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雲(yún)很感念好友靈秀當(dāng)初對自己的幫襯。而且她的家裡也有備考的考生, 能理解好友的心情。
所以她想了想,決定便依著陸靈秀所言,不必說硬氣話, 先將陸誓哄回去再說。
“陸公子……你現(xiàn)在既無功名,又身無所長, 跟我來說這些,是不是有些太早了?”
陸誓聽落雲(yún)的話意似有斡旋之地, 頓時大喜過望, 忍不住又上前一步道:“落雲(yún), 只要你肯等我, 我一定考取個功名回來!”
落雲(yún)嘆了口氣, 沉聲道:“馬上就要臨考, 你卻還有時間到我這裡閒逛,依著我看,你不像能考上的樣子……”
陸誓見落雲(yún)看輕自己,頓時急切道:“你莫要生氣, 我這就回去, 今日來只是跟你表明心跡,也希望你再等等我, 我……一定會給你個錦繡前程的!”
說完,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包藥遞給了落雲(yún):“這是我在古書上查找的明目良方,裡面的藥材也是我親自碾壓成粉……這段日子,你多保重,這次, 我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落雲(yún)不想收, 她剛想將藥包推回來時,陸誓卻已經(jīng)轉(zhuǎn)身興匆匆地離開了。
他也沒指望落雲(yún)能一下子答應(yīng), 只要她不再對自己冷若冰霜,那麼他們之間就還有希望!
落雲(yún)無奈,只能拎提著藥包轉(zhuǎn)身回巷子。
沒想到剛要往甜水巷走的時候,香草就在她身後小聲說:“大姑娘,世子在巷口轉(zhuǎn)角那站著呢……”
香草只是提醒姑娘,自然不好說得太細,比如說韓世子好像在外面賭輸了錢,面色清冷,有些不順的樣子。
蘇落雲(yún)聞言一愣,仔細算算她好像有十多天沒有遇到這位爺了。不過偶然碰上也沒有什麼稀奇。
世子似乎不太想見她,她識趣就好。所以,她便朝著香草示意的方向拘禮一下,便準備轉(zhuǎn)身回家了。
“蘇小姐似乎不想跟我多說話,也是怕耽擱了在下的學(xué)業(yè)?”顯然,他剛纔在巷子轉(zhuǎn)角,聽見了陸公子跟落雲(yún)說的話,便以此調(diào)侃。
堂堂北鎮(zhèn)世子,哪裡需要跟寒門子弟一起恩科?再說了,好像是他不想跟自己說話吧?
不過跟這等權(quán)貴,無須講理,落雲(yún)只能勾起嘴角,微微一笑,表示有被世子的幽默逗笑,然後再各做各的去。
可是韓臨風(fēng)今日似乎不忙,依然站在落雲(yún)的身前,盯著她似乎變得豐盈些的臉,說道:“有些日子沒見小姐,也忘了問送你的貓兒可好,閒來無事……可否去你府上看看?”
蘇落雲(yún)沒想到他突然提議上門做客,一陣啞然之後,也只能應(yīng)下。
說起來,兩個人做了這麼久的鄰居,韓臨風(fēng)一直從牆上飛來飛去,還沒從蘇家小院的大門進去過呢。
當(dāng)世子爺跨過門檻,撩動長衫,安然坐在了落雲(yún)的廳堂裡後,看了看香草懷裡抱著的那雪團,便順手拿起一旁纏了彩布條子,掛著一串鈴鐺的小棒子撩動奶貓阿雪。
蘇落雲(yún)聽著掛在小棒子上鈴鐺的嘩啦直響,一時停不下來,也不知道世子是打算撩逗貓兒,做客多久。
好不容易等到世子撩逗完貓,又慢條斯理地端起茶杯,用茶蓋抹著漂浮的茶末:“方纔不巧,聽了小姐與那位公子的話,看來小姐紅鸞星動,秋考以後,便要考慮婚嫁了?”
落雲(yún)每次跟這個男人說話時,都是加了十二分的小心,生怕聽錯了他哪一句話外音。
這次一聽他問自己是不是要嫁人了,倒是立刻明白:他擔(dān)心自己成親之後搬離甜水巷,脫離了監(jiān)視,又會跟婆家人說些不該說的。
於是她立刻從善如流道:“我一個瞎子,若是嫁人豈不是禍害人家?大約這輩子,都不會嫁人的。”
韓臨風(fēng)笑了一聲:“你這般年歲,說一輩子不嫁也太早了……我看那位公子如此誠心,若是將來加官進爵,拿著鳳冠霞帔,高轎駿馬來聘你,你還能推拒了不成?”
落雲(yún)自嘲一笑:“我自己有買賣店鋪,不嫁人也能養(yǎng)活自己,再說了,就算真嫁人,我也不會尋門楣太高之人。一來是夠不著,二來也不好相處。”
她這話本來是給世子寬心,表示自己就算嫁人,也不會嫁入官家子弟那裡去泄他的秘。
哪想到,世子聽了似乎不甚滿意,聲音驟然沉了一下,追問道:“如何不好相處,說來聽聽?”
蘇落雲(yún)有些接續(xù)不上世子的思緒,待頓了一下,便悟出他是在問豪門有什麼不好相處的。
這個回答也不用想,都是現(xiàn)成的,蘇落雲(yún)只需將魯國公府二小姐當(dāng)面告誡她的話照搬過來就成了。
於是她笑著學(xué)了方二小姐的話:“我的樣子雖然長得略好些,又夠可憐,也許能得貴人垂愛,高升一步入了侯門貴府。可是在高門深院裡,就算爲(wèi)奴爲(wèi)妾,也得後腦勺長眼睛,提著一口氣過日子。我連一雙眼睛都沒有,兩眼一抹黑,又如何相處?”
這次韓臨風(fēng)沒有說話,只是將茶杯放回桌上,淡淡道:“你倒是有幾分自知之明……”
話說到這裡,似乎也說幹了。
韓臨風(fēng)也算看過阿雪了,探親完畢,將懷裡的奶貓遞給了香草,便默不作聲起身離去了。
香草跟在小姐後面,將世子恭送出門,關(guān)上府門時,長出一口氣,小聲問小姐:“世子爺今天抽的是什麼風(fēng)?難不成後悔將貓給了小姐,想要尋藉口要回去? ”
落雲(yún)覺得香草說得不著調(diào),世子可是把拳頭大的乳香珠隨便送人的豪邁,哪會那麼小家子氣?
香草轉(zhuǎn)身看了看自家大姑娘的花容月貌,又猜測道:“難道……世子爺傾慕著大姑娘您?”
這次落雲(yún)直接被逗笑了,她伸手摸索著點了點香草的大腦門:“可是戲文看多了?那位可連魯國公府的女兒都看不上,難道他也眼瞎,非得看上我這麼個商戶盲女?”
香草看過那位方二小姐,當(dāng)真是個脣紅齒白的美人呢!雖然她覺得自家的小姐比那位方二小姐更好看。
可若心智不缺的男人,應(yīng)該都會選擇方二那樣家事顯赫,無病無災(zāi)的富貴美人吧。
再說韓臨風(fēng)從甜水巷繞出來後,面色平靜如水,可服侍他甚久的慶陽卻覺得世子好像有些不開心。
倒不是臉色陰沉,而是走起路來腳步略重些,卻了往日的矯健輕盈。
他小心翼翼的跟在後面,問道:“世子您若覺得悶,不妨去燕子湖散散心?紅月姑娘託人給您送了信箋,說是新練了兩首曲子,想要彈奏給您聽。”
紅月姑娘便是韓臨風(fēng)新近總帶著出街的那位花魁。雖然這位美佳人被方二小姐堵著奚落了幾回,被罵得差點哭瞎了眼,但是她倒覺得,自己雖然流落紅塵,卻被魯國公府的千金要強些。
最起碼,陪著世子出街飲酒的是自己,而不是那個所謂的名門千金。
而且世子風(fēng)流卻不下流,對她們這些風(fēng)塵女子也都彬彬有禮,如此一來,紅月便想再使使氣力,讓韓臨風(fēng)給自己贖身入世子府做個妾。
於是她隔三差五讓人給世子府送些情信,或者題詩的絹帕扇面一類。
不過韓臨風(fēng)顯然已經(jīng)失了對她的興致,對慶陽道:“給送信的小廝些銀子,另外讓他給紅月的媽媽帶個話,以後我再去飲酒,換個新的,不要叫紅月來伺候了。”
說話間,他已經(jīng)入府,就在這時管事小聲來報說是有北邊的皮貨商人上門,帶了幾張珍貴的皮子請世子鑑賞。
韓臨風(fēng)一聽,立刻明白,只讓管事帶人去他的書房。
當(dāng)來人進門時,是個矮粗的漢子,滿臉的絡(luò)腮鬍子遮掩得看不出眉眼,兩手拽著個大木箱子入了門裡,然後跟世子請安後,便打開箱子展示裡面珍貴的皮料。
待韓臨風(fēng)伸手揮退了奉茶下人後,便親自關(guān)上了書房的門。門外有他的親信侍衛(wèi)看守,什麼人都不能靠近。
待他回身時,那個皮貨商人已經(jīng)卸下了臉上的絡(luò)腮鬍子,露出了一張黝黑的臉。
不等韓臨風(fēng)說話,他先自跪下給韓臨風(fēng)請安道:“世子安好,大哥派我來給世子傳些要緊的話,所以冒昧前來,還請世子贖罪。”
這人是曹盛的義弟,名喚袁惜,主要負責(zé)給義軍籌備軍資,所以對外都是以皮貨商人的面貌示人,倒是還沒上通緝名單。
韓臨風(fēng)並沒有出言訓(xùn)斥,快走幾步,近前將他雙手扶起,溫和問道:“聽說前些日子,你們打了一場大戰(zhàn),重挫了鐵弗騎兵,搶下戰(zhàn)馬一百匹,經(jīng)歷這樣的惡戰(zhàn),你大哥一切安好?”
袁惜被世子引到椅子坐下後,挨近世子小聲道:“大哥新得一員猛將,年方十九卻武藝了得,他還領(lǐng)了一幫兄弟投奔,真是如虎添翼。只是驟然多了這麼多吃飯的嘴,今冬的糧草恐怕要成問題……”
韓臨風(fēng)聽了,不動聲色,道:“缺了多少?我看看能不能想想辦法替你籌措一些。”
袁惜早就聽大哥說起過,這位聖德皇帝的後人雖然是皇族,卻滿身江湖豪氣,如今一看果真不假。
他感激地又一抱拳,略帶愧疚道:“我此並不是討要糧食來的。而是給世子您提個醒。大哥的一位親信在益州籌買傷藥的時候,不小心走漏了風(fēng)聲,被當(dāng)?shù)毓俑兡米×耍B夜入了囚車押解京城。”
韓臨風(fēng)聞言皺了皺眉,袁惜又接著道:“因爲(wèi)轉(zhuǎn)移得太快,我們想要去劫獄都來不及。”
韓臨風(fēng)垂眸問道:“他可知道我?”
袁惜趕緊搖了搖頭:“大哥口風(fēng)緊,除了他和我,其他人都不知您的底細。不過當(dāng)初您幫著我們?nèi)ゾ却蟾鐣r,他也在場,就是您換裝蒙面的時候,不小心闖進屋子的那個……他當(dāng)時好像只看到了您的背影……大哥不知道那人能不能扛得住嚴刑拷打,所以讓我來知會您一聲,讓您也有些準備,若是能探知到他的近況,那就更好了。”
韓臨風(fēng)點了點頭,聽袁惜這麼一說,他倒是有些印象。
當(dāng)初劫獄的時候,他全程都蒙著面,只是後來躲到蘇落雲(yún)船上的時候,解下了面巾包紮流血的傷口。
那人不知他的身份就好……至於這人現(xiàn)在何處,他沒有聽到半點風(fēng)聲。看來還要費心地打探一番。
……
如今已經(jīng)快要出夏,弟弟也是每日頭懸梁錐刺股的苦讀。蘇鴻蒙現(xiàn)在解了官職,倒是清閒了許久。
他自知仕途無望,便將滿腔熱血傾注在三個準備童考的兒子身上。其中最給予希望的,自然是讀書最靈的歸雁。
於是蘇大爺?shù)故歉羧钗宓貋硖鹚锪镞_一圈。期間,他也跟落雲(yún)說了讓他們回去住。
蘇鴻蒙又不傻,知道落雲(yún)當(dāng)初搬出去是爲(wèi)了躲避丁氏。如今丁氏被休,他還一時沒找到合適人家的女子續(xù)娶,家裡的大事小情一股腦地找上了他。
錦官錦城還小,彩箋也不立事,沒事就哭著求他接回母親。蘇鴻蒙尋思著哄落雲(yún)回去,替他操持一下家務(wù)。
落雲(yún)當(dāng)然知道父親的小算盤,纔不肯回去,藉口家裡太吵,容易影響歸雁的功課,便將父親的小算盤給打了回去。
蘇鴻蒙無法,只能讓媒人勤走,趕緊再尋個合適的夫人回來。
蘇家富戶,蘇鴻蒙雖然快要五十,但是續(xù)絃再尋個黃花姑娘,雖然不成問題。可老夫少妻年輕相差太懸殊,終究不是福氣。
蘇鴻蒙也算過了能被美貌迷暈眼的年齡,經(jīng)歷了丁氏那等善變的女子,就想找個出身好,能過日子的。
這一來二去,倒是尋了了臨縣縣丞的親姐姐。這姑娘姓謝,那模樣倒是長得還好,就是年三十歲守寡了,因爲(wèi)婆婆太刻薄,有些安守不住,雖然生個兒子,卻留在夫家,自己一個出來,準備再嫁人。
謝家原也不過是鄉(xiāng)農(nóng)的家底。那謝寡婦原來夫家的條件不是很好,清苦的日子也過得憋氣。沒想到弟弟爭氣,恩科考取了功名,做了縣丞。
謝寡婦跟著年邁父母一起投奔了弟弟,便指望著二婚嫁入個富戶,過闊綽夫人的日子。
蘇家家大業(yè)大不假,可是前些日子又是賣地,又是賣鋪子也縮水了不少。蘇鴻蒙雖然因著謝縣丞,而看中了他守寡的姐姐,可是謝家卻還要多驗看下蘇家的資產(chǎn)。
尤其事聽說蘇鴻蒙有個嫁不出去的瞎女兒,謝家二老一時起了顧慮,覺得這嫁不出去的女兒終究是個負擔(dān)。
不過蘇鴻蒙一再跟媒人保證,說那大女兒能耐著呢,有著自己的店鋪買賣,壓根不用他操心。
謝家夫婦倆帶著鄉(xiāng)里人特有的小心和狡黠,不肯信了媒人一面之詞,特意套了驢車,親自入京城驗看。
待看了一圈蘇家的店鋪和買賣後,,若真如媒人說的那般,他們纔可放心嫁女兒。
聽說蘇鴻蒙要娶新婦,丁氏那邊自是不幹,又是攛掇彩箋和兩個兒子跟那謝家人起了衝突。
不過錦官錦城被他們的教書先生訓(xùn)了,說大丈夫自當(dāng)眼界開闊,摻和宅院裡的事情不成樣子。
那兩個孩子被先生嚴管,倒也還好。可是彩箋的腦子向來拎不清,倒是聽了親孃的話,跟蘇鴻蒙又大鬧幾場。
蘇鴻蒙生怕嚇跑這死丫頭嚇著了謝家寡婦,趁著謝家來訪時,乾脆讓老媽子帶著彩箋去蘇家小院暫住幾日。
蘇落雲(yún)起初不願,可是蘇鴻蒙卻一甩臉子,問她是不是不拿自己當(dāng)蘇家人?若是這樣,他明日就去族老那,將她和歸雁除名得了!
落雲(yún)覺得這類小事也不必跟蘇鴻蒙打嘴仗,若是幾日還能忍。
她便跟鬆口讓彩箋來了。不過她跟彩箋直言,若在這裡鬧,攪得歸雁不好讀書,那她就將妹妹給送回丁家去。
彩箋其實也很討厭丁家的兩個表哥,每次跟她說話時,都愛說些帶有葷腥的市井之言。聽姐姐這麼一說,自然也不敢再終日啼哭。
家裡來個不甚喜歡的妹妹,蘇落雲(yún)也不愛在家裡閒坐。正好要到六月初六這一日,一般家裡有備考的都要去京郊的文曲神廟拜一拜,求個保過的靈符,討個六六大順的好彩頭。
蘇落雲(yún)正好出去散散心,順便給弟弟討個吉利。
六月初六一大早,蘇家小院就忙碌了起來。
落雲(yún)讓人預(yù)備了香燭點心供物,還有包好的香油錢,帶著丫鬟便坐馬車出城了。
她們雖然起得早,可到了城門口時,出城的車馬也排起了長隊。
香草見了感嘆道:“看來今年考學(xué)的不少,幾乎全都要出城拜香的……”
落雲(yún)聞言也是替弟弟嘆氣,看來今天的秋考,必定又是千軍萬馬過那獨木之橋,但願今日上香能討得個好彩。
待到了地方,蘇家的馬車都靠不到山前。天氣悶熱,落雲(yún)也不愛跟人擠。反正早拜晚拜,文曲星都不會小肚雞腸地怪罪。所以落雲(yún)想在山間陰涼出逛一逛,待人羣散了,她再去拜。
她最近陪著弟弟苦讀,不常出城,在府宅和店鋪間往返,也悶了甚久,難得有伴著鳥語,迎著花香散步的消遣時刻。
可走著走著,她聽見山後傳來了陣陣嬉笑聲,看來嫌著那文曲廟人多,跑到這裡悠閒散步的不光她一個。
落雲(yún)想要獨自清淨(jìng),也不願在這山間小路上,還被陌生人在背後指點議論她的眼盲。
所以她示意著香草尋了路旁溪邊的一塊大石,下了小路,坐在那裡聽著溪水潺潺,躲一躲清淨(jìng),等這波人走了,她再起身前行。
不過因爲(wèi)下了小路,有了視野高低之差,再加上植物繁茂,枝丫密蓋,小路上的人輕易沒法察覺這路下還有人休憩,以至於走在前面的侍衛(wèi)趟路清場,都沒有發(fā)現(xiàn)那對山坡下的主僕。
那些歡笑聲由遠及近後,說話的聲音也愈加清晰。
只聽一個女聲說道:“今日前來拜廟的人可真多,若不是恆山王妃您的臉面,我們幾個大約要在山廟前堵上半日。”
這恆山王乃六皇子韓諗之的封號,原來是六皇子的王妃帶著幾個要好的婦人在這山間散步。
她們倒不是來求文曲星的,而是要拜謁同廟供奉的送子娘娘。
只是趕巧趕到這個日子上來,幸好恆山王妃的臉面夠,封了山廟半個時辰,讓她們禮拜了之後,才重新開放。
這恆山王妃方錦柔聽了婦人們的恭維也是微微一笑:“今日來拜廟的都是考生的家眷,我尋思著若耽擱他們求符,只怕會壞了恆山王的名聲,故此只給諸位留出半個時辰,若是不周到,還請諸位海涵。”
坐在溪旁的落雲(yún)聽了那王妃的話,這才恍然爲(wèi)何山下如此擁堵,原來山上的寺廟被貴人們包了片刻。
不過聽了這位恆山王妃的話,她覺得方家的大女兒跟小妹妹不一樣,倒是個得體周全之人,做事情又有分寸,難怪會嫁給六皇子。
光是體諒考生家眷這點,就比她那個任性的小妹妹方錦書強多了。
不過有皇族家眷路過,她更不好突然露頭衝撞了貴人,只能窩在此處,靜等著她們過去。
就在這時,又有婦人開口說道:“不過今日恆山王怎麼突然起了興致,非要帶人去溫泡山泉?”
原來就在這山廟之旁,有個新開的浴場。今日六王爺原本是在山後新建的高臺上開宴,突然來了興致,便邀到場的男賓溫泡山泉。
男賓們脫衣溫泡,加之宴席的酒肉還沒有鋪擺,所以女眷們閒來無事,才臨時起意繞到山前去拜娘娘去了。
王妃聽了這話,微微一頓,然後微笑著說:“此處溫泉滋補養(yǎng)顏,大人們平日處理政務(wù)也是累了,就此機會放鬆也是好的。”
另一位夫人聽了這話卻不認同:“我看王爺今日宴請的,除了幾位兵部的大人外,剩下的都是領(lǐng)著閒職的散人,他們一個個平日都在吃請,有什麼可勞累的?”
聽到這,又一位夫人笑道:“你以爲(wèi)吃請就不累?像北鎮(zhèn)世子那般風(fēng)流的,周旋在一個個紅顏知己之間,只怕累得要吃狗腰子進補纔好!”
這話一出,又引得周圍夫人鬨笑。
她們都知道北鎮(zhèn)世子曾經(jīng)給方二小姐難堪,也樂得在王妃的跟前,言語消遣韓臨風(fēng)。
可是那王妃似乎沒有跟著笑,大約一聽到這名字,便想到自家小妹依舊的胡攪蠻纏,笑不出來了吧。
這山間的貴婦人們自是一片歡聲笑語,可是後山的浴場裡,卻是暗潮波涌。
六皇子韓諗之似乎並沒有玩樂的悠閒神態(tài),披著寬袍,不動聲色地立在露天浴場的高處,挨個看著溫泡在池中的男人們露出的肩膀。
別人都以爲(wèi)他在此設(shè)宴溫泡似乎都是臨時起意,可是韓諗之卻是一早想好,故意而爲(wèi)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