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她一直都好好的啊。從來沒有比現在更好了。
薇安關上門,轉身走到餐廳,看著滿桌的狼藉,再轉身看看堆放在客廳的行李。她需要把這些都整理乾淨。
寒冷的夜晚,薇安獨自站在廚房裡把所有的餐盤洗盡,把她所有的衣服整理好放進衣櫃,鋪好牀鋪。終於可以休息了。靠坐在牀上,偌大的房間裡只有一盞昏黃的牀頭燈亮著,微弱沉默的燈光打在地面上。
這間房子空了很久沒有人住,地上已經積了一層浮灰,有人踩過帶走了塵土,只留下一個又一個清晰的腳印。
薇安盯著那些腳印,覺得恐怖,彷彿在這屋子裡,除了她還有別人存在。
從牀上翻身躍起,打開屋裡所有的燈,到廁所接水。
屋內燈火通明,屋外一片漆黑,在所有事物都在沉睡的夜晚,薇安跪在地上一遍又一遍擦著地板。如本能一般。不知道用這樣的方式,是不是也可以擦去落在心中的印記。臨近天亮的時候她才爬上自己的牀,把自己蜷縮成一團,縮在被子裡。雙臂緊緊環抱住自己,像受傷的孩子一樣,抗拒著來自外界的試探,昏昏沉沉的睡去,沒有做夢。很久不曾有過的安穩。
醒來時已經是週日下午,薇安從牀上坐起來,發呆。
手機在牀頭櫃上震動,掃一眼,來電提示是陸羽凡,躊躇之下還是接起。
“喂?”聲音中是無法掩藏的沙啞。薇安注意到這一點,不自覺清了清嗓子。
“你死在哪裡了?你看看我給你打了多少電話!”電話那頭的陸羽凡似乎有點著急。
哦?薇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手機提示,39個未接來電。不由自主的扶額,腦袋裡迅速反應這個時候能夠說的藉口。但是還不等她開口,陸羽凡就轉移了話題:
“你現在在哪?本少爺心情不好。”
該死!薇安居然忘了告訴陸羽凡她被調職到洛城的事。現在說的話,估計結果很嚴重。
“那個······忘了告訴你,我被調到洛城了。”實話實說吧,不然一會更不好圓謊。
“What?”果然是陸羽凡的風格,一著急就往外蹦英文,“Are you kidding me ?”
“NO!”薇安淡定回答,“我是認真的。上週一就來了。”爭取坦白,從寬處理。
“你怎麼不告訴我?”陸羽凡的聲音突然間就冷了下來,薇安眨眨眼,纔要開口,“算了,算了,不跟你說了。煩死。”居然是陸羽凡先不耐煩了,掛了電話。
莫名其妙。薇安拿著電話喃喃自語。這個陸羽凡,好好一個大男人,發起脾氣來怎麼跟小孩似的。嘴角不自覺揚起了笑意,話說回來,他要是和其他男人一樣,怎麼能當薇安的男閨蜜呢。不過,想象一下陸羽凡剛纔說那話的表情,貌似還是很可愛的。
薇安正在走神,手裡的手機滴滴響起來,是短信的鈴聲。
“回來請喝酒,求死還是求醉?”陸羽凡發的。後果果然很嚴重。薇安深深吸進一口氣,耐下心來回復:
“等我回去吧。”這麼微弱的口氣,連薇安自己都覺得心虛。
之後,起牀洗漱,煮了一包泡麪,拿筷子挑了兩口,實在是沒什麼胃口。開始在房子裡來回踱步,漫無目的的走來走去。突然間想到什麼,開始翻箱倒櫃,最終在皮箱的夾層裡找到,她的最後一包煙。
在陽臺的毯子上盤腿坐下,身邊放了一個小碟子,充當菸灰缸。熟練的撕開包裝,抽出一根點燃。令人心安的味道飄散,薇安飄忽不定的心終於平靜了下來。她終於可以冷靜的思考一些問題了。
江岸結婚了。
她應該難受的吧。可是爲什麼是這樣的平靜呢?沒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也沒有他人期盼的淚流成河,這種平淡的感覺就好像她和江岸從來都不相熟,如同陌生人一般,那麼他的事情,她自然不關心。可是······明明不是這樣的。
很多年前薇安曾經和江岸討論過這個問題,假如有一天他們中間有一個結婚了,結婚對象卻不是對方,他們要怎麼辦?
印象中那是十月,天氣已經有些冷了,趁著國慶節的假期薇安和江岸一起去了青島看海。是在晚上,他們等人潮散去,坐在陰冷的沙灘上聊天,聊著聊著就聊了這個問題。
江岸思考了很久,才說:“如果是你結婚,我纔不會去。”薇安心中有些澀澀的,想問爲什麼,卻是很久都沒有開口,江岸停了一下,回過頭來看著薇安笑,“如果某天你結婚了,卻不是嫁給我,我肯定以爲你再也不想見到我。怎麼還會去你的婚禮,讓你討厭呢。”
有遊船經過,黑暗中穿上亮著的燈光映在江岸的眸子裡,像星星一樣閃亮,那一刻薇安的心就是不自覺的軟了下來,她把頭深深埋進江岸的懷裡,溫暖的體溫讓她覺得安全。
“那你呢?”頭頂上江岸的聲音傳來,薇安只覺得那聲音如水,柔軟且清澈。從沒想過這個問題,若是設身處地,那肯定不能接受:
“我應該會去搶婚吧。要不······就是穿得比那個女生還要漂亮的站在你面前,讓你選,要我還是要她。”
真的是無比天真的想法。薇安現在想起都想笑。嘴角扯起的弧度裡有自嘲的味道,眼神就那麼垂下去。江岸不會是因爲她當年不經大腦的話而不請她參加他的婚禮吧。他是怕她砸了他的場子,壞了他的好事吧。畢竟,他們最後鬧得那麼不愉快。不愉快到連一句分手都吝嗇說出口,就那麼不告而別,連最後的結束都沒有。
也是從那個時候薇安開始變得安靜的吧。不再多話,安靜的把自己包裹在角落裡,安靜的自己癒合傷口,安靜的變得強大,變成一顆連暴風雨都無法摧毀的大樹。這就是薇安想要的,她做到了。
所以,都過去了。
即便那個曾經在海邊的懷抱是多麼溫暖,現在他也是屬於別人的了。薇安,你要好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