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她爲什麼剛剛會那麼說?
一陣陰風迎面吹來,吹亂了我隨意搭在額前的碎髮,周遭的空氣又溼又冷,吸進肺裡好像快要結冰了一般。
有種恐懼在皮膚上游走,如同蜿蜒的細蛇從我的身上爬過。
我隱約感覺到,剛剛那個女人非但認識我,而且,她是真的見過我。
雖然,就連我自己都不記得自己究竟什麼時候見過她,但是,那種熟悉的感覺是不會錯的。
我緊緊握住阿浪的手,就連手心都發汗了。
“不要胡思亂想,當心惹禍。”
阿浪十分淡定地說了一句,可我的心卻還是久久不能平靜,心臟撲通撲通跳動著,好像快要從我的嗓子眼兒裡跳出來了。
可剛剛那個女人所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呢?
“宋先生,請您迅速就坐,拍賣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一個聲音提醒了我們,我轉頭去看,卻沒有看到任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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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那個聲音應該是工作人員纔對,可爲什麼,我卻什麼都看不到呢?
更加讓我覺得奇怪的是,整個拍賣大會,竟然沒有一個人說話,大家都是面無表情的樣子。
不對,那些人臉上雖然看不出是什麼表情,但是,我彷彿能夠感受到,他們內心的期待。
到底一會要被拍賣的東西究竟是什麼呢?
我覺得,阿浪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這裡,難道,今天的拍賣品,就連阿浪也很有興趣?
想到這些,我的腦子裡頓時一陣嗡嗡作響,突然之間,哐噹一聲裂開了。
心口像是被什麼東西剖開了一個大洞,空洞洞的,好像會漏風。
然而,就在我和阿浪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的時候,我才恍然間發現,剛剛那個自稱認識我的女人,竟然就坐在我們的旁邊。
察覺到我的目光,她突然之間轉過臉來,我想收回視線,可下一秒,整個人卻僵硬了。
那個女人在對我笑,那是一種略帶嘲諷的笑容,彷彿在看一個笑話似的。
可讓我渾身發怵的並不是她臉上的笑容,而是,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我竟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臉。
“爸爸……”
那一剎那,我的心猛然間一沉,呼吸都跟著停滯了,我微微張了張嘴,輕聲發出了兩個字……
阿浪似乎聽到了我的聲音,迅速轉過頭來,可他的手還沒有來得及抓住我,我便已經朝爸爸的方向追了過去。
我確定我沒有看錯,也不會看錯,那個男人就是我的爸爸,雖然,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可他的照片,我是一直帶在錢包裡的。
看來,冥王說的沒有錯,我的爸爸是真的沒有死。
但是,當我興高采烈地跑過去的時候,卻只看到一片空蕩蕩的走廊,我沒有看到爸爸,更沒有看到任何一個長相與他相似的男人。
難道是因爲我太過思念我的爸爸,所以纔會出現幻覺?
對了,我好像忘記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
我剛剛看到的爸爸是那麼年輕,幾乎和照片上的他一模一樣,這怎麼可能呢?
二十年過去了,就算一個人的容顏保養得再好,也不可能會和二十年前一模一樣啊!
一種莫名的恐懼如同拔地而起的火苗,頃刻間蔓延到我的五臟六腑、四肢百骸。
我的心裡突然產生了另一個想法……
如果,我剛剛看到的爸爸不是我的爸爸,又或者,我爸爸早在二十年前其實根本就已經死了,我看到的只不過是他的魂魄……
我的心撲通撲通跳動著,越來越快,渾身的血液像是沸騰的開水一般。
那一霎那,我發現自己根本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就在我邁開腳步企圖追上去的時候,視野裡出現的東西,卻迅速讓我的神經線緊繃了起來。
我清楚地看到,乾淨的地板上,那一明一滅的菸頭。
菸頭的過濾嘴很短,上面有個綠色的小標籤,是停產了將近二十年的雀鶴牌香菸。
我的心陡然間漏跳了一拍,冷汗從髮際線滲透了出來,順著兩鬢滑進脖子裡,在我的臉頰上拖出一條長長的尾巴,撩起的不僅僅是一層雞皮疙瘩,還有我內心無窮無盡的恐慌。
到底是怎麼回事?
突然之間,我的心裡好像想到了什麼……
我清楚地記得,我爸爸也是抽這種香菸的,如果我剛剛沒有看錯,那是不是說明,我爸爸其實一直都站在這個地方一邊抽菸,一邊默默地關注著我?
恐懼像是密密麻麻的蟲子,一瞬間爬滿了我的全身,我的腿不自覺的抖如篩糠。
這菸頭我不是第一次看到了,好像最開始看到是在醫院,後來遇上那個不死男人的時候,也同樣看到過這樣的菸頭……
如果,我剛剛看到的那個男人真是我爸爸的魂魄,那麼,很有可能,我爸爸一直都在默默地跟著我!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呢,明明知道我能夠看得到他,卻總是在我發現他之前消失離開。
他不跟我相認,甚至不想被我發現他其實一直默默跟在我的身邊……
就在我愣在原地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時候,一隻冰冷的手突然握緊了我,接著,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像是藏在抽屜裡的木屑。
阿浪輕輕牽著我的手,在我的耳邊說道:“拍賣會快要開始了,傻站在這裡做什麼?”
看來,阿浪並不知道我剛剛看到了爸爸的魂魄。
我正想解釋什麼,阿浪卻已經拉著我的手離開。
我一邊跟著阿浪往座位的方向走,心裡一邊回想著剛剛所發生的一切。
爸爸,真的是你嗎,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二十年前究竟發生了什麼?
想到這裡,我依依不捨地回頭看了一眼,就在這個時候,一陣陰風撲面而來,我看到地上那個漸漸熄滅的菸頭,竟然又亮了,好像被人深深吸了一口似的……
我頓時一個激靈,跟著倒吸了一口涼氣,可剛剛吸進肺裡的空氣,卻顯得異常冰冷,那寒氣凝結在我的胸口,結了一層薄薄的冰。
我發現,我的腦子頃刻間陷入空白,根本沒有辦法思考了。
就這樣,我呆呆地跟著阿浪回到了座位上,可此時此刻的他,卻顯得有些焦慮。
“你剛剛看到了什麼?”
他低聲問我,語氣不像是在閒聊,而是處處都透露出一種深深的擔憂。
“沒……沒什麼……”
我不敢說實話,我怕我一說出口,以後便再也沒有機會來這慕斯酒店了。
“如果什麼都沒有看到,你跑什麼?”
阿浪的眼裡寫滿了懷疑,我心裡清楚,他的懷疑不是沒有道理的。
“我……我剛剛也不知道怎麼了,莫名其妙就往那個方向跑。”
我只好隨便找了個理由,可阿浪竟然相信了。
只見阿浪慢慢沉下一張臉,對我說;“接下來要小心。”
我點了點頭,心想,或許被鬼魂控制的次數太多,所以,阿浪也不會再懷疑了。
想到這些,我不由長長舒了一口氣,然而,坐在我們身邊的女人,看上去卻似乎一副不好惹的樣子。
可我盯著她的側臉,想了許久,還是沒能夠回憶起自己究竟是什麼時候認識了這樣一個女人。
好像除了她的聲音,她的五官對我來說,其實很模糊。
“阿浪,你發現沒有,那個女人,好像一直在盯著我們看。”
我扯了扯阿浪的衣角,然而,我卻並沒有得到阿浪的解釋,他只是用一種低沉的聲音說道;“你就假裝你看不到,聽不到,不聞不問,知道嗎?”
爲什麼明明看到了,卻要假裝看不到呢?
這一刻,我才恍然發現,有問題的或許不僅僅是剛剛那個女人,還有可能是阿浪!
太奇怪了,他出現在這裡,明知道這裡很詭異,更重要的是,拍賣會上的東西對於其他人來說,或許是古董,有一定的價值,可是,對於阿浪這個生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經一千多年的殭屍來說,又算是什麼呢,根本沒有任何價值!
所以,我斷定他之所以出現在今天的買賣會上,或許還有其他的原因!
一股細細小小的冷流從腳底蔓延上來,隔著薄薄的鞋底,我感覺到,那股冷流像是長了眼睛一般,迅速往我的身體裡躥。
腦子裡好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但很快便消失了。
我想知道,阿浪真正在意的到底是什麼?
臺前主持人的話我一句都沒有聽進去,只是耳邊不斷傳出奇奇怪怪的聲音,好像有人在我耳邊說著什麼,可當我仔細去聽,卻什麼都聽不清楚。
我感覺到有人在故意擾亂我的心神,到底是誰呢,會不會是坐在我身邊的那個女人?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令我做夢也沒有想到的事情發生了,因爲,我親眼看到第一件拍賣品被工作人員緩緩拿到臺前。
那一刻,我整個人愣住了,透明的玻璃展架裡,竟然擺放著一件衣服。
不,那不是一件普通的衣服,而是一件長袍,一件月白色的長袍,右臂的部分破損了一塊,但依舊保存完好。
我絕對不會看錯,那就是我第一次見到阿浪時,穿在他身上的那件長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