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哪裡是什麼打氣,分明就是在長歌的心口上灑鹽。
以前的長歌什麼樣子,有幹勁有活力,爲了目的不擇手段,甚至爲了接近大皇子都打算獻身了。可那個時候長歌以爲冥死了,被傅君澤害死了。
現(xiàn)在一切雲(yún)霧初開見日明,心結(jié)是解開了,可當初的那股子背水一戰(zhàn)的鬥志也隨著心結(jié)的解開被風吹散了。
放下筆,長歌整頓儀容,走出門口,遠遠就看見太子妃一行人等浩浩蕩蕩朝著自己走來。
氣派上壓過自己,氣勢凌駕於自己之上,地位上睥睨自己,這些,都是曼羽所想要的吧。
“民女長歌,參見太子妃,千歲千歲千千歲。”
每一次,長歌都小心翼翼,惟恐一個不當被她抓了把柄,給傅易之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曼羽似是受寵若驚般忙伸出一隻手攙扶她:“喲,妹妹,你可是朝中功臣,又是太子殿下親自請回來的恩人,這等大禮本宮怎麼受的起,快快請起。”
這一前一後的差別讓長歌心中不詳之感愈加強烈。
上次特來宣示主權(quán),這次話裡話外都是挑撥關(guān)係的話,太子妃究竟是何目的。
曼羽拉著長歌走進屋中相對而坐,驚詫道:“妹妹的手爲何這般冰涼,是宮中的人怠慢你了不成,來人啊……”
“太子妃,”長歌不喜她表裡不一的熱情,不著痕跡地抽出手打斷,“不知太子妃前來,有何貴幹?”
曼羽見她這般不識擡舉,索性也不兜圈子,冷了臉:“本宮是怕你深居景然宮,忘了外面還有大梁天下。”
長歌不知她何出此言,平靜地望著她。
“索性告訴你吧,也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朝中大臣已經(jīng)聯(lián)名上奏皇上,要讓你離開帝都城,並且永遠不再踏入帝都城,最緊要的,一致反對你和太子殿下的婚事。唉,只可惜啊,本宮和你是做不成姐妹了。”
曼羽盯著長歌一臉悲慼,“這後宮之中要是沒有一兩個像妹妹這般的天姿國色和本宮爭鬥,下半輩子得多無聊啊。”
曼羽的語氣中分明就是掩飾不住的歡喜和驕傲。
出塵在一旁聽著甚是惱怒,剛要上前兩步替長歌理論,身後一隻手拉住了她。
回過頭,是無方,無方對她輕輕搖了搖頭,又看了看長歌,意思是,長歌還未發(fā)話,你不要添亂。
出塵自是知道自己衝動了點兒,可這樣的場面,這樣熟悉的感覺,她就是控制不住要爆發(fā)。
無方冰涼的手在出塵手中慢慢握緊,出塵起初顫抖的身體漸漸穩(wěn)定下來,深呼一口氣,感激地看了眼無方,從他手中抽出了自己的手,卻沒有注意到他臉上可疑的紅雲(yún)。
令曼羽感覺有挫敗感的是,長歌聽完她的這些話,竟是出奇的平靜,沒有一絲意外、傷心、絕望,甚至還對她彎起嘴角:“就這些?”
曼羽搜腸刮肚,又頓覺自己的舉動可笑,瞪著長歌:“不然你以爲還有什麼?”
長歌點點頭,不答話
,目光望著桌上的盆栽出神,把曼羽晾在一旁,權(quán)當空氣。
“你這是什麼態(tài)度?”曼羽終於忍受不住,對長歌斥責。
長歌似是纔回過神兒,疑惑地望著曼羽:“您剛剛說什麼,對不起,民女沒有聽到。”
“你……”曼羽站起身,氣憤地指著長歌,“不以爲有太子袒護你,你就什麼事情都沒有!想要你的命,本宮有千萬種方法,現(xiàn)在不過就是讓你嚐嚐侵犯本宮的下場!”
長歌卻是緩緩站起身,步步逼近,目光平靜地盯著曼羽。
“你……你想幹什麼?”曼羽步步後退,下意識看了看左右,她人多,但是長歌有太子的影衛(wèi)。
太子妃的人剛想上前阻擋,無方一個箭步把長歌和太子妃都護在身後。誰都知道無方的厲害,又曉得他是曾經(jīng)是太子身邊的影衛(wèi),皆面面相覷,卻是不敢上前一步。
曼羽又急又氣憤:“一羣飯桶,還不給我把這個瘋女人帶走!”
長歌卻是適時住了腳步,回頭望向以荷霓爲首的下人們,目光凌厲,壓迫感逼得他們?nèi)耘f在原地怯怯碎步。
長歌收回目光,恢復平靜,望著曼羽慌亂的眼睛,聲音同樣平靜:“曼羽,你父親是右相,真相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你我心中都有數(shù),難道皇上和太子心裡就沒數(shù)嗎?自以爲做得滴水不漏,可畢竟太虛張聲勢了點兒。長歌只是區(qū)區(qū)一介民女,這般勞煩朝中大臣,未免也太過小題大做了吧。”
曼羽臉色發(fā)白,被長歌說的越發(fā)心虛。
“你不就是想要坐穩(wěn)你的太子妃之位嗎?明說就好了,大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難道太子妃沒聽說過一句話嗎,‘聰明反被聰明誤’。”
長歌返回位置重新坐好,出塵適時地恭敬遞上茶水。
長歌幾句話,輕鬆扭轉(zhuǎn)局勢,悠閒淡定飲茶,曼羽則在一旁荷霓的攙扶下大口喘氣,看來被嚇得不輕。
“你放肆!竟然敢這樣對太子妃說話!”
幫腔的是荷霓,這個看起來清麗實則囂張,卻依舊給人一種她還有第三重面目的感覺的女子。
長歌看也不看她,一旁的出塵卻是再也忍不住,長歌都放肆了,她還怕什麼。
“指指指,指什麼指,還大家閨秀,是不知道從哪裡撿回來的沒教養(yǎng)的孩子吧。想想能配的上一座宮殿的人也是你一個下人能指手畫腳的?宮廷禮儀沒學紮實就進宮,我看你纔是放肆!”
無方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出塵可從來沒在他面前展示過這一面,不過話說回來,可愛的很嘛。
再看荷霓一臉不可置信,被嗆的啞口無言的模樣,無方心中更是得意,眼睛卻還是四處提防,一旦太子妃下令懲治出塵,他一定第一個衝過去把執(zhí)行人揍得稀巴爛。反正已經(jīng)有兩個放肆的了,多他一個不多,心中早就憋著的一口氣正愁沒處發(fā)泄呢。
眼見當下的形式,再看無方隨時準備防守的模樣,曼羽自知無法如心中所想讓長歌狼狽,只好放下狠話:“長歌,你這般目中無人
,本宮就不該手下留情!不過你放心,本宮會看著你用餘下的生命如何茍延殘喘,任是太子殿下也只能望著你束手無策。”
女人狠起來,連她們自己事後都難以相信那張潑婦的嘴臉就是自己。想想,要把“可怕毒辣”這樣的字眼安插在自己身上,難怪她們會不想承認。
可無論曼羽說什麼,長歌都以平靜無聲相回擊。
第一百七十五章
曼羽什麼時候走的,臨走的時候又說了些什麼,長歌並不知道。她只是空洞地想,自己是不是太過在意名分,所在在曼羽對她說這些的時候,她首要想到的不是傷心,而是如何讓這些阻止她和傅易之在一起的人們消失。
這個想法連她自己都嚇了一跳。
長歌從來不承認和櫻天是同一類人,即便從小被迫害、冷落,她也從未有過害人的想法,可是剛剛,她的確想不顧一切地摧毀這些緊追不捨的毒蟲。
愛情,既會讓人洗心革面,也會讓人變的可怕。
“姑娘,你剛剛真是太厲害了,本以爲在宮中待的時間長,利爪都磨光了,沒想到反而殺人於無形呢。”出塵在一旁大肆誇讚,就知道她家姑娘不是那麼好惹的。
無方在一旁看著出塵興奮的樣子,本來還吊著的一顆心此刻也不管不顧了,只要出塵開心就好。
“咦?”出塵注意到無方的變化,像發(fā)現(xiàn)什麼寶貝似的一下子竄到無方面前。
“哈,無方你笑了,無方你居然笑了,姑娘,你看,無方笑了,自從跟了姑娘,我還沒見過無方笑呢。”今天出塵心情出奇的好,不受氣肆意指罵的滋味真是太爽了,管它今後有什麼後果,只要和姑娘在一起,天塌下來她都不怕。
長歌望向喜笑顏開的出塵,和在她身旁望著出塵憨笑的無方,嘴角終於掛上了一抹笑。還好,總有人會有好的結(jié)局。
午夜時分,星光仄仄,彎月在雲(yún)層中若隱若現(xiàn),大雪剛過,一片明朗,俯瞰著忽然變得寂靜的世界。
謝言坐在書房,手邊一壺百年佳釀,兩個空酒杯,眼睛盯著門口,似是在等什麼人。
腳步聲由遠而近,謝言不緊不慢地往兩隻酒杯中斟滿酒,與此同時,門被推開了。
一個人信步跨入,夾雜著外面凜冽的寒氣,相較而言,他臉上似乎比外面的霜雪冰寒更爲冰冷。
傅易之不由分說坐到謝言對面,端起酒杯仰脖就是一杯,緊接著取過另一隻酒杯又是飲而盡。
謝言前後斟酒三個來回,傅易之喝了六杯酒。
“長歌的事情,我聽說了。”謝言終於拿到酒杯,大口灌下,好酒。
傅易之卻彷佛沒聽到一般,忽然間說道:“去你家後院吧,很久沒有和你切磋武功了,荒廢了這麼久,不知道還能不能打得過你。”
謝言一愣,現(xiàn)在?去後院?在雪地裡?大冬天的?
傅易之不等他回話,撂下一句:“再拿兩壇酒。”已經(jīng)打開房門,腳尖點地,直接輕功躍到了後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