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著阿生帶著穆曼君進去,眼見著他們許久都沒有出來,杜璇在付雲(yún)景的身邊坐立不安。
杜璇見過的男人很多,可是沒有一個讓付雲(yún)景這樣懂得掩飾自己。
他基本上沒有什麼能讓人抓得住的破綻,可是細心如斯的杜璇還是發(fā)現(xiàn)了一點。
付雲(yún)景對穆曼君,很上心。
那種上心,超越了一般兄長對妹妹的關(guān)心,付雲(yún)景只有在提到穆曼君的時候纔會有那麼一點輕鬆,那種輕鬆讓她完全無法理解也無法插入。
好在付雲(yún)景的身邊有太多能辦事的人,他根本沒有自己出馬,就已經(jīng)有人主動去找了監(jiān)獄長。
監(jiān)獄的探監(jiān)室,是裝有攝像頭的。
穆曼君坐在房間裡等著,她緊張地雙手交叉放在膝蓋上。
當(dāng)穆晨南出來的時候,穆曼君才擔(dān)憂地看著他。
曾經(jīng)風(fēng)流倜儻的穆六公子,如今不過是個囚徒,他穿著灰色的囚服,戴著鐐銬一步步地走到桌前。
阿生帶著穆曼君探監(jiān)的記錄很快就放到了付雲(yún)景的面前,他看著上面的日期和簽字,臉上看不出有什麼表情。
此時的付雲(yún)景,心裡是充滿了疑惑的。
爲(wèi)何她一定要完全地避開他來做這件事,難道他在穆曼君的心目中,還不如阿生值得信賴嗎?
女孩兒的樣子看起來有些可憐,摸索出一包煙遞過去,穆晨南貪婪地接過,點著抽了起來。
監(jiān)獄裡物資匱乏,能好好地抽上一根菸也是個奢望。
“爸爸。”
昔日融化煥發(fā)的父親如今憔悴不堪,她還看到他伸出的雙手上青紫的淤痕,牢裡的人果然有好好地“招呼”他,穆曼君落下淚來,“爸爸,以後我可能沒法來看你了。”
穆晨南看了她一眼,眼神裡透出了無希望的死氣,“其實你現(xiàn)在也沒必要來,就當(dāng)我死了。”
“我會等你出獄的,”穆曼君哽咽道,“爸爸這世上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
穆晨南聽了這話卻彷彿渾身觸了電似的,他難以抑制地笑了起來,越笑越是激動,到最後笑的咳嗽起來。
親人這兩個字聽起來如此諷刺,時至今日,惦記他來看他的唯有他從未放在心上的女兒,穆晨南許久才止住了笑聲,吐出一句話,“擡起頭來讓我看看。”
聞言,穆曼君擡起頭來。
輪廓真是相似,俏麗的瓜子臉,明亮的大眼睛,面前的這張臉與記憶裡的臉重合,成爲(wèi)他終生難以擺脫的魔咒。
他入獄後,一個叫林棟的男人前來探監(jiān)。
“穆先生,獄裡的生活還好嗎?”林棟陰沉沉地打量他,看著剛一進監(jiān)獄就被料理過的穆晨南,臉上沒有一絲表情,“是安爺吩咐我前來探望你的。”
付容安,這個名字如同烙印一般印在心上,那個男人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放過他。
穆晨南憤怒地站起來:“你到底想幹什麼?”
林棟倒也不急:“人要爲(wèi)自己所做的事付出代價,穆先生對這句話怎麼理解?”
“我要見付容安。”
“安爺恐怕不會想見你。”
“曼君呢?”話一出口,穆晨南才驚奇地發(fā)現(xiàn)他最想問的不過是小女兒的情況,他被抓起來的時候,穆曼君緊緊地拽著他的袖子,殷切的神色還在眼前晃動。
“求求你們別抓我爸爸,我爸爸不是壞人……求求你們別抓我爸爸……”女孩兒哭叫著擋在他面前。
人都說父女之間,打斷骨頭連著筋,可是從她被送到穆家,他就根本沒有好好地對待過她。
可是此時,只有這個從來不被重視的女兒擋在他面前淚如雨下,喃喃只會重複一句話“我爸爸不是壞人,我爸爸不是壞人。”
付容安利用他金蟬脫殼,所有的罪證都指向他,根本百口莫辯。
當(dāng)宣判下來的那一刻,穆晨南覺得他的人生徹底完了。
四年過去了,他已經(jīng)習(xí)慣了牢裡的生活,也習(xí)慣了牢裡的拳打腳踢,夜深人靜的時候,他也會想起曾經(jīng)意氣風(fēng)發(fā)的那些年,最多想起的還是付容華。
從來沒有一個女人,讓他如此地銘記。
就像一團火焰,沾染後就會被吞噬。
她給過他那樣濃烈的愛情,也給過他最爲(wèi)難堪的侮辱,更給了他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
“曼君小姐會由付家收養(yǎng),雲(yún)少爺會好好對待她,這一點穆先生不用擔(dān)心。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一個消息帶給穆先生,萬桂芳帶著穆天昊投奔了南湖水月門,重新做起了老本行……”
萬桂芳那個女人,一早就給自己留好了後路。
從知道他出獄無望後,她就再也沒來看過他一眼,仿似人間蒸發(fā)。
“穆先生,請回答我剛纔的問題。人要爲(wèi)自己做的事付出代價,你對這句話怎麼理解?”
“我現(xiàn)在的下場,算不算代價?”
“好,第二個問題。如果回到當(dāng)年,你還會那樣對待容華小姐嗎?”
右臉都被人打腫的穆晨南忽然恨恨地盯著林棟,一字一頓地說道:“我寧願從來沒有認識過她,她毀了我!”
其實他何嘗沒有毀掉她,他毀掉了一個女人對於愛情最熾熱的夢想。
“真是沒種,看來你一點都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我有什麼錯!”穆晨南幾乎是咆哮著,神情猙獰,“別的女人都可以忍受,偏偏就她忍不得,我不過是犯了一個男人都會犯的錯誤,她可曾給過我半分後路,竟敢在家裡持槍動手,付家又那樣護短,這樣的女人我惹不起難道還躲不起。”
林棟忽然目光炯炯地盯著他:“所以你就在容華小姐的車上動了手腳?”
穆晨南的臉色剎那變得灰白:“我沒有!”
“當(dāng)年出事的車輛是你的父親親自派人料理的,可惜在焚燬之前已經(jīng)留下了檢修證據(jù)。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wèi),直到今天,你也不肯承認自己當(dāng)年做過的事嗎?”
穆晨南只有喃喃地一句:“這也是付容安要問我的嗎?他自己爲(wèi)何不親自來問。”
門忽然打開了,付容安走了進來,身後的獄警想攔卻根本不敢攔。
“好,我就問你,”付容安陰沉沉地看著他,“究竟是誰在容華的車上動了手腳?”
穆晨南的神色急劇變幻,整個人都處在崩潰的邊緣。
付容安揪住他的衣領(lǐng),逼近他:“快說!”
穆晨南的臉上閃過極端的痛苦,咬牙道:“我不會告訴你,我要讓你永遠都無法真正替她報仇!哈哈哈……多可笑啊,你費了這麼大的精力,不過就是想替她報仇,你就算將我丟進監(jiān)獄又怎樣,你永遠都無法知道真兇是誰,就算我知道是誰,我也絕對不會告訴你,那個人,是你永遠都猜不到的。”
“那你就帶著這個秘密下地獄吧!”
穆晨南別過臉去:“我現(xiàn)在不是已經(jīng)在地獄了嗎?”
付容安的手上青筋暴起,掐著穆晨南脖子的手越來越緊,穆晨南的臉色因爲(wèi)窒息變得鐵青,林棟和手下勸住了付容安,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巨大的惱怒讓他的頭如同要炸掉般劇烈疼痛,穆晨南用手捂著脖子咳嗽著,弓著腰如同一隻蝦米。
“安爺!如果在這裡動手,會有很大的麻煩。”林棟勸道。
付容安恨聲道:“不要讓他死得那麼痛快,既然他覺得自己身在地獄,那就讓地獄存在得更久一點,吩咐下去,不準(zhǔn)弄死穆晨南,但我要他每一天,都生不如死!”
穆晨南的神情陰晴不定,想著這生不如死的四年,說道:“曼君,日後你要留心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