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三隻狐貍跑得快

孫祥一時間也有點沉默，腦子裡面過了一遍林真林與兩父子的資料。作爲皇城司的大佬，這兩人他本來是一個都不認識，林真在朝中爲官的時候，趙熙都還小，孫祥那個時候深居宮中，根本不可能有半點接觸的機會。至於後來……這位在偏遠地區(qū)做主簿的芝麻官，更不可能入得了孫都司的法眼法眼了。

所以，兩人的資料都是在最近查訪的，想想林真的悽慘經(jīng)歷，他其實是很理解林與心裡的怨氣的。老爹被閒置了一輩子，好不容易有個翻身的機會，結(jié)果還一時興奮，把自己給弄死了。這事情擱誰身上能沒怨氣？

趙熙見孫祥不說話，有些惱怒：“孫都司，連你現(xiàn)在都不願意跟朕說實話了嗎？”

孫祥一見趙熙的表情，就知道這位是真的發(fā)怒了，連忙跪了下來。作爲宮中的內(nèi)侍大太監(jiān)，他職位再高，那也只是皇帝的家奴，趙熙平常稱呼他極爲隨意，此刻卻直呼他的職位……

“奴才不敢，只是這林與父子兩人的遭遇實在是令人……不知道怎麼評價……”

趙熙見他跪下，覺得自己發(fā)火好像有點無厘頭，他搖搖手：“起來起來，你跟這哪那麼多規(guī)矩樣子，這林真才學是有的，就是這處事嘛，過於剛直了些。這林與跟他父親頗爲相似，才幹是不缺的，可這性情。”

趙熙說到這也有些哭笑不得，指了指面前那副字：“你看看這詩做的，人還在江陵府呢，就把全汴梁的官員給罵了個遍，還不忘誇誇其談，我勸天公重抖擻，不拘一格降人才！這哪是發(fā)泄，這就是寫給朕這個皇帝看的，朝中的相公們都是萬馬齊喑的蠢材，這不拘一格降人才降的是誰？不就是說他林家子嗎？”

“簡直厚顏無恥！”

趙熙罵了一句，臉上卻帶著笑：“不過無恥得聽有趣，如果他真能解決朕的財政大事，說是人才也不爲過。”

孫祥也跟著樂：“能給官家?guī)褪值模且菜愕纳鲜谴蟛帕恕！?

趙熙一邊來回踱步，一邊道：“朕還真有點欣賞他。如今朝中局勢……嘿，說一句萬馬齊喑那真是確切之極！一個二個只惦記著自家的利益，那朕呢？這大宋呢？黨爭黨爭，當年範相公王相公文相公爭的是大道，是如何讓大宋強盛，你看看現(xiàn)在呢？新黨不新，舊黨倒是挺舊，兩邊都是爲了自己的利益大打出手，哪有一點爲官的樣子！”

趙熙在人前自然不可能如此犀利地點評，只有在孫祥這種心腹貼心之人面前，才能牢騷一兩句。孫祥雖然是皇城司的都司老大，但此時的皇城司可遠不比明代的東西廠錦衣衛(wèi)，自然也是不好對朝堂中事發(fā)表什麼意見，只能被動地聽著。

好在，趙熙只是因爲朝堂上的爭吵而心煩，牢騷了兩句就過了，他將那副字拿起來揉成了一團，隨口問道：“那林與師門的情況探查過了嗎？”

孫祥躬身道：“臣派了四撥密探前去查訪，林與學藝的道觀本在乾元山上，兩年前乾元山地龍翻身，他師門所在盡皆傾覆，確鑿無疑，都有當?shù)責o數(shù)人可以作證。”

見趙熙神色不定，孫祥問道：“官家，要不奴才使人想辦法那將傾覆的山峰挖開，說不定可以找到一些確鑿的證據(jù)。”

趙熙想了一會，搖搖手：“勞民傷財?shù)模贿^是確認一下罷了，管他本事哪來的，有用就成……”

“王厚呢？”

“王大人已經(jīng)到了江陵府了。”

“童貫你交代過了嗎？”

“交代過了，必然不會……出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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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熙神色突然一冷：“出人命就出人命，有的人，真的當朕是泥胎木偶？什麼跳樑小醜都敢出來現(xiàn)行？”

趙熙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咬牙切齒，在他大張旗鼓想要收復青塘開疆拓土的時候，居然有人敢在後方拖後腿，簡直是該殺！

好在趙熙是 個合格的皇帝，這樣暴虐的情緒不能少，但也不能過。他很快就平復了心情，既然有童貫跟著去了，想來事情不至於不可收拾，他就輕鬆地笑了，將手中的紙團一拋，孫祥見紙團衝自己飛來，下意識地伸手接住了。

“你說，這詩傳出去，他要是來朝堂之中，會不會很艱難呀？”

孫祥就卻笑著道：“那不正符合官家的想法嗎？”

趙熙哈哈大笑，指了指孫祥：“老狐貍。”

“來人，官家有言，林家子詩詞驚豔，是爲大才！”

文德殿中，一老一少兩位笑得異常開心。

林與這時候可不知道自己已經(jīng)被當朝皇帝給盯上了，而且還給自己下了個死套。

他此時正在爲眼前的挑戰(zhàn)發(fā)愁。

眼看著韻兒姑娘柔情似水眼巴巴地望著自己，林與腦殼都大了。這書法一道，作爲一個文化圈的編輯，自然還是有所涉獵的，別的不說，一手行書那是相當?shù)呐Ｅ€不至於說拿不出手。

可這特麼地寫什麼啊。寫詩作詞他哪會這個啊？哪怕前世有一些自己擺弄詩詞的經(jīng)驗，可在這些古代的詩詞精英面前玩這個？不如把自己打死來得快活些。

林與都快哭出來了，求助似地看向謝芳：“我不寫行不行啊？”

謝芳一腳就踹了過去：“你能不能有點出戲啊，真是丟人，你要是不想寫，當初就別喝那杯酒啊！”

林與繼續(xù)一臉懵逼：“啥？麼司？麼酒？喝了個酒爲麼司就要動筆啊？這麻子不是麻子，是坑啊！！”

謝芳都快氣瘋了，要不是人多，他 想衝上去給他兩拳。

他走近身邊，咬牙切齒。

“林遠之！你不要告訴我你連這曲水流觴的規(guī)矩都不知道！大家都是讀書人，你裝什麼啊！”

林與攤手：“這與曲水流觴有什麼關(guān)係！”

謝芳氣得沒脾氣，敢情這位是真不知道：“曲水流觴裡的酒杯，如果你想公開發(fā)表自己的詩詞文章，就喝一杯流水中的酒，表示你有作品了，懂嗎？！只要喝了水中的酒杯，那就得登臺獻作！作不出來，那你就成了天下文人的笑柄了！”

臥槽！！！！

林與驚覺，自己好像又被坑 了。剛纔那韻兒姑娘給自己敬酒的時候，酒杯就是從曲水流觴裡撈的！馬丹，你坑我啊！

知道真相的林與眼淚流下來，你這小娘皮心腸大大的壞啊。此時的韻兒姑娘見他無語地瞧過來，滿臉的無辜，甚至還有點幸災樂禍。

林與覺得，有一隻小小的狐貍尾巴，在韻兒姑娘的背後，搖呀搖，搖呀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