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你陪你姐姐說說話,她在下面想來冷清,又和你一樣恨我。你幾時需要我?guī)兔Γ蛶讜r來玲瓏水榭找我,哪怕要我這條命,我也會給的。”遙空上馬而去。
鄔梅重新坐下,“姐姐,我收回以前說他的壞話,其實(shí)你眼光還真不錯。不過你這張嘴,跟他說什麼神血,還好他只以爲(wèi)是東海傳承。雖然確實(shí)有些本事,能看出來蘭生的八字讓我換了,我還想信任他一次,看他會不會說出去……”
恨?不,鄔蘅從來不恨遙空。
良久,鄔梅嘆息,“就當(dāng)看在金薇那孩子的面上吧。都說頭胎的女兒像爹,金薇小時候的性子其實(shí)也討人親近得很,不然我那壞丫頭才懶得搭理她呢。最近金薇跟蘭生走得近,笑容也回來了些。你大可放心,將來有什麼事,蘭生都會護(hù)著這雙妹妹的。她已讓我練成了花木蘭,今日上陣殺敵,贏得瀟灑,我都目瞪口呆。原來即便像普通人無異,她也能活得很好,那麼將來我走了……”
晝風(fēng)已成夜風(fēng),秘密在墳?zāi)箍诖蜣D(zhuǎn),不知道會不會進(jìn)去。
對這些秘密一無所知的蘭生倒是和她娘差不多,都在“自言自語”,只不過一個是對死人,一個是對活死人。
“六殿下……”手枕頭,她躺在窗下臥榻,離那位遠(yuǎn)遠(yuǎn)的,“今天咱們就長話短說……”
本不想來的。白羊祭一過,應(yīng)該如釋重負(fù)。卻不知怎麼全身不對勁。長風(fēng)一撤,連話都沒好好跟大家說,交給鐵哥就回家了。也許遊了太久的逆流,也許壓力擠得不能好好呼吸,也許獲得了入行許可反而茫然,也許此時終於回味過來自己已婚的身份。最直接的也許是,讓某殿下吸食“元?dú)狻保目谔鄣浆F(xiàn)在。
手放在痛處,她側(cè)頭望著牀上躺的那位,這才覺得“福”簾比之前密了。從屋子這頭看到那頭的距離。竟看不清他的面容。
“天殺的白羊祭,終於過了……”眼皮緩緩搭上,又猛地睜大,“二百兩的房子結(jié)果花了三千兩。其實(shí)沒什麼好得意。別人將它捧上天。我卻清楚自己這是投機(jī)取巧了,而且時間又倉促。真正厲害的,是鐵木土三兄弟。你要是醒了。幫他們向工造司薦一薦。”
窗開著小縫,風(fēng)吹進(jìn)來,悄動福簾。
蘭生當(dāng)有人提問,“你問爲(wèi)什麼我自己不留著用?”
“入行是一回事,做大是另一回事。我這小廟,怕他們跟著可惜了。而且,你娘,也就是我婆婆,看著善善柔柔的,對我卻厲害得很。大概就是婆媳關(guān)係吧,把我當(dāng)了天敵。這回多半能應(yīng)付過去,今後容不容卻難說。現(xiàn)在方知我娘好,雖然對我不聞不問,卻真許我自在,我整天出門也放任了,明知我在幹什麼也不管。你……”脖子有點(diǎn)酸,乾脆側(cè)過身來,“……是孝子麼?我以前待的地方,成親後丈夫多向著老婆,所以還有兒子成親就沒兒子的說法……”
不自覺閉起眼,原來已經(jīng)習(xí)慣這屋子的藥香,可以寧神,“……泫瑾楓,我可是跟你娘說了大話,造樓是爲(wèi)替你積福。雖然你醒了對我沒好處,不過你要是聽得到,好歹在那邊使使勁,爭取早日睜眼。如此,我的話就有信用了。”
撐開眼簾,打個呵欠,起水霧的視線裡那面簾子晃得有些大。
她沒在意,繼續(xù)閉眼說道,“別說我嚇唬你,單憑那些藥湯,你的身體維持不了多久的。俗話說得好,一頓不吃餓得慌。吃就得好好吃米麪這些讓人有力氣的主食,而不是湯湯水水。你不餓嗎?我看你很餓的樣子,蓋著那麼薄的絲被,卻看不出裡面躺著人,完全平了。今天早上不是想吸我的氣,而是想念肉味道了吧……”
又翻了個身,面朝窗,“……我說,我瞇會兒眼,滿了半個時辰再出去,也好跟小坡子交待。他對你好得都讓我覺得你倆之間有點(diǎn)斷袖子的情,每天晚上都要親自值夜,而你又是葷素不忌……啊,忘了提醒你……你特別挑剔我,長得不討你喜歡,比起明珍月珍,身材就像小孩子。記住,你很看不上我……記住……”
斷斷續(xù)續(xù)催眠完畢,蘭生睡過去。
她真得累慘了,雖然給自己調(diào)了半個時辰的生物鐘,這回卻失靈。小坡子進(jìn)來又出去,紅影女進(jìn)來又出去,竟然毫無所覺。因此她也完全不知道,後半夜裡,隨自己呼吸生出的玄妙紫風(fēng),讓另一頭的人一絲不漏接收了過去。只不過不再像早上那麼渴切蠻奪,悄然無聲,似乎,憐惜她。半個時辰方息。
“啊——”
一聲尖叫令蘭生立刻坐了起來,窗上發(fā)白,卻還看不出陽光,顯然還早。她頭痛欲裂,半晌想起自己的牀不靠窗,然後發(fā)現(xiàn)這是六皇子的寢屋。
睡過頭了。她揉著眼,看到身上蓋了帛被,頭一個反應(yīng)就是看六皇子。但他躺在那兒一動不動,她就不禁笑起自己來。
“什麼!你說小姐昨晚睡在對面了?”尖叫聲發(fā)自有花,一早過來服侍蘭生起牀,想不到鋪好的被子根本沒有動過,怎能不受驚嚇?
“姑奶奶,你倒是輕點(diǎn)聲。娘娘看起來很累,連我叫她都沒醒。再說有什麼可大驚小怪的,她和殿下是夫妻,夫妻同房天經(jīng)地義。”小坡子樂見其成,說出來自然老神在在。
“天經(jīng)地義?”有花的聲調(diào)沒降下來過,“那也得你們殿下睜得開眼,當(dāng)?shù)靡粋€正常郎君再天經(jīng)地義吧。”
“你這是嘲笑殿下麼?而且什麼你們我們的?我們?nèi)缃窨墒窃谝粋€家裡。”平時雖覺得有花厲害,小坡子卻料不到她什麼話都敢說,“有花姑娘,這還好不是宮裡,要是在宮裡讓人聽到,就是大不敬,你死定了。”
“這丫頭是讓我娘慣出來的壞毛病,不知天高地厚。”蘭生走了出去,“小坡子,你多擔(dān)待。話說回來,誰給我蓋了被子?”
小坡子怔了怔,不能說出紅姑娘蓋的,就打著笑臉說是自己,“奴才還喚了娘娘兩聲,想問您要不要回屋睡來著。但您睡得可真沉,一點(diǎn)沒醒來的樣子,奴才就不敢擾您好眠了。”
“這些日子老往外跑,所以有些累吧。多謝你。”蘭生說罷,又看有花,“不像我們這位有花姑娘,一點(diǎn)不體貼,這麼小的事大呼小叫,硬生生把我吵醒。”
有花癟癟嘴,轉(zhuǎn)身進(jìn)裡屋去了。
“殿下該吃藥了吧?”看小坡子張嘴要說話,蘭生截過。
小坡子一拍腦門,“瞧我這記性,今日要試新方子,要照方道長定的時辰服用,差點(diǎn)耽誤。娘娘要是沒別的吩咐,奴才就去廚房了。”
蘭生點(diǎn)點(diǎn)頭,看小坡子跑出屋,這纔回自己房裡,“你把對面那幾個也當(dāng)了自己人嗎?什麼話都敢說。小坡子說得不錯,這要在宮裡,你就是對六皇子大不敬,砍腦袋的。”
“兩個月來,對面一直說那位殿下今日吃得更好些了,湯能喝稠了,要麼就是騙我們,要麼就是騙自己。明明只剩一口氣,隨時下一口氣就出不來了。那小子居然說什麼同房!不是壞你名節(jié)嗎?對面那位要是死了,這種話傳出去,你還怎麼再嫁?”有花氣呼呼疊著被子。
“別疊了,我還沒睡夠。而且,我不知道你還這麼天真,再嫁?”蘭生哈笑一聲,“六皇子妃能再嫁給誰?誰敢娶已故皇子的遺孀?好在這年頭也沒殉葬,不然就是他死我也死的命,這會兒他能喘氣倒是我的幸運(yùn)了。”
有花放下被子,“那也未必。冉殿下若對你真有心,或者會求恩典的。我也沒那麼天真,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名分是不會太高的……”
“呵呵……哈哈哈!”蘭生從忍俊不止到捧腹大笑,突然正顏,“你太高看我的魅力。難道你以爲(wèi)高貴如冉世子的男子會爲(wèi)一個女子卑躬屈膝?此時,彼時。我與他是絕無可能了。”
泫冉二月十五大婚,雖然排場不如六皇子大婚,但世子新郎親自去居長侯府迎娶郡主新娘,一路隨喜轎溫柔不離,更沒出苦民找茬的幺蛾子,因此傳爲(wèi)佳話,羨煞多少女兒心。而婚後,傳聞也不曾停歇,說冉世子對雲(yún)華郡主一見傾心,爲(wèi)求娶她,寫情詩約表白,煞費(fèi)苦心。雲(yún)華郡主不爲(wèi)所動時,冉世子痛苦買醉,曾放話此生非卿不娶。後來,終於打動了雲(yún)華郡主的芳心,許下百年白首之約。
泫冉本就是陽光形象,這麼一來帝都之中更受歡迎了。而云華郡主則成爲(wèi)帝都未婚男子的理想型,還有娶妻當(dāng)娶伯氏女的說法。總之,世子夫婦十分討百姓喜歡,簡直就像明星模範(fàn)夫妻。反觀六皇子夫婦,完全被人淡忘,處在陰山背後一般。
南月氏收到了世子大婚的請?zhí)í?dú)蘭生漏席。倒不是她故意不去,那時忙得火燒火燎,根本不知泫冉成親的日子,早出晚歸。
這章結(jié)尾沒完的感覺,明天就接下去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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