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新的一年。
元旦。
評審團的人也休假去了,陸嚴河終於可以有一天不用有任何工作——
雖然,他仍然給自己安排了一部提名劇集的觀看任務(wù)。
到現(xiàn)在爲(wèi)止,陸嚴河基本上已經(jīng)把提名的劇集都看完了,只差一兩部提名獎項比較少的還沒有看。
因爲(wèi)這事,陸嚴河都鬆了口氣。他本來差一點以爲(wèi)自己要大放厥辭、看不完了。因爲(wèi)有的電視劇真的太長了,集數(shù)多達四十集,對於這種劇,陸嚴河到後面也沒有辦法正常地看,在很多部分,都是倍速看完的。
還好這個時代有倍速。
-
陸嚴河給自己煮了一壺茶,先放空了一下自己,纔開始看劇。
他一邊看,還一邊做一些筆記。
這是怕一些精彩的地方,自己忘記了。基本上,每一部劇他覺得不錯的地方,都會記下幾個關(guān)鍵詞,讓自己在回顧和評價的時候,能夠通過看到這些關(guān)鍵詞,想起這些精彩的片段來。
這個時候,陸嚴河也不得不承認一點。至少在評獎這件事上,電影要獲得的公正可比電視劇多多了。一般來說,評委們對於每一部提名的電影肯定是會看完的,但電視劇可就真不一定了。
汪彪大約上午十點左右,敲門,刷卡,拎著沙拉進來了。
沙拉是給陸嚴河帶的。
這是陸嚴河的午飯。
汪彪還帶了咖啡過來。
“你今天一個人在這裡嗎?”
“嗯。”汪彪說,“我給他們都放假了,大家這些天一直都在連軸轉(zhuǎn),我讓他們也休息一天。”
“你呢?你自己爲(wèi)什麼不休息?”陸嚴河說,“我這裡其實也沒有什麼需要你照顧的,我這一天都不會出門,我會一直待在房間裡。”
“那也得有個人在酒店裡陪著啊。”汪彪說,“萬一你有什麼需要的話,不至於一個人都沒有。”
陸嚴河說:“行吧,那你要不要陪我一起看劇?”
“不要。”汪彪直接拒絕,“我不想看,你看你的吧,我在外面看手機,你有事情就叫我。”
陸嚴河的房間是套房,汪彪在外面的房間待著的話,也不會影響到在裡面看劇的陸嚴河。
陸嚴河點頭。
汪彪又把陳梓妍昨天晚上的叮囑跟他說了。
陸嚴河立即察覺到了什麼。他點點頭,說:“行,我知道了,謝謝。”
汪彪:“那我出去了,有什麼需要你就叫我。”
“嗯。”
等汪彪出去以後,陸嚴河陷入了沉思。
楊洲勁和楊洲力……儘量不要先跟他們接觸和聯(lián)繫……
陸嚴河也不是第一天認識陳梓妍了,所以,他很清楚知道,陳梓妍這話背後蘊涵著什麼樣的意思。
有可能有問題。
楊洲力是自導(dǎo)自演嗎?
有可能嗎?
陸嚴河認真地思索了片刻。
不過,沒有更多的線索讓他思考,他最後也只能暫先作罷。
先不管這些。
陸嚴河打開劇,看了起來。
-
這部劇提名的獎項只有兩個,一個是最佳男配角,一個是最佳導(dǎo)演。
雖然提名獎項數(shù)量很少,但是,都是重量級的獎項。
陸嚴河專門把這部劇留到最後來看,也是因爲(wèi)這部劇的集數(shù)較短,而且,口碑比較不錯。把這部劇留到後面看,壓力沒有那麼大。
陸嚴河正看著呢,突然,手機上就進來了一個電話。
“喂,老師,你找我?”陸嚴河接到的是羅宇鍾打來的電話。
“是的,我找你。”羅宇鍾說,“你現(xiàn)在方便嗎?”
“方便,我現(xiàn)在一個人在酒店房間。”陸嚴河說,“有什麼事嗎?老師。”
羅宇鍾:“我是想問問你,你明年……噢,不對,今年是不是有檔期,能抽出時間幫我客串一個角色嗎?”
“客串?當(dāng)然可以啊。”陸嚴河說,“只要不是讓我主演一部戲,應(yīng)該都沒有問題。”
“好,那我就知道了,我稍後讓團隊的人給你經(jīng)紀公司發(fā)消息。”
“好。”陸嚴河問,“老師,你要拍新戲了嗎?”
“是的。”羅宇鍾說,“公司再不開新項目的話,大家就要喝西北風(fēng)去了。”
陸嚴河恍然。
原來是因爲(wèi)這麼粗淺的理由。
陸嚴河問:“可是,你不是剛拍完《仙劍奇?zhèn)b傳》嗎?”
“《仙劍》這個項目,算是承製,公司很多人沒參與,就沒辦法從這個項目裡賺錢。”羅宇鍾說。
陸嚴河明白過來了。
因爲(wèi)說白了《仙劍奇?zhèn)b傳》是靈河的項目,羅宇鍾和他的團隊是被陸嚴河請過來承製這部戲的製作團隊的。這個項目裡,靈河的很多人佔據(jù)了其中的崗位,羅宇鍾公司的人,自然有很多是無法參與到這個項目裡來的。
陸嚴河反應(yīng)了過來,嘿嘿笑了一聲。
“老師,其實如果你公司需要項目的話,你知道的,跳起來劇場一直很缺製作團隊。”陸嚴河說。
羅宇鍾說:“跳起來劇場每年都有兩到三個項目給我們了,再多了也不好,我們也只能做得了這麼多,現(xiàn)在我這邊主要是差自己的主導(dǎo)項目,所以,之前籌備了好幾個項目,就趕緊找了一個,準備今年做。”
“行。”陸嚴河說,“一個星期以上的檔期可能難協(xié)調(diào),客串是沒問題的。”
羅宇鍾:“行,回頭我把劇本發(fā)給你,你自己從裡面挑一個你想演的來串就行。”
“好。”陸嚴河笑著說。
掛了電話,陸嚴河把這件事去跟陳梓妍和汪彪說了一下。
他們兩個就把這事記到自己的備忘錄裡面。
-
羅宇鍾要拍的這部戲叫《白色十三號》。
一部只有十二集的諜戰(zhàn)劇。
陸嚴河拿到劇本之後,馬上就想到了自己要跟劉畢戈拍的《定風(fēng)一號》。
名字都怪像的。
不過,後者是一個計劃的代號,白色十三號,則是指的一個地方的代號。
羅宇鍾一向擅長拍嚴肅正劇題材。
這一次的《白色十三號》,恰好就是羅宇鍾最擅長的那種。
十二集的劇本,每一集只有一萬字出頭,陸嚴河差不多三天時間讀完的。
陸嚴河給羅宇鍾發(fā)消息:這個劇本寫得挺紮實的。
羅宇鍾:你覺得怎麼樣?
陸嚴河:很工整的一個劇本,但我會覺得少了一點驚心動魄的刺激感,如果是拍成電影的話,可能是一種感覺,但拍成劇集,我覺得有點悶。
羅宇鍾:這個劇本的優(yōu)點在於人物做得很好,但短板就是劇情設(shè)計普通了、平淡了一點,我和你的看法是一致的,編劇正在做修改,我給了他一點意見。
陸嚴河:因爲(wèi)這部劇講的就是我們在白色十三號這個被日本人佔領(lǐng)的地方驚險萬分地獲取情報的故事,但是整個情節(jié)都沒有展開,至少從劇本來看,其實每一次面臨的那種危機,都是心理描寫,而不是可以通過畫面和劇情發(fā)展來以鏡頭語言表現(xiàn)的。
羅宇鍾:這個編劇是小說的原作者,我們公司從出版社那邊拿到了一個版權(quán),小說我讀了,其實跟劇本差不多,確實是少了一點情節(jié)的編排。
-
陸嚴河之前並不知道這個劇本是有原著小說的。
跟羅宇鍾聊過以後,他便在網(wǎng)上去搜索了一下這個小說。
小說作者叫溫筠,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網(wǎng)絡(luò)上有他兩年前在津口辦籤售的一張照片,照片裡給人的印象就是一個很清秀、儒雅的男人,戴一副眼鏡,斯斯文文。
溫筠的小說並不有名,他作爲(wèi)作家,其實也不是很有名。陸嚴河都很驚訝,羅宇鐘的公司是從哪裡發(fā)現(xiàn)的《白色十三號》這個小說。
陸嚴河給汪彪發(fā)了一下這本小說,看看他們能不能從書店找到,今天買過來。從網(wǎng)上買,得過幾天才能到。結(jié)果,他們給二十多家書店打了電話,都沒有這本小說,其實也可以由此看出這本小說有多不暢銷了。
陸嚴河只能在網(wǎng)上下單,等幾天再看。在那之前,他在電子小說網(wǎng)站上找到了這本書,決定先讀一下。
讀完前兩章,差不多兩萬字,陸嚴河意識到一件事。《白色十三號》的小說是寫得很出色的——
在劇本中,沒有什麼驚心動魄的劇情,沒有什麼大開大合的刺激,但是在小說裡,光是從這兩章來說,它勝在從一開篇,就讓讀者進入了那個逼仄、壓抑的白色十三號。小說一開篇,描寫環(huán)境的壓抑,既在牢籠裡被摧殘折磨的囚犯身上,也在一聲聲電話響起所意味的事情上。
第一章的結(jié)尾是這麼寫的:每一次電話鈴聲在這壓抑逼仄的辦公室刺耳地響起,都意味著一次可能是涉及抓捕他同伴的通知,在緊張與不安之上,他必須讓自己做到面無表情,讓任何人都看不出他內(nèi)心深處的驚惶與戰(zhàn)慄,因爲(wèi),在這裡,他也是抓捕者,做不到,他就會被抓捕。
確實是一個很會寫的作者,只是,使用的並不是影視化語言。
-
這也讓陸嚴河在劇集類凌雲(yún)獎的最終選擇上,產(chǎn)生了一個很重要的反思。
一部劇,它足夠好,但是它的好,可能是來自於文本的語言,來自於演員的表演,或者來自於剪輯的流暢,它並不是每個方面都好的六邊形選手。這個時候,如果有另外一部劇,它的好,就在於它的鏡頭語言好得夠突出,而且,其他方面雖然沒有特別出色的地方,但也沒有短板——
這個時候,應(yīng)該選擇誰?
在這件事上,陸嚴河和其他的評審發(fā)生了一些爭執(zhí)。
在最佳攝影這個獎項上,有一個評委支持一部講述釀酒人家族的年代戲,但是,陸嚴河更支持一部現(xiàn)代戲。
陸嚴河支持的這部戲,讓很多人都覺得奇怪。
不是別的,實際上,在很多人的心中,都默認最佳攝影獎基本上與現(xiàn)代戲無緣。很多時候,大家會把一部戲的畫面精美程度等於攝影的質(zhì)量。陸嚴河之所以認爲(wèi)這部現(xiàn)代戲更適合拿最佳攝影獎,是因爲(wèi)它每一個點都給得很準確。
這一點尤其體現(xiàn)在羣戲上。
隨著每一個人的說話,每一個攝影畫面的切換,每一個鏡頭的捕捉,那種運鏡的流暢程度,以及每一個細節(jié)的捕捉,讓陸嚴河覺得,這部劇很多時候,是真的在用鏡頭告訴觀衆(zhòng),這部劇在講什麼,而不是人物臺詞。
陸嚴河說:“我不認爲(wèi)影視劇的攝影師是風(fēng)景攝像師,是比誰拍出來的畫面更美就行了,每一個鏡頭是不是有效鏡頭,鏡頭給出的信息是不是足夠準確,這一樣很重要,這體現(xiàn)的是一個攝影師的理解和才華。”
-
在評審團中,本身就有一個攝影師,徐慧。
徐慧聽他們爭論完以後,點點頭,說:“我們過去在攝影這個獎項的評選中,確實更在意的是拍出來的畫面質(zhì)量,包括一些技術(shù)性很高的鏡頭,比如一鏡到底,比如鏡頭之間的運轉(zhuǎn),網(wǎng)上不是也常有那種神級鏡頭被人討論的嗎?”
陸嚴河點頭,“其實我想說的就是這個,爲(wèi)什麼有的鏡頭,會在網(wǎng)上被大家稱爲(wèi)神級鏡頭?”
就像《如懿傳》裡那個被人津津樂道的衆(zhòng)妃子見李沁飾演的香妃的鏡頭。
就像《金枝欲孽》那個片頭。
這是運鏡。
只是,這樣的鏡頭是非常明顯的炫技,所以能夠輕易被人看出來。而如周星馳的《喜劇之王》這樣的現(xiàn)代戲,卻很少有人會覺得攝影牛的。因爲(wèi)視覺畫面不夠常規(guī)意義上的美,它不是《瑯琊榜》中那樣,以各種美學(xué)比例做出來的鏡頭畫面,一眼就能看到的美。但是,如果認真去看《喜劇之王》,抱著“這個鏡頭有沒有意義”的審視心態(tài)去看,你會發(fā)現(xiàn)一件事,在這部電影裡,沒有一個鏡頭是廢的,而這個前提在於,每一個拍攝出來的鏡頭,都可以有效地用鏡頭去表達電影的含義。
比如那場赫赫有名的“我養(yǎng)你啊”的戲。
那真的是一場把表演、攝影、剪輯、運鏡、音樂綜合在一起之後,完全可以當(dāng)做教科書的一場戲。
空鏡,特寫,中景,運鏡……每一個鏡頭都與兩個人的心境、劇情的推展、臺詞與潛臺詞相得益彰。
陸嚴河認爲(wèi),對攝影師來說,畫面之精美、技術(shù)之難度是外功,能不能用鏡頭去點出人物對白的言外之意,能不能去做“潛臺詞”的加法,這纔是內(nèi)功。
陸嚴河也是看了《白色十三號》這本書之後,意識到的一件事。
《白色十三號》作爲(wèi)一本小說,其實很出色,但是作爲(wèi)一個劇集劇本卻很普通,只是工整。
每一個形式,都應(yīng)該要有這個形式所單獨具備的東西,其他形式所不能表現(xiàn)出來的東西。
對攝影來說,就是鏡頭語言。
陸嚴河的理由讓大家陷入沉思。
徐慧說:“其實,我很驚喜能夠從嚴河這裡聽到這樣的發(fā)言。”
陸嚴河看向徐慧。
徐慧說:“我們作爲(wèi)攝影師,常常被要求,要把畫面拍得很美,卻很少有導(dǎo)演會去在乎,我們拍的是什麼信息,懂戲的導(dǎo)演和演員,會跟我們討論鏡頭的運動軌跡,討論每一個鏡頭位置的不同效果,不懂戲的導(dǎo)演和演員就會說,有的攝影師把畫面拍得可美了,爲(wèi)什麼我不能給他們拍出一些人生鏡頭……”
陸嚴河笑了起來。
徐慧聳聳肩膀:“鏡頭是應(yīng)該要有信息的,而且,不是跟這部劇脫節(jié)的信息,不是一些看似非常帥、非常美的出場鏡頭,也不是來幾個看上去非常炫酷的運鏡,就是好的攝影。嚴河會支持《麗彬飯店》這部劇,我是能理解的,這部劇的攝影確實牛,牛在它的信息給得特別準確,一看它講小偷偷客人東西那場戲,看上去,這場戲是不同的鏡頭拼接而成的,鏡頭不停地在小偷和被偷的客人身上做切換,實際上,它一氣呵成,它的攝影動線是偷這個動作,而不是小偷這個人物,所以,當(dāng)看這場戲的時候,我們可以非常準確地看到,他是怎麼在這麼多人的場合下,不動聲色地偷走這麼多東西而不被人察覺的。它看似混亂,但你們仔細注意就會看到,在每一次小偷下手的那一刻,鏡頭其實都有一個準確的捕捉,不一定是特寫——很多攝影師會這麼去強調(diào),而且,往往是平面的特寫,但這裡面,是動態(tài)的過程,是從手伸進包裡到拿出來,到在衆(zhòng)人眼皮子底下放進自己兜裡。”
陸嚴河點頭。
劉特立說:“那我們再把徐慧說的這場戲拿出來,我們一起看一下,正好,徐老師,你也給我們講解一下這場戲的攝影,具體好在哪裡,我們也上堂課。”
徐慧點頭。
接下來,他們真的上了一堂一個小時的攝影分析課。
分析結(jié)束,之前提出反對意見的江映雪點頭,說:“學(xué)到了。”
徐慧:“不過,我真的沒有想到,嚴河竟然會看得這麼細,你也不是攝影師,怎麼會在意這些?”
陸嚴河說:“因爲(wèi)我在寫劇本的時候,包括看別人寫的劇本的時候,我腦海中其實都會想象拍出來的畫面,那再跟最後的成片一比較,你就會發(fā)現(xiàn),有的攝影師比你想象中的處理得還要好,有的攝影師呢,就真的只是在老老實實地按照常規(guī)的方式在拍,影視劇還是得各個工種都理解劇本,達成一致,使出來的勁兒纔會到一塊去,有的時候,我演一場戲,覺得這場戲的東西其實都在我眼睛裡,我表現(xiàn)得就會更內(nèi)斂,在細節(jié)處,但攝影師卻給我拍的是中景,鏡頭裡基本上捕捉不到我眼睛裡的東西,我也很無奈。那有的時候,我就希望攝影師要懂戲一點,知道劇本中這一段到底是要做什麼,要表現(xiàn)什麼。”
徐慧笑了起來。
“這得怪導(dǎo)演,攝影師在片場基本上還是聽導(dǎo)演辦事。”
“什麼都可以怪到導(dǎo)演頭上,因爲(wèi)導(dǎo)演要對整部戲負責(zé)。”陸嚴河說,“可是,如果不希望自己的工作被人挑刺,至少在自己這部分,可以做好,就算導(dǎo)演不說,自己也可以做好。”
“當(dāng)然也可以這麼說。”徐慧說,“有追求的攝影師,肯定還是會自己琢磨的,但是現(xiàn)在行業(yè)裡太多隻想著幹行活兒的傢伙了。”
“那在最佳攝影這個獎項,我們是今天就定下來?”劉特立問。
陸嚴河搖頭,說:“我們現(xiàn)在都只是討論階段,最後獎項歸屬,我們集中到最後一天投票決定吧,我們回去之後也都可以再思考一下。”
劉特立有些驚訝。
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下投票,最佳攝影獎百分之百就是《麗彬飯店》的了。
陸嚴河卻拒絕了。
他就不怕後面又發(fā)生什麼轉(zhuǎn)折嗎?
陸嚴河說:“我後天就要出發(fā)去參加金球獎了,得請幾天假,不好意思。”
其他人早就知道這件事,也早就通過氣了。
他們點點頭。
連備笑著說:“預(yù)祝拿獎!”
“拿什麼獎啊,難。”陸嚴河搖頭,“很難。”
“當(dāng)時提名金球獎也是大家都沒有想到的,這種事情誰也說不定,對吧?”連備說,“但是,如果拿獎了,回來你必須要請客啊。”
陸嚴河:“行,你們訂地方,想吃什麼都行,我請大家吃。”
連備:“瞧瞧,前面還說很難拿獎,現(xiàn)在就直接讓我們定地方了。”
“我的意思是,不管我拿不拿獎,我都會請大家吃飯的。”陸嚴河無奈地笑著說。
-
金球獎畢竟是全球備受關(guān)注的頒獎典禮之一。
這一次,中國這麼多個當(dāng)紅演員入圍表演獎,幾家的粉絲們早就狂歡了起來,現(xiàn)在隨著頒獎典禮將近,大家自然更是期待起來。
《老友記》直接休息四天。
出發(fā)前夜,陳思琦臨時決定跟陸嚴河一起去參加金球獎。
每一個提名者都可以帶一個人參加頒獎典禮。
陸嚴河之前就問陳思琦要不要參加,陳思琦本來是不想去的,可是一想到可以在金球獎上推廣《跳起來》雜誌,她又改變了主意。
因爲(wèi)《跳起來》的Mook英文版剛出版。
陳思琦決定帶著它上紅毯。
陸嚴河知道以後,很無語。
“我請你陪我參加,你不去,一想到可以推廣《跳起來》了,你就願意去了。”陸嚴河斜眼,說:“口口聲聲說愛我,討厭工作,想休息,想更多的時間和我在一起,實際上你還是更愛工作。”
陳思琦:“咱們半斤八兩,誰也別說誰。”
“哼。”
而陸嚴河帶陳思琦之後,顏良則帶了李治百——
其實,周平安是很希望能夠跟顏良一起進入主場的,但是顏良直接拒絕了,說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李治百(明明那個時候他都還沒有問李治百去不去)。
李治百當(dāng)然也OK,拍完了《仙劍奇?zhèn)b傳》以後,他現(xiàn)在時間很空閒。
而詹蕓,她本來是準備帶著楊洲勁一起參加的,結(jié)果,誰也沒有想到,中間發(fā)生了那麼多的事情,現(xiàn)在已經(jīng)分了手。
她最後就決定帶著自己的母親一起參加。
-
“我?我就自己一個人去。”陳碧舸說,“又拿不了獎,帶誰去都沒意思。”
憑藉《情書》入圍了金球獎劇情類電影最佳女主角的陳碧舸,她因爲(wèi)覺得自己根本不可能得獎,所以誰都不打算帶。
陸嚴河問:“碧舸姐,要是你真的沒有打算要帶的人,可以帶一下章若之嗎?”
作爲(wèi)《情書》的另一位女主角,章若之現(xiàn)在是拾火的簽約演員。
當(dāng)時《情書》參加荷西電影節(jié)的時候,章若之因爲(wèi)在準備高考,所以,她也錯過了在國際舞臺上第一次亮相。
陳碧舸點頭。
“可以啊。”
陸嚴河:“謝謝。”
陳碧舸問:“若之小姑娘還是挺招人喜歡的,我看她最近都沒有什麼消息,你們給她接了戲,還是怎麼樣?”
“沒,她在上大學(xué),所以沒有給她安排工作。”陸嚴河說,“大學(xué)這幾年,可能也只能讓她去客串出演一些角色了。”
陳碧舸:“這樣啊,難怪我很少見到她的消息。”
“能夠好好上學(xué)的時候,還是好好上學(xué)吧,以後工作有的是時間和機會,讀書的機會一錯過就回不來了。”陸嚴河說。
“被你發(fā)掘的新人可真幸福,根本不用擔(dān)心自己錯過發(fā)展機會,不用擔(dān)心自己不紅了。”陳碧舸說,“我那個時候紅了以後,哪裡敢停下來啊,生怕自己就過氣了,不敢錯過每一個機會。”
“啊?”陸嚴河狐疑地看著陳碧舸,“梓妍姐明明跟我說,你那個時候很叛逆,不好好工作,總是給她闖禍。”
陳碧舸:“……”
陸嚴河又說:“梓妍姐還說呢,她那個時候,大部分的工作就是給你擦屁股。”
“行了,行了。”陳碧舸趕緊叫停。
陸嚴河笑。
陳碧舸:“梓妍姐也真是的,這種事情跟你說什麼。”
陸嚴河:“因爲(wèi)每一次我妄自菲薄的時候,梓妍姐就會拿你做例子,告訴我,我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陳碧舸差點沒一個白眼直接翻到陳梓妍家裡去。
-
陸嚴河抵達洛杉磯時,是下午。
氣溫很低。
陸嚴河穿著羽絨服,戴上手套,仍然冷。
如果是隻有他自己,他就只會在酒店裡待著了。
但是,陳思琦說要出去逛逛,陸嚴河也只能陪著出去。
陳思琦帶著《跳起來》的英文版Mook,讓陸嚴河給她在洛杉磯的街頭拍宣傳照。
陳思琦拍完了,又讓陸嚴河去當(dāng)模特。
陸嚴河:“……”
兩個人就在這蕭瑟寒風(fēng)中,逛了兩個小時,拍了不知道多少張《跳起來》模特照。
一直到快晚上,陳思琦才說:“我們找個地方先去吃點東西吧。”
陸嚴河點頭如搗蒜,“趕緊去吧。”
他們進了一家快餐店。
結(jié)果,剛進去沒有多久,陸嚴河就被認了出來。
還不止一個人認出了他,全來問他要合影。
爲(wèi)了等會兒能好好地吃完晚飯,他很配合地跟大家合影。
等拍完,陳思琦才說:“你現(xiàn)在在美國的知名度也這麼高了嗎?怎麼我們隨便走進一家餐廳,都有人認出你來了?”
“洛杉磯嘛,在大城市可能知名度高一點,但如果去不是那麼現(xiàn)代化、都市化的城市,基本上就沒有了。”陸嚴河說,“我這兩年來,常常在洛杉磯公開活動,不僅演電影,還上了好幾個電視節(jié)目,報紙。”
陳思琦:“原來你在美國這邊的曝光也這麼多,我都不知道。”
“反正沒有怎麼斷過。”陸嚴河說,“尤其是上的那幾檔電視節(jié)目觀衆(zhòng)還是挺多的,我每一次上這邊的電視節(jié)目,後面就會跟著上推特的熱搜。”
“那說明美國人對你感興趣的也不少。”
陸嚴河笑著說,“主要是因爲(wèi)長得帥吧。”
陳思琦:“……你別這麼李治百化好嗎?”
陸嚴河摸摸自己鼻子。
“這一次《跳起來》英文版Mook,沒有在這邊舉行什麼宣傳活動嗎?”陸嚴河問。
陳思琦說:“太貴了,舉行啥啊,只能蹭一下金球獎的紅毯來做宣傳了。”
“……”陸嚴河說,“我是不是開一個推特比較好?”
“算了吧。”陳思琦搖頭,“你之前沒有開,現(xiàn)在爲(wèi)了宣傳《跳起來》專門去開也沒有必要,沒事,就正常地做吧,要是真的英文版推不起來的話,靠你也只能推一時。”
陸嚴河問:“這邊的出版機構(gòu)怎麼說?”
“他們說,這種Mook形式的書,之前一直沒有什麼太成功的案例。”陳思琦說,“到目前爲(wèi)止,海外版Mook真正推出了幾期、有點影響的,只有韓文版、日文版,歐美這邊,基本上沒有打開局面。不過,他們也還是願意嘗試一下,所以,這一次達成了合作。”
陸嚴河:“後面要是持續(xù)推都推不動,不如干脆換個方式。”
“啊?”
“你看那些時尚雜誌,一個Vogue,做了幾十個語種版本,每個語種的雜誌都做本土化處理。”陸嚴河說,“你不如也借鑑這種形式,去開發(fā)其他語種版本的雜誌,做本土化處理。”
“文藝雜誌這麼做,有市場嗎?”陳思琦搖頭,覺得很難。
“那我就不知道了,只是目前雜誌要做多語種版本的話,我也只看到時尚雜誌這一個成功的例子。”陸嚴河說,“不做本土化處理的雜誌,很少見到成功的,你看日本的漫畫雜誌那麼成功,其實也沒有推到國外去。”
“也許我想要把雜誌推到海外就是一個不靠譜的決定。”陳思琦笑,“根據(jù)我跟海外這麼多出版機構(gòu)打交道的情況來說,他們感興趣的還是我們國內(nèi)暢銷的作家、作品,而不是雜誌,哪怕雜誌的銷量穩(wěn)定地達到了三十萬冊以上,別人確實不感興趣,做成Mook也不行。”
陸嚴河說:“確實也沒有成功的先例。”
陳思琦:“但還是嘗試吧,大不了就是交學(xué)費,至少以此結(jié)識了全世界各地的出版機構(gòu),都打了交道,熟悉了,也方便我們跟他們?nèi)ネ茝V國內(nèi)作家的小說。”
陸嚴河問:“我們國內(nèi)作家的小說,現(xiàn)在在海外的出版行情怎麼樣?”
“懸疑犯罪推理這個類型比較火,其他的都一般。”陳思琦說,“目前我們簽約和代理海外出版的作家裡面,比較受關(guān)注的,劉家鎮(zhèn)在歐美和日本比較受歡迎,明音在亞洲受歡迎,歐美那邊出版了一本,銷量很差,除了他們倆,其他人都是隻出版了一本或者兩本,沒有銷售得很好的,看不出什麼來。”
陸嚴河有些詫異。
陳思琦說:“一方面是我們在海外的宣傳渠道很一般,合作的出版機構(gòu),也不太給宣傳推廣資源,導(dǎo)致它們基本上沒有什麼宣傳曝光,另一方面,國外讀者其實沒有閱讀中國文學(xué)的習(xí)慣,中國的現(xiàn)代文學(xué)作品,其實沒有在海外擁有什麼影響力,知名度高的,還是那些傳統(tǒng)經(jīng)典作品,《西遊記》那些。”
“這真的是需要日積月累的去開拓市場,培養(yǎng)讀者。”陸嚴河說,“文化影響力,其實就是那麼回事,爲(wèi)什麼歐美、日韓的作品可以頻繁地在中國走紅,至少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一點點地培養(yǎng)起了能夠讀這些國家文學(xué)作品的讀者羣,日本有動畫,美國有電影,因爲(wèi)這些大衆(zhòng)化的作品,人家的文化,慢慢地被我們熟悉、知道,但我們中國的文化對於外國人來說,還顯得過於‘博大精深’,門檻高。”
陳思琦點頭,說:“是,我也這麼覺得,我跟很多國外的出版機構(gòu)打交道,一聊就知道,人家對我們國內(nèi)的出版情況,其實非常不熟悉,只知道幾個最有名的。而且,因爲(wèi)沒有成功暢銷的作者,所以人家打心眼裡不相信中國的小說作品可以暢銷。但國內(nèi)因爲(wèi)有一些特別暢銷的外國作家,所以,一直有出版社去做新的外國作家,每年都能推出基本比較火的暢銷書。”
她笑了笑,說:“這也是爲(wèi)什麼我決定要跟你來金球獎的原因,一個方面是,我自己要打造我的個人形象品牌,我在各個社交媒體去推我旗下的書,天經(jīng)地義,另一個方面是,我覺得我還是不能清高,我不能忘記《跳起來》是怎麼發(fā)家的,明擺著可以利用的明星和名人效應(yīng),我爲(wèi)什麼不用,我要去結(jié)交這些圈子,去請他們來幫我旗下的書做推廣宣傳。”
陸嚴河點頭。
“這確實是一個辦法。”
一條捷徑。
兩個人一邊吃,一邊聊。
吃完後,一起散步回酒店。
夜幕之下,洛杉磯這座城市其實乍一看上去,跟國內(nèi)的城市沒有什麼區(qū)別。
這種現(xiàn)代化的城市,大同小異。
只不過,異國他鄉(xiāng),不像在國內(nèi)那麼愜意。
周圍的幾個保鏢都在戒備周圍。
即使他們沒有緊緊挨著他們,這個陣仗也還是讓陸嚴河和陳思琦沒法兒徹底地放鬆下來。
陸嚴河說:“以前來國外工作,因爲(wèi)沒什麼人認識,還挺舒服,可以自己在外面逛逛,沒想到現(xiàn)在這麼快就不行了。”
陳思琦:“以後我們出來旅遊,是不是隻能去那種人少一點的地方纔行了?”
陸嚴河笑著點頭,說:“如果你不介意總是被人打擾的話,其實熱門的地方也行,都行,國內(nèi)也行,只要戴上墨鏡和口罩,大部分情況下,不會那麼容易被人認出來的。”
“我們已經(jīng)很久沒有一起出去了,你今年過年有空嗎?”
“有空,上完春晚就好了。”陸嚴河說,“雖然今年會很忙,有四部戲要拍,加上客串老師那部就是五部戲了,但春節(jié)那段時間沒事。”
“那我們還是一起出去吧。”陳思琦說,“我也想帶著外公外婆他們一起出去玩一下,平時工作太忙了,根本沒有時間陪他們,偶然回去一趟,也是吃頓飯就要走。”
“行啊。”陸嚴河問,“需要我安排什麼嗎?”
“你現(xiàn)在這麼忙就算了吧。”陳思琦搖頭,“我來安排。”
“行。”
-
第二天,從一大早開始,就忙得不可開交,每一個小時都有要做的事情。
陸嚴河從做造型開始,就有兩個採訪要做。
反正每一次過來,達倫·威爾遜都不會讓他閒著。
而如果要做一個合格的藝人,那就得掌握一條原則:
經(jīng)紀人幫你接下的、有利於你事業(yè)發(fā)展的工作,只要你能做,就儘可能地配合,別因爲(wèi)你大牌,紅,就不把別人給你接的工作不當(dāng)一回事。
在演員的表演領(lǐng)域,你是藝術(shù)家,你可以堅持自己的一些東西。在藝人的工作領(lǐng)域,你的每一個成就,都離不開團隊的託舉。你如果仗著自己夠紅,所以嫌這個累又嫌那個工作不夠高級、麻煩,你打消的不僅僅是你工作的積極性,更是一種事業(yè)的持續(xù)性。
當(dāng)然,也正是因爲(wèi)陸嚴河有著這樣的想法,陳梓妍才說,陸嚴河其實是一個配合度非常高的藝人。
也是因爲(wèi)這一點,整個業(yè)內(nèi)對於陸嚴河的配合度,是真的有口皆碑。
採訪結(jié)束以後,陸嚴河按照汪彪他們的安排,得拍出發(fā)圖。
隨後,隨便吃點東西,墊墊肚子,就得準備出發(fā)了。
參加頒獎典禮,對於男演員來說,相對還是比較善良的,至少他不用爲(wèi)了穿進禮服而餓肚子,什麼都不敢吃。
不過,陸嚴河也有陸嚴河的頭大。
比如“認人”這個問題。今天晚上,達倫·威爾遜是不會陪在他的身邊的,對他來說,他今天最重要的客戶是衝擊奧斯卡最佳男配角的愛德華·霍奇森。
所以,沒有一個在他耳邊小聲提醒他“對方是誰”的人,陸嚴河要是認不出跟他打招呼、之前又偏偏見過的人,那就糟糕了——
尷尬的一幕就會出現(xiàn)。
陸嚴河在去車上的時候,非常認真地拿著平板電腦在過今天晚上金球獎的出席嘉賓,一張張看照片,對名字,包括他們有什麼代表作。
陸嚴河其實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得幹這種事情,雖然之前已經(jīng)幹過不少次了。
陳思琦看著這一幕,很詫異。
“真的,我服了,你不成功,誰成功。”陳思琦說,“我這種天天搞social的都沒有你你這麼誇張。”
陸嚴河:“沒辦法啊,這種情況下,爲(wèi)了避免尷尬,我只能這麼做。”
陳思琦忽然咦了一聲。
“怎麼了?”陸嚴河問。
陳思琦:“手機給我推了一條新聞,說實謹集團正在跟葉脈網(wǎng)談判,想要收購葉脈網(wǎng),負責(zé)談判的,是楊洲力。”
-
明天月票加更,五千字保底,100月票+更1000字。現(xiàn)在是2173字。
繼續(xù)直播間碼字,歡迎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