顧羽靈這一晚，是在火青獸上面度過的。
她曾經是世家女, 雖然是庶女, 但吃穿用度無一不精, 可在這裡, 卻感受到了爲什麼人人都向往修真界。
顧行雪與她不同，她一直跟在衛宗主身邊，不用去做雜役弟子，不用去做雜事，上面也沒有吸引師尊注意比她更加優秀的師姐們，在衛宗主眼中，顧行雪是獨一無二的弟子。
因爲她是顧行雪妹妹的關係, 衛宗主買來的那些珍奇寶物都是雙份, 一份給自己弟子, 一份給了顧羽靈。
兩人的待遇是相當的，這並沒有讓顧羽靈欣喜，反而心中更加悔恨起來。
她心中清晰的知道，等到這一晚過去, 明日比試結束, 衛宗主便會帶著顧行雪一道回虛凌宗，她也會跟著三師姐一起去玉雪宗，從此很難再相見，就算是相見，見到的也只會是顧行雪而不是衛宗主。
畢竟，衛宗主只是來陪著弟子參加比試, 等到比試結束，他就會重新閉關。
一想到這裡，顧羽靈心中便酸溜溜的難受。
她的師尊沒有閉關，可根本沒有陪著她們這些弟子的意思，反而是放任三師姐帶著她一道出來，甚至連一些靈石都沒有賜下。
同樣是師尊，同樣是水靈根，顧羽靈並不覺得自己比顧行雪差多少，可待遇卻是天差地別。
她的這些不甘心自然沒有表露出來，只是以想念姐姐爲理由，晚上睡到了顧行雪屋中。
火青獸越往上越寬廣，只看上方這個和小行宮差不多大的大殿便能清楚，顧行雪的屋子很大，無論是在凡人界時，還是顧羽靈在玉雪宗時，這個屋子大的都超出了她的想象。
裡面伺候的僕從都是傀儡，最低的一個修爲也比兩人要高出不少，一切用物全部都是靈器。
顧羽靈已經不再是當初剛來修真界時諸事不懂的模樣了，只看這個大殿，她便能看出虛凌宗的底蘊到底有多麼足。
只是爲什麼之前在她打聽的時候，並沒有聽聞呢。
顧行雪回道：“師尊告知，虛凌宗只是他從一個秘境中得來的機緣，門下弟子只有我與師尊二人，待到比試結束，纔會招收弟子。”
顧羽靈的眸子閃了閃，“姐姐不擔心嗎？”
“什麼？”
“姐姐不擔心，衛宗主再招來弟子，搶去了他對你的寵愛嗎？”
顧行雪神情怔了怔，“這有什麼？”
這下輪到顧羽靈怔住了。
是啊，這有什麼，修真界一向是以修爲爲尊，即使收了弟子，大部分人也只不過是丟下功法，其他的不會多問，與衛宗主對待顧行雪的用心相比，顧羽靈師尊那樣的纔是修真界常態。
可心裡明明清楚，顧羽靈卻始終記掛著，當初差一點，就差那麼一點點，成爲衛宗主弟子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這些寶物，這些僕從，還有那枚價值連城的戒子空間，也都會是她的。
顧羽靈心中，漸漸升起了一個念頭。
既然姐姐不介意有人來奪去衛宗主的寵愛，那爲什麼這個人不能是她呢？
她們是姐妹，關係不用尋常，又是一起長大，同是水靈根，再沒有比她們更加合適做衛宗主弟子的人了。
虛凌宗現在雖然剛剛開始，但底蘊卻是一眼就能看得出的，寧做雞頭不做鳳尾，即使在玉雪宗，每個月拿著那麼一點的靈石，做著長老的弟子，上面還有三個比自己強的師姐，還不若來虛凌宗，成爲宗主弟子，日後進宗門的修者全都要稱她爲師姐。
可叛出宗門說起來簡單，真的做起，又豈是那麼容易的。
這一晚上，顧羽靈睡的很安穩，她做了一個美夢，夢中，她纔是那個被衛宗主收爲親傳弟子的人，她騎著火青獸，走在大街上，人人羨慕的視線都落在了她的身上，整個虛凌宗也成爲了她的。
次日，顧羽靈睜開了眼，夢醒了。
她看向睡在一旁的顧行雪，眼中漸漸露出了嫉恨來。
顧羽靈隨意的披著衣服起了身，傀儡上前伺候著她梳妝，望著銅鏡中的自己，她微微咬脣，揮退傀儡，就這麼穿著鬆鬆垮垮能夠看到白嫩肩膀的衣物，走出了屋子。
身後，一直沉沉睡著的顧行雪坐起了身，神情淡淡的看著妹妹離開的方向。
傀儡走上前稟報：“顧小姐去了宗主房中。”
“知道了。”
顧行雪淡聲應著起身，擡頭望向桌面上的銅鏡，嘲諷的笑了一下。
看來，她的這個好妹妹又想出了別的主意。
***
衛明言聽到外面的腳步聲，他並沒有入睡，到了這個修爲，早就不需要睡眠了。
顧羽靈扣了扣門，裡面傳出男人淡淡的聲音：“進來。”
她咬著脣，輕輕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進去，顧羽靈就傻眼了。
她現在身上的衣物是鬆鬆垮垮在身上，微微俯身的話上方的人甚至可以看到裡面嫩白的肌膚，就連頭髮方纔都稍稍散亂了一些，再加上剛剛睡醒臉上的紅暈，是一副只要男人見了都會心猿意馬的模樣。
一切都很完美，可在屋中的白衣仙人兩側卻正坐著兩名絕色女子在撫琴。
她們的相貌比起顧羽靈見過的所有女人都要美|豔，身上穿著的衣服是她從沒見過的款式，露出了漂亮纖細的鎖骨與白皙肩頭，腳下踩著一雙紅鞋，漂亮的白嫩腳踝微微露出半截，上面還戴著紅色的小巧鈴鐺。
無論從衣物還是裝扮甚至是相貌上來看，都要比顧羽靈強出太多，單單只是兩人一同擡眸看上她一眼，那股子彷彿從骨子裡散發出來的媚意就足夠讓她自慚形穢。
顧羽靈臉漲的通紅，行禮之後又滿眼純情的去看那兩名女子，在她看來這樣十分不知廉恥的裝扮絕對不會是好人家的女兒，而她又看不透兩人修爲，於是自顧自的認爲了這兩人是傀儡。
“衛宗主，這兩人是您買來的傀儡嗎？”
她說著，臉羞得通紅，像是十分不好意思的低下頭不敢再去看這兩名女子。
衛明言還未答話，兩名女子其中一位就先開了口：“這位妹妹好生無趣，我姐妹二人活生生的坐在這兒，如何就成了傀儡？”
還不等顧羽靈反應過來，另一位又接道：“你可是來伺候衛宗主的？怎麼如此不知曉規矩，居然不與我姐妹二人行禮。”
伺候……
顧羽靈望向她們的視線頓時充滿了鄙夷。
她說怎麼會有人穿成這般，原來是青|樓女子。
她到底年輕，這副神態一露出來，那兩名原本還嬌笑的女子當即看了出來，臉上的笑立刻收了收，偏頭去看坐在上首不說話的衛明言。
“衛宗主可要介紹這位妹妹與我二人認識？”
衛明言笑著飲下杯中酒：“這是行雪的妹妹，玉雪宗弟子，二位仙子莫要與她一個小輩計較。”
“行雪的妹妹？看這眉眼不太相像。”
見衛明言沒有介紹顧羽靈的名字，這二人心中也有了底，你一口我一口的接道：“修爲也沒有行雪高。”
“玉雪宗的弟子，來你們虛凌宗做什麼？”
“今日天業宗舉行比試，莫不是來參加比試的？”
她們兩人態度都算是不錯，顧羽靈卻始終閉口不答，她心中認定了這兩人是青|樓女子，自然不屑與她們答話。
“好了好了，莫要再耽擱了，今日聽了你們的琴音，的確於修行進益不少，今日多謝二位仙子。”
“衛宗主客氣什麼。”
青衣女子掩脣嬌笑，“日後你多多照顧我姐妹二人生意，哪一日|你需要琴音時，我們自然還會再來。”
她們笑著離開，只是走前無一人去看顧羽靈，兩人面上雖然輕佻，性子卻是極爲高傲的，如顧羽靈這般表裡不一的人，自然是不屑交往。
等著她們走了，顧羽靈才道：“宗主，她們是誰？”
“你應當知曉天寶閣吧？”衛明言不答反問。
顧羽靈點點頭：“自然。”
衛明言放下酒杯，笑著道：“她們是天寶閣的主人，原本是一架古琴，碎成兩半後被人丟棄，機緣巧合的，竟然成了精，以姐妹相稱，做起了買賣珍惜靈物的生意。”
顧羽靈眼中滿是震驚。
天寶閣她自然知曉，這可以說是修真界最大的勢力，並不同於宗門，卻比宗門還要讓人敬畏。
“可，可她們的穿著……”
“青衣青衫原本就是精怪，你有見過精怪穿衣的嗎？”衛明言態度還算溫和的解釋著：“她們姐妹二人彈的琴音能夠平復靈力，我也是花了大價錢，才讓她們能夠爲我彈奏一曲，你方纔也聽到了一些，現在境界應當有所鬆動纔對。”
顧羽靈：“……”
她剛纔根本沒注意到琴音，只顧著緊張見到衛宗主後要說些什麼了。
被這麼一打岔，原本的那些想法，在如此美|豔的兩隻精怪下，也進行不下去了。
上方的衛明言還在溫聲問著：“你來尋我，可是有什麼要事？”
顧羽靈一咬牙，索性跪在地上，朗聲道：“請衛宗主收我爲徒！”
“之前在凡人界時……我便十分敬仰宗主，昨日見到宗主，實在是想要追隨您，請您收下弟子，弟子必定用心修行！”
她低著頭，自然也看不到上方的衛明言神情變都沒變：“你來尋我，行雪知曉嗎？”
“我原本只打算此生只要行雪一個徒兒，若是她不願意，這件事就……”
“姐姐願意的！”
顧羽靈急急地道：“我昨日便問了她，姐姐一向疼愛我，怎麼會不願意讓我也在宗主門下，還請宗主收下我！”
衛明言的視線，落在了門外。
那裡，顧行雪正站著靜靜聽著，聽到這句話，手放在了劍上，緊緊握住。
裡面是那個男人溫和的聲音：“可你現在還在玉雪宗門下。”
“只要宗主願意收我，我可以立刻從玉雪宗脫離。”
顧羽靈說著，掏出了玉雪宗的弟子牌。
這個玉牌代表了她是玉雪宗的弟子，而只要捏碎，自然也就沒了身份。
當著衛明言的面，她狠狠捏碎了玉牌。
“好。”
上方的男人緩緩露出了笑來：“既然你決心已定，日後，你便如我虛凌宗，今日，就和我們一道去往天業宗。”
“玉雪宗那邊，你自己解釋。”
“是！謝謝師尊！謝謝師尊！！”
顧羽靈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來，不停地道謝。
她想，姐姐一定會爲她高興的。
畢竟她最疼愛她了。
門外站著的身影離開了，衛明言也收回了視線。
他微微垂眸，面具下，是如同上神在看著螻蟻一般的目光。
“不必謝我。”
“這畢竟，是你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