彷彿是從最黑暗的水底浮上水面，沉睡的米良漸漸甦醒，慢慢恢復意識。

一個聲音鑽進他的耳鼓：“醒了嗎？感覺怎麼樣？”

米良睜開眼睛，看到了一位年輕的醫生，還有醫生身邊的各種設備，其中一臺設備上正顯示著大腦的虛擬模型，不僅有完整的大腦，還有各種切面，不同的顏色在不同的模型上不斷地變化，很有規律的樣子。

想必這位醫生就是通過觀察大腦模型，知道自己醒過來的。

“這是哪裡？”米良輕聲問。

朱寧微笑：“這裡是長戈號，我們接到了你的呼叫……”

話音未落，艙門打開，秦虎走了進來，先和朱寧打了個招呼，然後朝米良伸出右手：“你好，我是秦虎，長戈號的艦長。”

米良剛把手伸出去，就被這句話驚到了，愣愣地看著秦虎說不出話來。

秦虎失笑：“是不是覺得我太年輕了？”

米良有些尷尬，但還是點點頭承認了自己的想法：“秦艦長真是年少有爲。”

秦虎立馬笑開了花：“不是那麼回事，我能當上這個艦長其實是個意外……米先生……”

“米良，叫我的名字就好。”米良說。

他敏銳地注意到，秦虎剛剛說的是艦長。

只有軍用飛行器才能稱之爲艦，民用飛船隻能叫船，這是一個非常淺顯，卻又總是被人忽略的常識。

不管艦長還是船在，在飛行器上的地位都是不可動搖，別管秦虎多麼年輕，禮貌一點，把姿態放低點肯定沒壞處。

“好。”秦虎從善如流，“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米良動了動胳膊：“還不錯。”

“那好，我有些問題希望你能幫忙解答，可以嗎？”

“沒問題！”米良馬上答應。

“太好了。”秦虎努力維持穩重的形象，“朱醫生，衣服準備好了嗎？”

“當然！”朱寧指指牀頭，那裡放著米良的衣服。

秦虎示意：“我先出去等你。”說完毫不遲疑地轉身離開。

朱寧微笑著問：“需要我避開嗎？”

米良搖頭：“都是大老爺們兒，用不著。”說完迅速換好衣服，追出了醫療艙。

朱寧也跟了出來：“艦長，他還有幾個檢查沒做，麻煩你快一點！”

“那可說不準，我這兒定不下來。”

“沒關係。”米良主動站出來，“完事了我再回來。”

“請這邊走！”秦虎頭前帶路，把米良帶到會客室。

戰艦上的每一寸空間都非常寶貴，原本沒有會客室，不過長戈號上人手不足，空出了許多船艙，隨便找個空船艙擺點桌椅，就成了一間會客室。

羅洪和馮企森已經提前等在這裡，秦虎先爲雙方介紹了一下，衆人坐下之後，他才換上帶著幾分嚴肅的表情：“米良，我們接到你的量子信號時，還收到了同源的超光速信號，後來我們找到了你，也試著聯繫另外一個信號，但他們的回覆非常奇怪，張嘴異端閉嘴淨化，你知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長戈號早就和行星聯繫過了，但是得到的迴應只能用亂七八糟來形容，就像最早收到信號時一樣，行星上回復的內容雖然都能看懂，但是擱在一起那叫一個亂，各種詛咒謾罵應有盡有，氣得秦虎差點沒開火轟炸行星。

迎著秦虎的目光，米良重重點頭：“知道！”

“那太好了，能跟我們講一講嗎？”秦虎一臉人畜無害的笑容。

“他們都瘋了，都是瘋子！”米良說的沒頭沒腦，臉上的表情卻因爲激動而微微顫抖。

“別急別急，慢慢說！”秦虎趕緊安撫幾句。

米良很快就控制住情緒：“對不起，我有點失態了。”

“沒關係，看得出，你是個有故事的人。”秦虎說。

米良苦笑：“哪有什麼故事，就是僥倖留下了一條命。”

秦虎露出好奇的表情：“仔細說說。”

米良嘆了口氣：“這事兒還得從幾年前說起，那時我們收到了新谷星的通知，說人類的星域正被外域人入侵，要求所有人必須撤離殖民星，……”

隨著米良的敘述，當年的情況漸漸展現在幾個人面前。

這顆到處都是山谷的行星名叫裂谷星，雖然環境不是很好，卻是新谷星下屬的重要礦星之一。

因爲環境特殊，這裡沒有其他殖民星的高樓大廈，更準確地說，這裡沒有通常意義上的人類建築，所有建築都是開鑿懸崖峭壁，近百萬人口全都生活在這種依託山勢建造的崖城裡。

百萬人口聽起來不少，可是行星那麼大，分散全球之後就像一把沙子撒進大海，根本看不見幾朵漣漪。

接到新谷星的通知之後，裂谷星殖民局馬上開始動員民衆離開，裂谷星上那些有權有勢的礦老闆，都在第一時間想辦法離開。

可是到了平民這裡就不一樣了，很多人不相信殖民局的說法，不相信有外域人入侵；也有些人雖然相信，卻又認爲裂谷星環境特殊，就算敵人來了，也不會發現這是顆人類殖民星，更有甚者，單純就是捨不得離開自己的家園。

總而言之，大量平民由於各種原因滯留裂谷星，不管殖民局怎麼勸，就是不肯離開。

如果是一顆普通殖民星，殖民局只需要把城市掃蕩一遍，就能把九成九的居民帶走，可是這裡不一樣，百萬居民分散在全球各地的崖城，崖城又特別的隱蔽，掃蕩全球困難重重。

殖民局多方勸解，也只說動了部分平民，直到撤離的最後時限，不過撤出三分之二的平民，剩餘的平民半點都不配合，無奈之下，艦隊只能離開，裂谷星進入權力空窗期。

艦隊剛離開的時候，還沒有人意識到這一點，原本的社會秩序仍在慣性的作用下發揮著一定的作用。

但是很快情況就變了，治安變得越來越惡劣，打砸搶只是尋常，殺人放火屢見不鮮，形勢急轉直下。

滯留裂谷星的民衆不得不依靠原本的社會關係自發織起來，共同應對越來越惡劣的社會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