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外,太子殿下跪在殿外,長跪不起。
在他身後,皇三子李蒼,以及諸多還未成年的皇子,都跪在地上,想要進去探視父親。
皇女廬江公主李殊,帶著一衆(zhòng)妹妹們,也想要進太極殿看看父親有沒有事情,到最後,只有廬江公主李殊,帶著二妹三妹四妹,成功進入到了太極殿。
太極殿裡,李皇帝正在跟皇后娘娘說話。
此時皇后也剛從宮外回來,她正坐在李皇帝身邊,眉頭緊皺:“靖安門上,多少人勸你,不讓你去人多的地方,偏不信?!?
“要是,要是…”
薛皇后也是後怕不已:“要是真出了什麼事情,朝廷的天塌不下來,咱們李家的天就真要塌了。”
皇帝陛下這會兒已經(jīng)洗去了身上的血跡,換了一身新衣裳,聞言看了看薛皇后,神色平靜:“不去走一走,又怎麼知道,洛陽城裡到底是個什麼情形?”
“現(xiàn)在夫人見到了?!?
皇帝陛下瞇著眼睛笑了笑:“有很多人,無時無刻不想要我去死,只要能抓到一點點機會,他們都不會放過。”
“正好。”
李皇帝笑著說道:“我也看他們一些人不順眼許久了,趁著這個機會,好好跟他們說道說道?!?
此時,大公主已經(jīng)帶著三個妹妹,進了太極殿的寢殿,四個女兒一路小跑上來,俱都圍住了皇帝,李殊拉著李皇帝的衣袖,看著父親。
“阿爹?!?
皇帝也看了看她,笑著說道:“這都晚上了,怎麼跑到阿爹這裡來了?”
另外三位公主,也都圍上來,都與大公主一般稱呼。
其中四公主彩妹,是薛皇后所出,天子的嫡女,三公主是劉皇妃所出。
二公主的母親,則是那位出身范陽盧氏的盧夫人,如今也是後宮九嬪之一。
多年來,她跟李雲(yún)便只有這麼一個女兒,而且至今未得封四妃,在九嬪之中,地位還在秦昭容,以及陸昭儀之下。
倒不是說李雲(yún)故意冷落她,十幾年來二人同房次數(shù)不算特別少,可能是生下二公主傷了身體,此後這位盧夫人,再未得生育。
因此,范陽盧氏在新朝,地位也就一般,畢竟家裡沒有一個皇子外孫,在外戚裡就談不上什麼地位。
看了看圍著的四個女兒,皇帝陛下笑著說道:“這都晚上了,不用圍在這裡,阿爹沒有事情,你們都回去歇息罷?!?
“殊兒?!?
皇帝陛下叫了一聲,廬江公主立刻應(yīng)聲道:“女兒在?!?
“你出去,跟你那些哥哥弟弟們說,讓他們都散了去。”
皇帝陛下淡淡的說道:“我好得很,不必要跪在門口,不吉利?!?
廬江公主先是應(yīng)了一聲,正準(zhǔn)備出去,突然回頭又拉住了四公主,笑著說道:“彩妹,你跟姐姐一塊去?!?
哪怕得了老爹的命令,她畢竟還是有些怕自己那個太子哥哥,帶著太子哥哥的胞妹出去,就好說話很多了。
李皇帝見狀,啞然一笑。
薛皇后則是看著李雲(yún),嘆了口氣:“孩子們都來了,也是一片心意,讓他們進來看看就是了?!?
“本來也沒有多大點事情,不必要興師動衆(zhòng)的?!?
薛皇后看了看還在殿內(nèi)的兩個女兒。
“那你怎麼偏心,讓女兒們進來了?”
“因爲(wèi)這事,怎麼也與她們扯不上關(guān)係。”
李皇帝笑著說道:“她們的探望,就誠懇一些。”
薛皇后大皺眉頭:“難道跟外面的孩子們有關(guān)係?”
“多半也沒有關(guān)係。”
李皇帝神色平靜:“但是有可能牽扯到他們,所以他們才匆匆趕來,這個事情可大可小。”
說到這裡,李雲(yún)猶豫了一下,又看向三女兒:“阿福,你去把你太子哥哥喊進來罷,跑快些,叫住你大姐?!?
三公主連忙點頭,一路小跑出去。
此時,廬江公主正帶著四公主往外走,小阿福一路小跑過去,拉著廬江公主道:“皇姐,父皇改主意了?!?
姐妹倆說了幾句話之後,才一起離開了太極殿,廬江公主帶著妹妹們,走到太子殿下面前,都對著太子行禮,四公主拉著太子殿下的袖子,小聲說道:“太子哥哥,父皇讓你進去說話呢。”
太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對著三個妹妹微微點頭,一路小心翼翼進了寢殿。
太子殿下離開之後,在場就是廬江公主最大了,她頓時放鬆了起來,揮了揮手:“都散了去,都散了去?!?
衆(zhòng)皇子皇女聽了大姐的話,都一個個爬了起來,在宮人的帶領(lǐng)下,各自散去。
得知了老爹毫髮未傷,廬江公主心情大好,她拉著兩個妹妹,笑著說道:“姐姐最近新得了幾筒好看的煙火,是工坊新弄出來的,比今天放的還要好看?!?
“明天,明天晚上你們到我那兒去,我放給你們看?!?
李雲(yún)後宮之中,薛皇后與兩位皇妃所出的皇子皇女們,感情都相當(dāng)不錯,三人與親姐妹一般。兩個妹妹都?xì)g呼雀躍。
而另一邊,太子殿下小心翼翼的進了寢殿,跪在父母面前請安,當(dāng)?shù)弥实郯踩粺o恙之後,太子殿下癱坐在地上,號啕大哭起來。
“父皇今夜,幾乎,幾乎嚇?biāo)纼撼剂恕!?
太子殿下淚流滿面,卻不似作僞。
他是真的有些害怕。
太子今年不過二十歲,如果父親一夜之間沒了,他能不能頂起這個家,撐起這個朝廷?
恐怕很難說。
如果有諸位叔伯兄弟幫忙,那還好說,但是晉王爺如今不在洛陽,楚王更是隻負(fù)責(zé)宗府,弟弟們…
弟弟們又還太小了。
皇帝陛下看著淚流滿面的兒子,搖了搖頭:“哭什麼?”
“剛強起來。”
皇帝起身,將太子殿下攙扶了起來,拍了拍他的肩膀,再一次說道:“要剛強起來?!?
“你爹從起事到如今,生死之間不知道多少回了?!?
“咱們既然在這個位置上,就不能害怕?!?
皇帝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默默說道:“不管是你,還是我,都要剛強起來?!?
說到這裡,皇帝陛下看向殿外,淡淡的說道:“這個世上,不管什麼事情,不管什麼難處迎面而來,只要你我父子不害怕?!?
“害怕的就是他們了?!?
說到這裡,李皇帝笑著說道:“這個事情,朝廷那裡一定會有人去查,你明天去中書,跟他們一起去查罷,就當(dāng)是替爲(wèi)父,去做個監(jiān)督。”
“看看,你們能查出些什麼東西。”
太子擦了擦眼淚,對著皇帝陛下深深低頭:“孩兒明白。”
他握緊拳頭,也是怒火熊熊,咬牙切齒。
“不管是誰,他們想傷害父皇,孩兒就要他們?nèi)业拿?!?
…………
次日,是十月三十,是大朝會的日子。
太子殿下與文武羣臣們,在太極宮等了許久,都不見皇帝陛下到來,等了盞茶時間之後,內(nèi)侍顧常才小心翼翼走進了太極宮,一路來到了太子殿下面前,深深低頭道:“殿下,陛下龍體欠安,今日輟朝?!?
太子殿下聞言,先是一怔,隨即對著顧常點了點頭:“知道了?!?
顧常深深低頭,對太子殿下畢恭畢敬。
太子殿下看了看杜相公,默默說道:“杜相,今日輟朝?!?
杜相公對著太子低頭,應(yīng)了聲是,然後回頭看向百官,大聲說了幾句,遣散了一衆(zhòng)官員。
而這些官員,離開了太極宮之後,就開始議論紛紛。
可想而知,用不了多久,洛陽城裡可能就會流言四起了。
太子殿下與杜相公等人,一路來到了中書,太子殿下坐在主位上,看著依次落座的宰相們,面色嚴(yán)肅,沉聲道:“諸位,這個事情必須要嚴(yán)查嚴(yán)辦。”
杜相公先是點頭,然後開口說道:“殿下,刑部,大理寺,以及京兆府,朝廷能動用的衙門,都已經(jīng)盡力在查了,”
他揉了揉眉心,嘆了口氣:“只是,只是昨夜那三個刺客,傷勢太重,已經(jīng)死了兩個。”
太子殿下瞇了瞇眼睛,緩緩說道:“便宜他們了。”
他看著杜謙,問道:“剩下的那個呢?”
“九司帶走了?!?
杜謙默默回答道。
九司,就不是朝廷能夠管轄的衙門了,直屬皇帝,獨立在朝堂之外。
太子殿下直接站了起來,開口說道:“我去一趟九司?!?
他走到門口,又止步,回頭看向幾位相公,沉聲道:“各位相公,我父皇仁德,因此本朝免了株連。”
“但是謀大逆,可不在此列!”
他握緊拳頭,咬牙道。
“這一次,查到一個算一個,順藤摸瓜,俱不輕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