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琭琭震驚得幾乎說不出話來, 好半天才蠕動嘴脣：

“你……”

“你還記得？”

言境冷哼一聲，“我寧願不記得。”

周圍的人都忘記了，爲什麼就只有他還有記憶？

從蔣琭琭上次離開算起, 已經過去了九年。這九年來, 言境時常都在想這個問題, 既然世界都已經決定消除這個人的痕跡, 爲什麼自己要記住所有關於她的點點滴滴？

忘記了不好嗎？

像範離一樣, 遇見了也只當陌生人。如同她沒有來過，如同只是剛剛遇見。

可是，偏偏他記得, 記得所有，那麼清晰地存於腦海。

以至於想見不能見, 想忘不能忘。漫長歲月成了無盡煎熬。

蔣琭琭看著面前人猩紅的雙眼, 一時間負疚感涌上心頭, 也要落下淚來。

如果言境還記得從前，那她每一次不辭而別都是一次傷害。她以爲自己不需要交代, 以爲沒人會記得的。

蔣琭琭壓抑住情緒問他：“你記得多少？”

“從我第一次離開就一直有記憶？”

“高中時候一起看電影的事你還記得嗎？”

這些事對於蔣琭琭而言並不是什麼久遠的事，但是對於言境來說，那已經是很久很久之前發生過的事情了。

十幾年前的事，猛然提起，本該有些恍惚, 但言境只覺得彷彿發生在昨日。

那些煎熬的日子裡, 回憶成了想忘又忘不了的東西, 反覆拿出來打磨, 漸漸地變得越來越堅固。

蔣琭琭從言境的表情中得知, 他記得，他全都記得。

“所以, 你爲什麼要回來？”言境第三次問出這個問題。

若是之前，蔣琭琭可能隨便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可現在知道言境還記得一切，蔣琭琭竟然一時間無法回答。

言境見她沉默著不說話，兀自笑了。雖然臉上掛著笑容，眼裡卻是一片冰冷。

“你不說我也猜到了。”

“大概是想要的還沒得到。”

“你想要的和我有關係吧？”

言境睥睨著她，“你猜，這次你會不會得到？”

蔣琭琭沒想到言境居然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那還怎麼搞？攻略還有戲嗎？

想到言境還記得從前那些事，蔣琭琭再看眼前人綁著的一張臉，不僅沒覺得陌生，反而多了一份熟悉感。

考慮到人還是以前的人，蔣琭琭膽子大了起來，貼身上前，一把摟住言境的腰，“我覺得我會得到。”

言境顯然沒料到她突然會做出這樣的舉動，一時忘了動作。

正在這時，敲門響起，接著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看清室內的兩人後，範離立即呆在門旁，手上的文件嘩啦啦落了一地，但他毫無知覺，他只覺得眼前這情形十分詭異。

範離是得到過言境特許的進他辦公室不用敲門的第一人，以往範離進來時，言境不是坐在桌邊看文件就是站在窗邊看風景。

現在這副摟著女人的場景是怎麼回事？

自打他跟著言境以來，從來沒見他和哪個女人親近過，圈子裡甚至傳言他不喜歡女人。正因爲如此，在找秘書的時候一度非常困難，不少男性藉機靠近，到最後才迫不得已選用了易琳。

易琳是個非常聰明的秘書，深知言境的秉性，從來都刻意保持著距離。

所以，在範離看來，言境和一個女人摟在一起，那簡直比大白天見了鬼還恐怖。

仔細一看，是那女人摟著言境。

但是言境就這樣站著讓女人摟，也很不對勁啊！

不等範離走過去細看，那女人已經鬆開了手，轉過身來。

範離一看，差點心臟驟停。怎麼是她？

這個女人不就是上午說叫錯他名字的蔣琭琭麼？

這兩人什麼時候……

wωω★?????★￠O

範離突然覺得有點捋不清。

蔣琭琭說認識自己，然後看這樣子他顯然也和言境認識，那她到底是誰？怎麼以前印象中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人呢？

蔣琭琭看著言境臉上變幻莫測的神情，雖然場合不合適，她還是沒忍住笑了出來。

頓時，兩雙眸子齊齊望向她。

蔣琭琭趕緊找機會開溜，“ 我先出去了，你們談。”說罷頭也不回地小跑出辦公室。

等蔣琭琭一走，範離馬上就開始了三連問：

“她是誰？”

“你們剛纔在擁抱？”

“爲什麼她似乎認識我？”

一連串的問題問出，言境沉默著沒出聲，只是靜靜地望著範離。

當初爲什麼會想要把範離留在身邊？

剛開始是想著，如果她要回來，即使不找他，也可能會去找曾經身邊最熟悉的人。後來，等著等著已經淡然了。

他已經做好她永遠都不會回來的準備了，九年，人生有多少個九年呢？一眨眼就過了。

所以，沒有她的日子，也是一眨眼就過了，很快的。無數個漫長的日夜他就是這樣安慰自己的。在快要習慣了的時候，她卻又出現了。

依舊像每次出現一樣，攪亂了他的人生。

蔣琭琭實在沒想到，原來範離跟了言境。從同事那兒得知，言境對範離特別好，像親弟弟一樣的時候，一股不知名的情緒爬上了她的心頭。

範離能跟著言境，她頓時放心不少。

等等，如果言境全記得的話，他是不是故意的？

蔣琭琭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所以其實言境一直在等著自己嗎？

又想到言境之前一直質問她爲什麼要回來，現在想想，那簡直就像是等了很久沒得到的執念。

蔣琭琭瞬間覺得自己有戲了。

即使言境現在還沒有喜歡上自己，那肯定是有好感的。現在就只差了一點點，加把勁還是可以的。

一想到這個可能，蔣琭琭幹勁滿滿，趁著鬥志昂揚的時候，蔣琭琭果斷搬了家。

只是，當她剛把自己要租房子的信息掛在網上之後，馬上就有人來電話找她，說是要合租。

蔣琭琭剛開始還戒備心很強，但看到對方也是個單身妹子之後，覺得可以考慮考慮。

實地考察一番之後，蔣琭琭當天就搬進了小公寓。

對方是個軟妹子，叫李蘭蘭。據她的說法，這套小公寓是她媽給她買的，兩室一廳。現在她媽照顧她哥去了，不會再回來住，她一個人住有點大，所以想把其中一個房間出租，賺點零花錢。

這套說辭很完美，蔣琭琭也找不到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所以二話不說就用卡里僅剩的一點資產付了一個月的房租，餘下的應該能撐到她發工資了。

自從知道言境還記得從前的事，蔣琭琭倒是輕鬆了不少。雖然內心還是有些歉疚，但是覺得這個時期的言境也不是那麼難以搞定。

於是，每天去上班就像打了雞血一樣，肉眼可見地和辦公室裡的人打成一片。

劉姐是個兩面派，雖然背地裡不喜歡蔣琭琭靠關係進來，但是表面上還是滴水不漏。自從知道蔣琭琭和言總可能有關係之後，劉姐對於蔣琭琭的情感那是更加複雜。

一邊不滿意蔣琭琭，一邊又想和她搞好關係。但想到自己私下底沒少說她閒話，劉姐又不能拉攏得太明顯，讓別的同事見了，她擱不下面子。

好在蔣琭琭這些天像換了個人似的，看見誰都笑嘻嘻地嘮兩句，親切極了。

因爲範離的緣故，小陳對於蔣琭琭還是存著一道心思。雖然她不知道蔣琭琭和言總到底是什麼關係，但是她那天可是親眼看到了範總經理抓住蔣琭琭的手。

要說他倆沒什麼，小陳一千個不相信。

據說，那天蔣琭琭被叫去言總辦公室，後來範總經理也進去了。自那之後，範總經理每天都心事沉沉的。

打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小陳對自己的看法更加確信。所以，對於蔣琭琭的示好，她也是隻是不鹹不淡的迴應。

蔣琭琭並不是來搞職場關係的，對於同事的反應也不在意，她現在的主要任務就是接近言境，搞定言境，完成任務，然後真正離開。

怎麼接近言境呢？他現在是總裁，她只是個小小員工，員工可不會天天見著總裁，一邊半載能見一次已經很不錯了。要是任其發展，蔣琭琭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可能完成任務。

還是得主動一點，蔣琭琭決定從易琳那兒下手。

易琳跟了言境好幾年，自然知道言境待蔣琭琭的特別。當蔣琭琭向她打探一些關於言境的事情時，能透漏的她基本都如實告訴。

“你能不能通知言總一下，我想見他？”蔣琭琭主動說道。

易琳欽佩於她的直接，但又有些爲難。言總絕對不會希望她插手自己的私事。所以她想了一個辦法。

“我去下洗手間，你……”

接下來的話不用明說，蔣琭琭已經明白。

趁著易琳不在的功夫，蔣琭琭端著咖啡進了總裁辦公室。

言境正瀏覽著文件，聽到腳步聲不似平常，卻也沒擡頭，眼睛盯著文件，裝作繼續瀏覽，實際只停在頁面上的某一行。

蔣琭琭將咖啡放在桌子上，見言境看得出神，似乎沒有發現她，正要悄悄走過去，言境突然擡起頭來望著她。

易琳裝作從洗手間回來時，正碰上言總拉著蔣琭琭，一臉沉默地從辦公室走出來。

言境沉著臉質向她問：“閒雜人等爲什麼會出現在我的辦公室？”

易琳一臉驚恐地望向蔣琭琭，隨後像不知情似的解釋：“我剛去洗手間了，抱歉，下次會注意。”

蔣琭琭沒想到言境會二話不說拉她出辦公室，此刻看見易琳牽連進來，甩開言境的手，攬下責任，“不關她的事，我就是故意趁她不在才進去的。”

言境回頭望她，一雙眸子異常冰冷，“你那麼喜歡送咖啡？”

易琳站在一旁，看著言境的表情，知道他是生氣了。頓時心裡有些忐忑，難道幫這個女人是做錯了嗎？

但她隨後就看見言境走到蔣琭琭面前，居高臨下地俯視她，命令般的口吻說道：“既然你喜歡，那以後每天這個時刻，你都送一杯咖啡進來。”

易琳：“……”沒錯，絕對沒幫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