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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兇手不會殺死自己

中場的時候,大廳流暢而悲傷地響起曾一鳴的《也許明天》:海一望無際,看不見終點在哪裡。曾經我放縱享受,到最後無處解脫。越心痛就越快樂,越想快樂越寂寞。也許明天沒有誰,陪我走過

音樂結束,妘鶴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停了一會兒,抿了一口熱茶潤潤嗓子,然後接著說:“死亡宴會的那天,國民最愛戴的尊敬的出色演員表演了精彩的‘死亡場面’,所有人都驚慌不安,只有一個人的臉上表現出驚訝。不用說大家也知道,這個人就是文編劇。只有她在看到演員倒下的時候露出了驚訝的神色,爲什麼?因爲她知道倒下的人才是兇手可是兇手是不會殺死自己的”

話音剛落,一個黑影騰地站起來,聲音低沉地喝道:“你在胡說什麼?我怎麼可能殺死文娟,那時我正在大王莊,身邊還有小淇呢。”

他轉過身來,拉起和自己坐在一起的章淇,問她:“是吧,小淇,你一直和我在一起不是嗎?”

章淇像在夢中一樣渾渾噩噩的。汪奇鳴不停地椅她,她彷彿才從夢中驚醒。醒過來的她一臉驚愕,盯盯這個,看看那個,根本不知道他們在說什麼在做什麼。汪奇鳴又把剛纔的話問了一遍,她才迷迷濛濛地說:“這不可能。”然後,她的聲音一下子提高了八度,張皇著大叫:“這不可能絕不可能”

妘鶴微微一笑說:“爲什麼不可能呢?毒死文娟也不是什麼苦力活,只要以粉絲的名義寄給她一盒帶毒的酒心巧克力就行了。”

“我不明白,動機呢?還有那該死的要命的動機呢?其他的先不說,奇鳴爲什麼要殺死他的好友樑醫生?他們都有幾十年的交情了。”

妘鶴右手撫著下巴,微微點頭說:“是的,當我走到這裡的時候也迷惑不解,其他的都能說通。可是動機呢?到底有什麼理由會讓國民最愛戴的梟雄天子殺死自己最好的朋友呢?我苦思冥想,怎麼也想不通。直到最後一刻,我想至少有一個理由是可以說通的。”

隨著一聲嘆息,汪奇鳴輕輕放開抓著章淇的手。他慢慢地走過來,站在桌子的另一側,雙手抱著手臂,那樣子就像是我們偉大的成吉思汗大王,他居高臨下,用一種高貴和蔑視的神態俯視著下面的賤民。

一種悠遠而沉穩的聲音從天際飄來,聲音中傳遞著無畏和從容:“你不愧是一個出色的偵探。有非凡的想象力與其用在誇張的想像上,還不如窩在房間裡好好編一部戲呢。現在,你編了這麼一套添油加醋的精彩非凡的故事想迷惑誰呢?好吧。作爲一個熱心的觀衆,請繼續說下去,我很有興趣。請告訴我,謀殺一個我從光屁股時就認識的老夥計,我的動機是什麼呢?”

燈光下。坐著的妘鶴和站著的汪奇鳴形成了一種極妙的光影反差。像是兩種隱形的力量正在相互牽扯,妘鶴無所畏懼地迎著他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後轉身看著下面的聽衆繼續說:“我們經常說,愛情是男女永恆不老的精神食糧。不管你多大多老多貧窮,愛情總存在於我們的心中。因爲愛情,有多少催人淚下的神話。也因爲愛情,隱藏了多少罪惡之源。我想汪大演員的罪惡也是因爲他心中所謂的愛情吧。你深深地愛著章淇不是嗎?”

原本應該被這番話感動的章淇竟然有種莫名的不安,她掙扎著表白說:“我對他也一樣。我像英雄一樣崇拜著他。所以,我不明白,我們心心相印的愛情和醫生有什麼關係?他至於要殺死自己的好友嗎?好友替他高興還來不及呢。”

即使因爲愛情就會有謀殺嗎?這一點目前看起來確實不通。妘鶴笑笑,沒有解釋,按照自己的思路接著往下講:“在你朋友樑慶生面前。你裝成一個愚蠢的男人,不能識別女人迴應的情感。你假裝以爲章淇喜歡那文斌。可是我一眼就能看出來。中年男人的您飽經世故,對女人有著豐富的經驗,你不能看不出來章淇只是在任性地引起你對她的注意。你非常清楚章淇喜歡您,您只是在欲擒故縱。時機一瞪熟,您肯定會和她結婚的。但是爲什麼沒有呢?”

“那麼一定是存在著某種障礙。這個障礙會是什麼呢?唯一的可能是您像其他影星一樣私下裡隱藏著一個法定的妻子。但是爲了掩護您單身男人的形象,您對外一直保守這個秘密。問題來了,現在您想和章淇結婚,其實也好辦,離婚就行了唄。爲什麼你選擇的是這麼冒險的行爲呢?我們只能說您離不了婚。”

“爲了證明我的觀點,我在閉關的二十四小時內深度挖掘了您的背景資料,甚至還去您的老家拜訪了一下。若干年前,您還不叫汪奇鳴,而是聞人笑,還是一個毫無前途的窮小子。即使如此,您的妻子還是義無反顧地愛上了您,選擇和您結婚。可是很不幸,婚後不久,她等不到您出名那一天就患病了。五院305房那個叫謝霞的女人就是您的妻子”

“您當然可以起訴離婚或者法院也會批準你們離婚。可是爲此您後半生都會揹負忘恩負義當代陳世美的罵名。更何況那時和謝霞結婚的人不是當今的汪奇鳴,而是聞人笑。沒有人知道聞人笑就是您,您也不用讓別人知道。事實上,一切和聞人笑有關的資料都被您銷燬了。那麼您只要用汪奇鳴的身份和章淇結婚就ok了。您的妻子不會知道,愛戴您的國民也不會知道,當然,章淇更不會知道。如果是這樣,那就太好了謀殺也不會發生。可是”

她用了一個超大的轉折號,極度緩慢地拖長聲調說:“可是有一個人知道,那就是您光屁股時就認識您的老夥計樑慶生醫生。如此,罪惡之源在您心中開始紮根,種子迅速發芽生長,隨著您對章淇的愛意越來越濃。您想和她結婚的慾念越來越強大,這棵樹短時間內長成參天大樹。最後您痛下決心,您必須除掉老夥計”

一陣冷笑。黑暗中看不見汪奇鳴的臉,他們能看到的只是一個隱藏在角落裡的影子。他冷冷地問:“那麼康道東經理呢?他也知道這一切嗎?我殺死他的理由是什麼呢?”

面對他的針鋒相對,妘鶴回報以淡淡的微笑。她坦白說:“這個問題確實困擾了我很長時間。事實上,這個問題是汪大哥誤導我們的,一直陪著我們在原地繞圈圈。他一再強調說第一起謀殺導致了第二次謀殺的產生,所以,從始到終,我們都在康道東身上找原因。最後找了一圈,我發現沒有一個人有謀殺他的原因。那麼是爲什麼呢?後來,我想到了一個原因。那就是汪大哥的身份。他是個出色的演員,也是個精彩的導演。即使在現實生活中,他也總是沉醉於自己的角色表演中。於是,我發現殺死康道東根本沒什麼理由,只是一集戲開始前的對白。他告訴我們大家,謀殺要開始了所以,康道東的被殺只是一場戲的前言,重頭戲是樑慶生的被殺,至於文娟嘛,我們可以解釋爲一部戲最後的收尾部分。”

講到最後的時候。妘鶴的聲音逐漸明朗起來,她說:“毒酒不是特意給康道東的,而是要遞給在場的每一個人的。實際上,我們每人都有機會拿到這杯酒。當然,除了另外兩個人,一個是章淇,您親自端給她一杯酒。一個是您自己。至於其他人,那就輪到誰誰倒黴不是嗎?”

一片譁然。世上竟然還有這樣的謀殺嗎?音樂響起,妘鶴站起來鏗鏘有力地說:“這是我第一次碰到這樣的謀殺動機:康道東的被殺只是一場完完全全的彩排”

國民最出色演員再次大笑起來。他的表情看起來比任何時候都誇張:“再沒有比這齣戲更出色的表演了不是嗎?這是我人生中導的最精彩的一部戲。我是國內最出色的導演”

章淇一直一言不發地坐著,像一座冰凍的雕像。而此時她動了一下,發出了輕輕的叫聲,幾乎是在呻吟。汪奇鳴轉過身,走下來,在她面前停下,鄭重地對她說:“小淇,你要知道我這樣做全都是爲你,我真的,愛你”

章淇緩緩向前,彷彿被催眠了一般。她的雙眼乞求而痛苦,凝視著她一直崇拜的英雄。終於,她似乎清醒過來,然後大叫一聲跑到妘鶴面前,不相信地問道:“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

妘鶴目光柔和愛戀地看著她說:“我不想折磨你,可是事實就是這樣”

章淇開始抽泣,最後嚎啕大哭。她短暫的戀愛就這麼葬送了。當章淇開始嚎啕大哭的時候,汪奇鳴看起來突然老了,那是一張老人的臉,一張疲憊的老人的臉。他冷笑兩聲,然後快步離開大廳。

涵冰大叫著站起來:“他要逃跑?”

妘鶴輕輕搖搖頭說:“他能逃到哪兒去?他只是在選擇自己退場的方式。此時此刻,快速離開舞臺是明智的選擇。觀衆會發出一聲意猶未盡的嘆息,最後響起片尾曲,電影結束”

幾天後,涵冰接到章淇的電話,她想請她們出去喝咖啡。涵冰答應了。下午,她們在事務所樓下的咖啡廳見面。章淇似乎還沒有從挫折中恢復,面色看起來暗淡無光。涵冰大咧咧地坐下,在她的肩膀拍拍說:“得了,別擺出一張臭魚臉,不就是沒結婚嗎,又沒有死人?沒有他還會死不成,身邊還有那麼多男人呢?誰規定說一定找姓汪的?看我,都把那文斌給甩了,娘娘腔一個,原本以爲他會是個有擔當的man呢,誰知道根本不是。man都僞娘了,留下的都是女漢子。所以讓我們這些女漢子擔當起來吧,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找男人就去夜店吧,那裡的帥哥很多。”

涵冰一席話讓章淇破涕爲笑。她原本就是個很想得開的人,經涵冰這麼一開導,也對,就是那麼個理。舊的不去,新的不來,自己還有的是機會。不過,她來到這裡還有一個疑問,妘鶴怎麼找到愛霞的?她又是怎麼知道愛霞會把汪奇鳴房間裡的尼古丁銷燬?

這個問題,妘鶴從來沒有講過,這時,她才解釋說:“愛霞和你一樣,崇拜著汪奇鳴。她對他有一種熱烈的愛。我們知道,皇家別墅養了很多植物。這種工作平常都是由愛霞做的,她用尼古丁溶液噴灑植物,可是案發後,她發現自己的一大瓶溶液消失了。然後她很快發現了管家的秘密,她不知道自己心愛的男人爲什麼這麼做,但即使這樣,她寧願鋌而走險爲自己愛的男人做點什麼。她從醫生家消失,潛回到皇家別墅,從汪奇鳴的房間拿出剩下的尼古丁溶液準備銷燬。盲目的愛會遮蔽自己的眼睛。”

突然,涵冰想到了什麼,她眼睛睜得大大的,嘴巴大張著尖叫說:“那杯毒酒,幸好沒有輪到我頭上,要不我這小命多冤啊,還沒來得及享受生活就成犧牲品了。”

妘鶴淡淡地說:“誰說不是呢,我們中的每一個人都可能是酒下的犧牲品,除了你”

妘鶴看著章淇,微微一笑說:“這點你應該慶幸”

是的,至少這點還是值得慶幸的。章淇這樣想著笑了。

照海抓捕了一起謀殺的頭號嫌疑犯,就在這時,妘鶴說他們抓的頭號嫌疑犯是無辜的,那麼誰纔是真正的《頭號嫌疑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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