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到她雪白的襯衣上沾滿了血,還有一些腥臭的血液粘在了她的頭髮上,遮住了她的左半邊臉。
她的眼睛通紅,裡面佈滿了紅色的血絲。
良久,她一直用那雙通紅的眼睛盯著我,好像要將我盯出一個洞來。
我的腦子裡頓時一陣嗡嗡作響,難道她看到阿浪了?
我一個激靈迅速推開了阿浪,如果讓別人發現我身邊跟著一具死屍,估計殺死李大媽的罪名一定會被扣在阿浪的頭上。
這時,我聽到阿浪的聲音從耳邊細細地傳來:“娘子放心,她是看不到我的。”
我的心立即放鬆了下去,只是,我發現素素看著我的眼神,就像是看著殺人兇手一般。
那種眼神讓我覺得頭皮發麻,我愣愣地看著她說:“素素,你冷靜一點,我相信李大媽在天有靈,一定不希望看到你這個樣子。”
我看到素素通紅的眼睛裡,慢慢流出眼淚,眼淚順著她瘦削的臉龐緩緩滑落,滴在李大媽的身上,和那腥臭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我的心情有些沉重,可我又有些害怕,我不知道到底應該用一種什麼樣的方式來安慰素素。
可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發現了什麼反光的物體。
我的眼睛順著那反光的物體看過去,竟然發現原本那張長書桌上蓋著的黑布不見了。
而那張書桌上擺放著的,竟然是一面銅鏡。
我感覺到我渾身的血液都在往腦門上衝,我僵硬地站在原地,我的腳就像是被人用釘子釘在了地板上一樣。
因爲,我發現那面銅鏡外面包著金色的邊框,邊框的紋路非常細密,好像是手工雕刻出來的。
而那枚銅鏡,竟然和我第一天來龍頭村的時候,看到的掛在巨石上的銅鏡一模一樣!
我頓時倒吸了一口涼氣,渾身都是冰冷的,好像有人往我身上潑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了腳。
而就在這個時候,我感覺到整個房子劇烈地抖動了起來,放在長桌子上的銅鏡一邊上下抖動,一邊發出咯噔咯噔的聲音,就像是發出咯吱咯吱的笑聲一般。
突然,我看到那枚銅鏡的上方緩緩流下了一行鮮血。
我嚇得抖如篩糠,冷汗一瞬間冒了出來。
“素素……鏡……子,鏡子……”
我指著那枚鏡子,手指止不住地顫抖。
當素素的臉轉向那枚鏡子的時候,鏡子裡面突然噴出了一股鮮血,那腥臭的鮮血一瞬間將那面銅鏡矇住了。
那血就像是噴泉一樣,噴出來的血在長桌子上越聚越多,接著,慢慢從桌子上流了下來,滴得滿地都是。
我的腦子突然嗡一聲炸開了,強烈的感官刺激著我的神經,我幾乎快要崩潰了。
就在這個時候,聽到尖叫聲的村民們陸續趕到。
憨大叔第一個出現在我面前,“劉老師,李老師!”
這一刻,他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李大媽,還有哭成淚人的素素。
“難道是石仙娘娘……”
憨大叔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隨後趕來的村長和其他村民緊緊拉了一把。
村民們對於那件事情一直閉口不談,我隱約察覺到,這一切或許並不像素素告訴我的那麼簡單。
可此時此刻,我的腦子已經無法冷靜地思考了。
就在這個時候,我恍然發現,房間裡那張長桌子上擺放著的銅鏡竟然不見了!
幾個強壯的村民走進了房間,慢慢將素素扶了起來,接著,便開始清理李大媽的屍體。
我愣愣地站在旁邊,什麼忙也幫不上。
可我心裡想得更多的,是那枚銅鏡爲什麼會突然間消失?
冷汗已經將我的衣服完全浸溼了,我靠在冰冷的牆面上,感覺到絲絲涼意正順著我汗溼的後背慢慢滲透進我的身體,深入骨髓。
我整個人止不住地顫抖,儘管阿浪一直在我身邊保護著我,可我的心裡卻怎麼也平靜不下去。
“娘子,你要堅強一點。”
阿浪在我旁邊鼓勵我,可我冰冷的身體,幾乎已經喪失了感知。
就在村民們收拾著李大媽的屍體的時候,一陣恐怖的笑聲突然伴著冷風灌進了宿舍。
所有人都立即警覺了起來,就在大家環顧四周,尋找著那聲音的源頭的時候,我看到對面的窗戶上突然閃過一個人影。
竟然是那個穿著大紅色花棉襖的傻大姐……
我不知道從哪裡來的力氣,一下子站了起來,指著那扇窗戶說道:“她在那兒!”
大家齊刷刷地朝窗戶看了過去,可是,那紅影已經不見了,恐怖的笑聲也越來越遠。
“追!”
幾個強壯的村民迅速跑出了宿舍,朝那個紅影追了過去。
這時,我聽到阿浪的聲音:“他們是追不上的。”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他們就回來了,我留意到他們回來的時候,一個個都氣喘吁吁。
我的心頓時沉了下去,反覆思考著,這一切究竟是爲什麼,如果真是銅鏡殺人,那爲什麼傻大姐會出現在案發現場呢?
這一天,學校裡的學生全都放假休息。
我和素素披麻戴孝,看著村民們將李大媽的屍體下葬。
雖然,和李大媽的相處只有幾天的時間,可李大媽對我的好,我能夠感受得到。
她把我和素素看得一樣很重要,只是,誠如我第一次看到她的感覺一樣,她是個固執的老實人。
我不明白,爲什麼那枚銅鏡會找上她,我總覺得冥冥中有什麼東西早已註定。
天空陰沉沉的,時不時吹來一陣冷風,明明是夏天,我卻打了個寒顫。
李大媽的屍體被安放在棺材裡,我看著棺材一點一點被埋入土裡。
素素面無表情地看著那口棺材,微微垂下的頭髮,遮住了她的左半邊臉。
我能夠感覺到此時此刻她沉重的心情,從發現李大媽的屍體開始,她就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就在李大媽下葬沒有多久,我突然聽到哐噹一聲,天空像是裂開了一個大口子,響起一聲悶雷。
不久,便下起了傾盆大雨。
雨勢來得既突然又猛烈,村民們都沒有準備,於是,倉促地離開了。
我拉著失魂落魄的素素回到了學校,此時,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夜,悄無聲息地來了。
素素的情緒不好,所以,晚餐是我一個人準備的,當然,阿浪一直在我旁邊搭把手。
“阿浪,今天發現李大媽屍體的時候,你有沒有在那張長桌上看到那面銅鏡?”
我一邊做菜,一邊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
阿浪點了點頭,十分冷靜地說:“看到了。”
“可那些村民趕到的時候,那面銅鏡就不見了,你說,殺死李大媽的兇手,究竟是石仙,還是那個傻大姐,或者……是那面銅鏡?”
我心中藏不住話,可當我這麼說的時候,我還是覺得一陣涼風灌進了我的脖子。
阿浪沒有回答,許久,他發現我一直盯著他的眼睛,才沉沉嘆了口氣:“依我看,他們都有問題!”
果然不出我所料,就連阿浪都看出來,我猜想那些村民就算沒有看到屍體旁邊的銅鏡,也看到了那個傻大姐。
我記得憨大叔說過,他會去找村長商量,把傻大姐手中的銅鏡奪回來。
可是,現在李大媽都已經出事了,銅鏡還是被有被找到。
那是不是意味著,只要找到傻大姐,拿回銅鏡,所有的一切就能解決呢?
可我聽素素說,就算取回銅鏡,也要拿面銅鏡自己願意回去啊!
我的心很亂,我感覺到自己渾身都已經僵硬了。
“娘子,菜燒糊了!”
阿浪提醒了我一句,我這才發現,鍋裡的菜都被我炒糊了。
一股燒焦的臭味兒鋪面而來,讓我聯想到昨天村民們焚燒著動物的屍體,也是這樣一股惡臭。
胃裡一陣翻滾,我覺得難受極了,捂著胸口乾嘔了一陣子,卻什麼都沒有吐出來。
“還是我來吧。”
阿浪小心翼翼地扶著我坐下,然後,把我炒糊的菜全都倒掉了。
“算了,別做了,我也沒有胃口,鍋裡還有一些粥,我去拿給素素。”
說罷,我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保持頭腦的清醒。
只是,當我盛好了粥端出來的時候,素素卻不見了。
我整個人像是被閃電擊中了一般,半晌沒有動。
難道素素也遇害了?
我感覺到從腳底升起一絲寒氣,那股寒氣直接衝上了我的腦門兒。
“阿浪,素素不見了!”
我驚恐地大喊了一聲,阿浪迅速奪過我手中的粥碗,放在桌子上,接著,對我說:“別擔心,我們在屋前屋後都找找。”
於是,我和阿浪開始地毯式搜索,可我們把學校包括宿舍都找遍了,還是沒有找到素素的影子。
我的心裡很慌很慌,一方面,我擔心素素會想不開,另一方面,我擔心那面銅鏡會找上她。
“阿浪,怎麼辦,我擔心素素會出事!”
我激動地拉著阿浪的手,我身邊只有他可以依靠了。
阿浪沒有回答,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氣,仔細地想了想,纔開口問我:“你覺得,素素最放心不下的,會是什麼?”
我頓時一個激靈,心臟陡然間漏跳了一拍,“你是說,素素她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