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02，虛無與降維的螺旋序曲。”

“收容措施：一，每三十三小時三十三分三十三秒進行一次常規巡邏，每三十三次常規巡邏後進行三次最高規格排查式維護。”

“二，任何時刻，都不得靠近濃霧三米以內，同時最好保持在三十三米以外，這是安全距離。”

“三，進入收容大廳後，不得說超過三句話，如果因爲任何原因而說出了三句話（包括打噴嚏，沒錯，我鄭重警告任何人，打噴嚏，打哈欠，或者因爲任何原因而發出聲音，這也算是‘一句話’！），那麼請在三秒內再說出至少一句話來，以保證說話數字不爲三或者任何三的倍數。”

“四，這一條是充數的，沒有意義，不必理會，但是必須要多這一條，我再次嚴重警告所有人，特別是有三級以上權限的人，若是讓我再看到這一條規則被刪除，我會認爲本收容站已經被SP-02所侵蝕，而不得不做出過激反應，包括啓動你們一直討論的，‘並不存在的’現實抹除器，你們絕不會希望看到這一切，當然了，若真被啓動，你們也看不到了。”

“描述：SP-02並不真實存在，從任何非知性的查探來看，它本質上都只是虛無，空無一物，既不具備物質實體，也不具備任何意義上的‘存在’特性，從輻射，到粒子，到信息查探裝置，到現實錨定裝置，到虛數空間與虛粒子查探，它，都不存在！”

“沒人知道SP-02是什麼時候被我們收容的，也沒人知道我們是從什麼地方發現它，以及是如何收容它，如何確定了以上三條……該死，以上四條規則的，沒人知道（不是我吹牛，作爲四級權限者，而且是可以直接和管理員對話的我，是真的詢問過無數人，所得到的回答全是未知），所以有理由認爲，SP-02從編號，到詞條，到收容大廳，到收容措施，這一切全部都是一個收容物……這不是形容詞，而是其全部是一個整體，是一個存在於我們收容基金會的一個收容物。”

“作爲單數字收容物，SP-02的危險等級是五級，這意味著它非常重要，所以自收容它以來，就對其進行過無數的實驗，耗費了無數的人力物力，據不完全統計（見目錄一），犧牲在對其研究中的人員超過了一千人。”

“SP-02是一團矗立在SP-02封鎖大廳中的濃霧，其大小爲三十三立方米，但是卻佔據了三十三平方米的房間大小，不會擴散，不會有任何變化，從任何角度去觀察都是一團濃密到無法看透內部的濃霧，但是一旦走入到三十三米內時，就會看到該濃霧內部有東西，通常爲長條狀物體，偶爾會看到發光的球體，極罕見的情況下會看到在濃霧裡行走，生活，交談的人形個體，但是這些現象只被知性生命所看到，非知性生命的任何信息記錄都無法查看到該現象。”

“任何看到濃霧中個體，物品，或者光球現象的人員，在接下來的三天到三十三天中，會進入到一種集體夢境裡，他們聲稱自己是維多利亞風格與時代的人員，那個世界正處於大航海時代的鼎盛時期，貴族享受著大航海與大發現的紅利，舞會，歌曲，華麗的裙裝，打扮靚麗的淑女，伴隨著圓舞曲與奶油香味的晚宴，而在此之外，則是黑幫橫行，妓女站街，勞苦的民衆，更底層的被殖民者與奴隸……”

“有極少數認知衰減抵抗水平檢測中，數字達到十以上的人，他們會夢到在一片怪誕而失序的末日世界，那個世界的星辰環繞著所在的末日星球，遮天觸手將恆星包裹湮滅，類人生物化爲淤泥四處流動，追著天上時隱時現的光芒，而被光芒所灼燒燬滅，這是它們追求的解脫，或者昇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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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個別，極偶然的情況下，認知衰減抵抗水平超過五十點的基金會特種人員，他們會夢到進入到了一個和平的世界中，那個和平的世界繁榮而昌盛，但是那個世界的掌權高層正在進行著一些禁忌實驗，暗中將大量民衆作爲實驗品與消耗品，而抵抗組織也開始暗中結成，目的就是推翻這樣的政府與高層。”

“所有做過夢的人員，都將在三天到三十三天內化爲■■■■■■……”

“目錄一，沒人知道有多少人消失不見了，做過夢的人一旦消失，其所有留存信息都將逐漸消散，亦如他們從未存在過一般，不過這一切消失有一個過程，目前收容站中有兩百六十二人消失記錄，還有三百五十五個文檔只有少數文字，沒錯，這些只有少數文字的文檔主人……他們已經消失了，而且估計消失了有些年頭了。”

“目錄二，所有因爲做過夢，正在消失，或者即將消失的人，他們的精神狀態將會持續性變化，最初時開始質疑現實世界的真假，發展到中期時將會持續性發呆，記憶力缺損，對現實與虛幻產生認知障礙，當抵達後期時，他們將會持續性叫喊一些不可知的語言與聲詞，通過現實錨定裝置強行判定認知，得到的具體詞意基本上都是‘這不可能’，‘這是虛假的’，‘我要快點甦醒過來’之類的意思。”

“目錄三，應總部要求，應最高管理會要求，應超過五名管理員要求，而對SP-02所展開的三次特殊部隊進入探索如下，可展開……”

“目錄四，好吧，本來沒有這一條的，但是必須加上這一條，原因是什麼我真的不想再解釋了，但是既然加上了這一條，那就放上一個還未曾消失的視頻文檔……不，這不是小電影！我是專家！我可是四級權限者，而且是可以直接和管理員對話的我！怎麼可能會看什麼小電影！？總之……我不希望再有正式工作人員在巡邏時跨入到三十三米距離以內，再次重複，這種消失是連你們的退休金，撫卹金，死亡津貼都會徹底消失的‘刪除’！”

“目錄四展開，視頻編號：01……”

在一個單向玻璃房間中，一個滿臉憔悴，頭髮亂糟糟的紅髮女青年正坐立不安。

一個電子合成音響了起來：“凱瑟琳，希望你能夠理解，我們只能夠通過這種方式與你交談，因爲現在誰都不清楚SP-02是依照什麼邏輯來產生模因效應，事實上，我們已經在你的房間周圍，以及這個聞訊室周圍放上了不下於十臺現實錨定裝置，我想作爲三級權限者，你應該知道這是一筆多麼巨大的支出，但是很遺憾……你的室友，抱歉，我不知道它叫做什麼名字，於七天前消失了，而且它的檔案消失速度非常之快，目前我們只知道曾經有過這麼一個人，但是是男是女，幾級權限，有過什麼功勞，我們完全不知。”

紅髮女青年煩躁且焦急的道：“埃爾諾絲，名字叫做埃爾諾絲，年齡二十一，比我晚一期加入基金會，二級權限者，生物學博士……算了，這沒什麼意義，我即便說出來，你們也會很快的將其遺忘，任何記錄其信息的載體都會自動的‘刪除’她，所以這沒什麼意義，不是嗎？”

另一邊，電子合成音停頓了數秒，這才說道：“那麼你有什麼想要告訴我們的呢？”

紅髮女青年漸漸鎮定了下來，她有著充滿了知性與智慧的雙眼，當她沉靜下來後，其聲音也變得了沉穩，她說道：“我時間不多了，但是有些事情作爲前提，我還是必須要說的……我很特殊，從小到大我都很特殊，因爲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我動容，也沒有任何事情可以讓我驚慌失措，不管是多麼誇張的事情，不管是多麼驚恐的事情，甚至是我父母因爲車禍而死亡，我都只是冷眼旁觀，人們都說我冷血，沒良心，而精神病院的醫生則認爲我是天生冷漠情緒者，又或者是別的什麼疾病……”

“總之，我的認知衰減抵抗水平不說史無前例，整個基金會裡至少算是前五之列……五百三十六！”

電子合成音說道：“沒錯，你是我們基金會的驕傲與瑰寶，因爲你，我們解密了超過十件收容物，重新設計了針對危險度三的六個模因收容措施，所以你是三級權限者，甚至未來可以成爲四級權限者！”

“沒有未來了……”

凱瑟琳搖了搖頭，她說道：“但是不管是因爲我天性冷淡，天生認知衰減抵抗水平極高，又或者是我的不甘心，我都希望在我消失前，將我所認知的到的SP-02的真實告訴你們。”

電子合成音問道：“所以……那到底是什麼？”

“一個文明。”

凱瑟琳說道：“一個超出了我們理解和認知的文明……”

“和你們所認爲的不同，在接受到SP-02的信息後，其實本質上就已經納入到了它的循環邏輯之中，這個我們可以接下來再討論，現在請不要打斷我……在納入到其循環邏輯之後，表現出來的就是三到三十三天內的夢境，但那其實並不是夢境，而是SP-02的循環邏輯，也就是你在夢裡變成了那其中的生命，而我……因爲認知衰減抵抗水平的緣故，在過去的二十七天時間中，做過了上百萬次的夢，我成爲了那其中的生命，並且循環了至少上百萬次。”“又因爲我完全認知，並且理解了那上百萬次身份循環的信息，所以我也理解了SP-02的真實……它是一個文明！”

“這個文明最初時和我們沒什麼不同，現實世界，星空，星球，不過他們和我們不同，他們具備超凡之力，他們每一個個體都具備著心靈層面的超凡之力，而其中的佼佼者稱爲超凡者，具備著將心靈層面虛無之物變成實物的能力。”

“然後，他們遭到了未知恐怖的侵襲，或許是模因，或許是別的什麼玩意，總之，這種侵襲使得這個文明的個體開始產生了虛無主義念頭……你可以想象嗎？心靈強大的超凡文明，其文明個體大規模的產生了虛無主義念頭，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電子合成音沉默了許久才說道：“……終極人擇原理的反面體現？”

凱瑟琳讚許的道：“沒錯！當這個文明的所有個體都被侵蝕後，只要他們同時閉眼，那麼他們的世界和宇宙，包括了他們的文明與星球，所有的個體，都會在同一時間消失不見……亦如他們所認爲的那樣，他們並不存在，曾經存在過的痕跡不過是他們想象出來的虛假！”

電子合成音再次沉默，這才問道：“有何證據？”

凱瑟琳罵道：“有證據還需要我來口述嗎？對面是那個傻逼？我要向上報告，扣你工資和獎金！”

電子合成音這一次沉默得有點久，至少數分鐘後道：“咳，凱瑟琳女士，請您繼續。”

凱瑟琳稍微穩定了一下情緒，這才繼續說道：“我有多次在其中的和平世界扮演了政府高層，從而得知了那個文明的自救方法，他們打算造神，然後將造出來的神靈以‘吞噬’的方法作爲種族的壓艙石，但是很明顯的，這一計劃失敗了，不過也不算完全失敗，這個他們臆想中無所不能的神靈沒成功，但是卻塑造出了三個接近神靈者，三個最強大的超凡者。”

“但這時，虛無化現象已經非常嚴重，整個種族的精英加上三個近神超凡者合力都無法阻攔，而經過那個文明科學家和研究人員們的瘋狂研究，他們確認該虛無現象是基於他們所存在的現實，於是乎，他們進行了弒神計劃後的最終計劃……”

“他們，那個文明的超凡者，政府，高層，權貴，以及所有精英，以某種方式聯動了全文明所有個體的心靈，我記得我之前說過，這個文明的特殊性就是其心靈層面的超凡能力，而集合了全種族心靈之後，他們做了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他們將他們的文明降維了！”

電子合成音忽然開口，那怕是電子合成音，沒有任何高低起伏，但是是個人都可以聽出來其中的驚訝。

“降維？從現實往電子程序，電子遊戲，或者書籍那種模式降維？”

凱瑟琳肯定的道：“沒錯，某種奇特的集體思維，或者是某種無法描述的誤導，使得他們相信只要將整個文明從現實物質層面降維到更低敘事信息層，那麼他們就可以躲開虛無的侵蝕，所以他們降維了，捨棄了全文明所有生命本質，從現實敘事降維到了底層敘事層。”

“以三個近神級存在的自我存在邏輯爲錨定點，整個文明的個體與超凡，全部降維……如果要我來形容，差不多就是一瞬間全種族個體自殺，然後靠著這三個同樣自殺的超級個體來做夢，重新將他們給夢出來……”

電子合成音不可思議的道：“但即便是降維化，那也應該是低層敘事信息存在，可是我們全部測試過了，沒有！別說低層敘事信息了，那怕是虛數信息都沒有！”

凱瑟琳露出了嘲諷的笑容，她一邊笑，一邊用指頭戳著牆壁，也不知道是不是她沒有了痛覺，或者想用這種辦法來抵擋某種更可怕的東西，她的手指被戳得血淋淋的依然沒有停下。

她說道：“這正是我想要說的……他們忘記了，那虛無是自他們每一個個體的心靈中浮現，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那怕這個文明的個體降維到了低層敘事信息中，那怕他們全部都是被三大超級存在夢出來的文明個體，其意識裡依然帶著虛無，那怕在虛假的低層敘事層重演文明，重構文明，這種虛無依然如影隨形……我們都知道，敘事層的降維，將會導致信息的極大量逸散，就如同四維空間降維到三維，三維降維到二維一樣，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九九九……的信息都將逸散，因爲低維無法承載高維的多維信息擴張！”

“本來按照這個文明的計劃，降維擺脫虛無侵蝕後，只要超級存在持續性穩定錨定，那麼信息的堆積與累積會逐漸重演文明，並且使得他們逐漸恢復……這個時間或許極爲漫長，但是這也是一個希望，不過在此刻恢復之前，他們的記憶就會伴隨降維而出現時空悖論，也即當初做過什麼，只要相似相同情景，就依然還會做什麼，所以當虛無侵蝕再度出現時，這個正在恢復的文明有做了同樣的事情……”

電子合成音那邊發出了不可思議的聲音道：“所以……這個文明繼續降維了！？”

凱瑟琳面露嘲諷的道：“沒錯，他們做了當初同樣的選擇，依照時空悖論公理，你無法回到過去去殺死你的祖父，同樣的，相同敘事情景下，他們無法想出降維化以外的處理方式，於是，他們在降維後的低層敘事信息層，再一次降維了，就變成三個超級存在落入更下一層，夢出來了超級存在的自己，夢出來的超級存在的自己再夢出來整個文明……”

電子合成音徹底沉默了。

凱瑟琳忽然停下了戳手指，她的手指不見了，她就苦澀的笑道：“我的時間也差不多了……對了，左後的信息記錄，因爲我個人的特殊性，這一段信息估計是可以保留許久的……我懷疑！”

“該文明並不止是遭受到了虛無侵蝕，他們或許從一開始就遭到了另一侵蝕，只不過他們並不知曉，而是以爲他們的所作所爲是自己判斷，自己想出來的一樣……”

“這個文明，同時遭到了虛無與降維兩個不同效應的侵蝕！”

“他們，或許是極爲特殊的文明存在，對他們的持續性研究，將會給我們的世界，和整個基金會帶來想象不到的巨大幫助，但是前提是……”

“有大量的，類似我這樣的人，又或者……超過我認知衰減抵抗水平的人！”

“超過許多，超過十倍，百倍，千倍……無數倍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