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再次來臨,射入靈堂,射入櫺楓客棧的那一間客房,陽光,叫醒了所有人。
李楓在靈堂跪了一晚,今日,便是父親入土的日子,他望了望父親的靈棺最後一眼,直起麻木的雙腿走出了靈堂。今日出殯,他不會去了,他已下過誓言,當所有人擡出父親的靈棺,他隻身一人在庭院中的楓樹下抱頭痛哭……
無聲了一夜,獄中開始變得嘈雜,獄卒似乎提了一句李大人什麼的,然後就出獄上街了。李大人,李楓的父親……盈月已不知世事,但可想而知李大人應是出殯了吧……透過獄牆就已聽到了街上嗩吶的悲聲,聲聲伴著哭嚎,叫人痛徹心扉……盈月從枯草地中爬起,透過唯一的窗,看到了那長長的隊伍,披麻戴孝的人們抹著淚,後面跟著那黑色的靈棺,她沒有看到楓,但已落淚,隨風飄來的紙錢,貼在窗上的木欄柱上。盈月已無力去再看上一眼,順著那冰冷的牆壁癱坐在地上失聲痛哭……
站在隊首的是阿宇和雲旭,沉痛的心情無法比喻,隊伍的兩側是感到惋惜的一羣老百姓,其中也站著那當朝天子——蕭凱。能有誰比他更痛惜,既是當朝天子也無法救自己的愛卿……還讓馬海城更加囂張……真龍天子又怎樣,無力的手攥緊了堅定地拳……
隊伍逐漸消失在遠處,街上僅留下濃重的悲哀。
牢門被打開了,盈月擡眼看到,原始馬海城。盈月不由而生一股強烈的厭惡。
“該叫你月魔還是盈月姑娘呢?”馬海城帶著陰險的笑,“只帶你去個地方,借你一些東西。”
盈月什麼也沒有說,隻眼睜睜地瞪著馬海城,“給我擡走!”馬海城一聲令下,兩個官兵將盈月從地上拉起,半托半推地把她帶去了一個更加陰冷的地方——刑房。
雖心中已無什麼可懼,但這裡的寒氣,血痕,依然使人毛骨悚然,任由那兩個官兵將自己綁在十字的木架上,盈月仍舊一語不發,她不想讓馬海城看到她懦弱。
馬海城與身邊的一個穿著黑斗篷的完全看不到臉的人說了一句什麼,馬海城接過那人手裡的一顆藥丸,然後徑直向盈月走來,用力捏住盈月的口,將藥丸塞了進去。
不一會,盈月昏了,寒毒卻發作了,“不要……”盈月緊皺的眉間浸出了冷汗,“好冷……好冷……”不久,盈月口中吐出得氣已泛白。
馬海城伸手摸了摸盈月的手,冰得如同從冰窖中出來,“這溫度夠了吧?”馬海城掏出一把短匕首,閃著寒光。
黑斗篷也走上前摸了摸,“恩,應該可以了。”
馬海城用匕首挑破了盈月小臂的衣袖,露出白皙的皮膚,然而馬海城卻毫不猶豫地用匕首在她皮膚上狠狠地劃下一道深深的血痕,鮮血汩汩流下,盈月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而馬海城毫不理會,掏出一個白色的瓷瓶,讓血滴入瓶中,直至瓶滿,盈月也從昏迷中醒來,臉頰慘白毫無血色。
馬海城滿意地將瓶子蓋好小心翼翼地交給了那黑斗篷,黑斗篷接過瓶,鞠了一躬後走出了刑房,馬海城擦擦手轉身從一獄卒手中拿了一張什麼東西,放在盈月面前,“真要感謝你把你的血借給我啊,現在,還有件事……”馬海城舉起那張紙,“你只要乖乖在上面按個手印,承認你是殺害李大人的兇手,那麼……”不等馬海城說話,盈月就吼出一句:“你休想!”
“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馬海城掐住盈月的脖子說。
“不畫!”盈月臉上原本堅定地神情更加強硬,寒毒只一陣,在血流出了以後,就緩緩地恢復了原本的溫度。
“哈哈,這欣賞你這股子倔強!但……倔強給你帶來的只有皮肉之苦。”馬海城放開了盈月,“給我打!”
獄卒手持一條長鞭,聽到主人下令,便迫不及待地走上前,揮舞著長鞭,耀武揚威。
眼看長鞭與皮膚接觸,盈月緊閉雙眼,咬緊下脣,下決心不讓馬海城看到自己的怯懦。即使那長鞭如火蛇般狠狠地灼燒著與它接觸的皮肉,劇痛,蔓延至全身每個神經……
當脣咬的滴血,再無法承受火蛇的灼燒,盈月一聲痛叫昏了過去。
馬海城一個眼神,獄卒自以爲被重任似的扔下長鞭,舀一瓢冰冷的水,大搖大擺地走到昏厥的盈月面前,毫不猶豫地潑在盈月的臉上,盈月猛地抽搐一下醒來,劇痛再一次襲擊全身,急促地喘息,此時更加帶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無奈……
“怎麼樣?”馬海城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如同一隻飢渴的狐貍剛捕獲一隻美味的野兔,“想通了沒?你畫不畫?”
“不……畫……”無力的語氣,已明顯不如方纔的底氣十足。
“看來你還是沒享受夠啊!”馬海城目光兇狠,“給我繼……”話未說完,刑房外一人跑來,似乎很急。在馬海城身邊小聲說了些什麼,馬海城低低罵了一句。回頭瞪了盈月一眼,甩下一句“給我好好看著她!”便大步走出了刑房,那剛進來的人緊隨其後。
盈月無力擡頭再去看什麼,低重的頭昏昏沉沉,多想合上眼長睡於此,但緊繃的四肢已麻木得彷彿不是自己的,一次次生的希望被摧毀,死神也不願降臨……爲什麼……一切都要發生在自己身上……爲什麼……沉下了千斤重般的眼眸,盈月慢慢昏睡過去……
馬海城的轎子快速地穿梭街上,以最快的速度趕回馬府。
“馬大人,請接旨吧!”一個底氣十足的人對馬海城喊到。馬海城趕忙跪下,臉上堆著不滿。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痛惜李愛卿之死,現命李愛卿長子李楓接任李愛卿之職,命馬愛卿查明真相,將犯人活捉送至京城,由朕親自審理,欽此。”那人唸完將御旨一合遞到馬海城面前。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馬海城接過御旨站了起來。
“馬大人,這任命李公子和運送犯人的事就麻煩您了。”
“自然,爲皇上效力萬死不辭。”馬海城一臉假意。
“那,馬大人,在下告辭。”
“不送。”
那人走出馬府,馬海城將剛接的聖旨一下子仍在地上,“小兔崽子,命令起我來了,李老頭剛除了,又冒出了個李楓!”馬海城氣不打一處來,“把御旨收起來!”馬海城衝下人喊,自己又走出府門,坐上轎子直返獄中刑房。
好不容易得以喘息的時間,在馬海城進來以後,又被打破,“怎麼樣?想通了沒有?”
“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畫……”不去看馬海城得意的臉,盈月斷斷續續地回答著。
馬海城臉色大變,但他深知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突然想到一個人,“好一個倔強的盈月小姐,怪不得李公子如此傾慕於你啊!”
盈月猛地擡起,這個名字深深刺痛著盈月的心,看到這樣的反應,馬海城深知這“武器”比任何酷刑都有效,“你要幹什麼?”盈月用僅有的力喊到。
“幹什麼?”馬海城笑了一下,“李府似乎最近來了不少人啊,而且個個都與你還有李楓很好,對吧?!”馬海城看看盈月又繼續說道,“如果他們每個人都跟你扯上關係……那麼……”
“你……你混蛋!”盈月吼道,他竟用摯友相威脅,盈月怎麼也沒有想到。
馬海城又大步上前狠掐住盈月的脖子,“如果你不想他們一個個被你拖累而死,那麼,我想你知道該怎麼做。”
盈月的手攥緊了拳,眼前浮現的盡是友人的臉,小可,阿宇,雲旭,阿靜,還有,楓……馬海城彷彿看透了盈月的心,放開盈月,細細品味著他給盈月的痛苦。
盈月的頭沉了下去,她不能,不能因爲自己而使小可和阿宇生離死別,不能因爲自己使雲旭和阿靜葬身亂世,跟不能……眼睜睜看著李楓爲救自己而不顧一切,甚至是生命。握緊的拳鬆了,原本就已經做好了一死的準備,現在落得這步田地更確定了盈月的心。自己的存在,本就是錯誤,只是……腹中那微小的生命不能睜開眼看看這世界,就要與自己一起承受世間的痛苦。
“我畫……”盈月低低說道。
馬海城一擺手,身後兩獄卒上前把盈月從十字的木架上接下來,無力的身體跌倒在冰冷的地上,馬海城把狀子和紅泥遞到盈月面前,盈月擡起手,臂上的血還在流著,浸滿了手,不需紅泥就已紅得徹底,顫抖的手向下按得時候,她已被貼上“殺人犯”,“背叛者”的標卷,但血紅的手印,已成事實。
馬海城拿回狀子,滿意地離開了,獄卒將盈月拖回獄牢,那忍了好久的淚,終於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