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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不可能等到天明時和李林甫一起回京，因爲(wèi)時間太過緊迫，他必須爭取在李林甫回京之前和王鉷見面並且說服王鉷。這個任務(wù)很艱鉅，本來有楊釗出面事情會更容易些，但現(xiàn)在楊釗縮在後面，王源也不得不硬著頭皮頂上了。

夜半出山，兇險難行，王源只帶著王大黑和兩名隨從，讓柳薰直留到天明跟李林甫解釋自己先行回京的原因，也許會招致李林甫的懷疑，但王源也顧不得了。

一路小心翼翼的出了山口，花費(fèi)了近一個半時辰，上了大道之後，更是快馬揚(yáng)鞭疾馳而行，天矇矇亮的時候，終於看到了長安城巍峨高大的南城門。進(jìn)城之後，在滿城的晨鼓中策馬疾馳，趕到永寧坊王鉷的府邸所在。

王鉷尚自敞著肚皮躺在涼榻上呼呼大睡，昨夜逛平康坊玩到很晚纔回來，陛下不在京城，李林甫又被召去見駕了，自己也輕鬆了許多。近一個月來事情多多，相國的心情也不好，自己也不敢過於放縱，昨夜算是玩的盡興了。

管家匆匆前來，驚擾了王鉷的好夢，氣的王鉷大罵不已，但當(dāng)他接到求見的名帖的時候，腦子一下子清醒了。那是王源的名帖，此人一大早來見自己倒是怪事一件。雖然自己看在楊釗的面子上已經(jīng)不跟王源一般計較，但不代表自己對他便有了好感，事實(shí)上昨晚陳妙兒趴在自己胯下吸吮的間隙還提及當(dāng)日之辱，自己也答應(yīng)陳妙兒，一旦有機(jī)會必替她報了這羞辱之仇。

但無論如何，人來了還是要見的，畢竟他是楊釗的人。楊釗也不止一次的跟自己說，王源是他最信任的人。不給王源面子，也得給楊釗面子。

胡亂洗漱一番，王鉷披散著髮髻、披著寬大的便衣、踩著木屐便出來見客了，倒不是急切的要見王源，這是一種怠慢和羞辱的姿態(tài)罷了。

廳中，王鉷見到了王源怪異的打扮，黑色的風(fēng)帽披風(fēng)披在頭臉上，遮擋住了大半個臉，看上去神神秘秘鬼鬼祟祟。見王鉷到來，王源才除去風(fēng)帽披風(fēng)露出一張疲憊的面孔來上前行禮。

“王學(xué)士光臨寒舍，怎不提前打聲招呼？王某也好敲鑼打鼓張燈結(jié)綵的迎接王學(xué)士啊。”王鉷隨手還禮，一屁股坐在太師椅上，也不招呼王源就座。

“大清早便打攪王中丞好夢，萬望王中丞海涵，因奉楊度支郎之命來見你，不得不驚擾，冒昧了?！蓖踉吹吐暤?。

王鉷哼了一聲，指了指面前的椅子示意王源入座，家中婢女送上茶水來擺在二人面前。

“王

學(xué)士來見某家有何見教啊，度支郎找我喝酒麼？他不是在驪山隨駕麼？”王鉷吹著茶水上漂浮的蔥花茶葉和薑片，美滋滋的喝了口大唐特有的茶湯，將一塊薑片嚼的咯吱咯吱響。

王源左右看了看，沉默不語。

王鉷皺眉道：“什麼事兒，這麼鬼鬼祟祟的?！痹掚m這樣說，還是擺手屏退亭上衆(zhòng)僕役。

王源見左右退下，緩緩從袖筒中取出一封信來遞過去道：“這是楊度支郎命我交給王中丞的信，裡邊寫著我的來意，王中丞一讀便知?！?

王鉷驚訝道：“難道你是從驪山趕回京城的？”

王源點(diǎn)頭道：“是，奔走了半夜，回京後一刻未停便直奔王中丞府上了，便是爲(wèi)了此事而來。王中丞看信吧，見了信便一切都明白了?！?

王鉷滿腹疑竇的將信接過去，抽出信箋細(xì)細(xì)閱讀，片刻後臉色大變，猛然起身驚喝道：“你們……你們好大的膽子，簡直是無法無天了。你信不信我立刻便拿了你去見相國和楊尚書，揭穿你們的陰謀？”

王源靜靜看著王鉷一字一頓的道：“我不信?！?

王鉷冷笑道：“那便讓你瞧瞧。來人……來人！”

廳門打開，數(shù)名家丁涌了進(jìn)來，爲(wèi)首一人叫道：“老爺，怎麼了？”

王鉷冷冷盯著王源，王源依舊靜靜的站著，靜靜的看著王鉷低聲道：“王中丞，我既然敢來，便不怕後果。倒是王中丞要細(xì)細(xì)思量這件事，不要草率做決定爲(wèi)好，有時候一時的衝動會毀了自己的前程?！?

王鉷喘著粗氣，雙目冷厲的和王源對視，半晌後伸手朝門口幾人擺了擺道：“你們先出去?！?

幾名家丁僕役面面相覷，王鉷怒喝道：“滾出去。”衆(zhòng)人連滾帶爬的出去，關(guān)上了廳門。

王源緩緩伸手道：“王中丞請坐，其實(shí)你不願參與其中也是無妨，但拿了我去告密顯然不是和好主意，最多裝聾作啞，於你也沒什麼損失。你要知道，我們既然決定這麼做，自然考慮好了後果，一旦出了事，所有的事我都會扛下來，楊家一根毫毛也不會傷。而到那時，楊家和你之間可就是不共戴天之仇了?！?

王鉷冷聲舉了舉手中的信道：“楊釗的信在我手裡，你又如何能扛的下？”

王源微笑道：“王中丞看信不仔細(xì)啊，這封信確實(shí)是楊度支郎所寫，但他可沒署名，靠這封信可扯不了度支郎下水。”

王鉷忙看信箋落款，果然沒看到楊釗的署名，再次起身怒喝道：“原來你們毫無誠意，楊釗這廝跟我玩心思，這樣還希望我能和你們合作

？”

王源搖頭道：“王中丞，此乃人之常情，換做是你，你會落把柄於他人之手麼？至於你說誠意，我認(rèn)爲(wèi)楊度支誠意十足，有句話楊度支要我?guī)Ыo你，事成之後，刑部尚書、戶部尚書、御史大夫三個職位任你挑選，你喜歡任那個職位，楊家便全力助你坐上那個職位，這誠意夠麼？”

王鉷呆了呆，皺眉冷笑道：“糊弄三歲孩兒麼？你說的話算的什麼數(shù)？除非楊釗親口許諾我?！?

王源搖頭道：“王中丞，你明知這是不可能的，楊度支本是要親自來見你說這些話，但他一旦離開驪山，便會引起很多人的懷疑了。李相國是何等精明之人，一絲風(fēng)吹草動也瞞不過他。你若覺得非要楊家人的許諾才肯相信的話，我這裡還有一封信，這封信是有署名的?！?

王源伸手撕開披風(fēng)的夾角，從裡邊取出一封信來道：“王中丞，這封信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拿出來的，你也看到了，我縫在披風(fēng)夾角之中，剛纔你若真的拿了我，這封信你便再也看不到了。而現(xiàn)在我拿出此信，便是對你完全的信任，這一點(diǎn)你要明白。”

王源遞出那封信去，王鉷愣了片刻不知該不該接這封信，接了之後又該如何處置，這都是兩難之選。

“罷了，王中丞看來是對這個合作計劃沒什麼興趣了，就此作罷，王某告辭了。我和楊度支郎都看錯了王中丞，本以爲(wèi)王中丞是個不甘落於人後，心中有所報負(fù)之人，但現(xiàn)在看來不過爾爾。看來?xiàng)钌黢嬖诒车匮e說你的話很對，你的出身註定你成不了大器，一輩子也只能替人跑腿打雜，爛泥扶不上牆?！?

王源收起信來拱手轉(zhuǎn)身便走，王鉷怒喝道：“站住，無知小兒，當(dāng)面如此辱我，我要挖了你的舌頭?！?

王源回身道：“不是我說的，是楊慎矜說的。天寶四年十月初三，百豐樓二樓上楊慎矜說的原話。在座的有吏部侍郎裴元紹、禮部員外郎崔滿堂，大理寺卿李道邃，其餘人我便不一一贅述了，王中丞可自己去查證。你可以割了我的舌頭，但這不算本事，有本事你去割了真正辱你的人的舌頭，讓他知道輕視你侮辱你的下場，而不是在我面前耍威風(fēng)。我說了，你隨時可以將我拿下去討好楊慎矜，但你以爲(wèi)會得到什麼好處便大錯特錯了，非但如此，你還要面對楊家的全力反撲，但願你能扛得住。”

王源一步步往廳門外走，王鉷怔怔而立，在王源伸手搭上門栓的那一刻猛地出聲叫道：“且慢，那封信我要瞧一瞧。”

王源腮邊肌肉微微動了動，那是一抹若有若無的微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