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她的孩子沒有了，她還幾乎掉了半條命，你讓我，該怎麼辦？”安琛西聲音裡充滿了痛苦和糾結，他擡手把程念傾抱在了懷裡，“我現在滿眼都是她血淋淋的樣子，就像我的母親當初那樣絕望，失去一切的絕望。”

當初母親跳樓的那一幕在安琛西眼前浮現，而病牀上那氣息奄奄，一心想要尋死的蘇皎泱跟他記憶中的形象不斷重合著，安琛西一直對自己的出生抱有愧疚的感情，覺得自己是個不該出現的錯誤，是間接逼死母親的兇手，所以當蘇皎泱這樣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安琛西簡直不能忍受蘇皎泱再絕望地自殺。

程念傾聽他這麼說，心裡在狠狠抽痛，她沒得辯解，因爲這一切都是她親手造成的，她從安琛西的懷裡掙脫出來說道：“是的，都是我的錯，是我推倒了她，害得她變成這個樣子，我沒得辯駁，都是我的錯，你要我怎麼說，怎麼做才能夠彌補她的傷害？”

“念傾，對不起。”安琛西突然說道。

程念傾一愣，她看著安琛西，眼淚緩緩滑落下來，之前已經哭過的她現在眼角紅腫，臉上全是淚痕，她想要張口問他的對不起是爲了什麼，但是她已經能猜到他是爲了什麼。

知道是爲什麼，心中才會更難過。

她慢慢從地上站起來，往牀上一坐，看著安琛西說道：“所以，你決定跟蘇皎泱結婚，好來彌補她，對嗎？”

安琛西點頭，“是的，我選擇這樣來彌補她，我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但是我不能忍受自己犯下這樣的錯誤，我想這樣，我心中的罪責和愧疚才能減輕一些。”

她看著他紅紅的眼圈，那個殺伐果決的男人，卻始終帶著惻隱之心，他有著對生命最起碼的尊重，所以安琛西做出這個決定，程念傾沒有任何好怨念的，反而因此心底還生出了一絲淺淺的輕鬆，也許這樣，也能讓她彌補對蘇皎泱的虧欠。

“那我呢？”程念傾慢慢開口，“我是不是，就真的變成了一個棄婦。”

“你不是棄婦。”安琛西立刻說道，“只是我不能再給你婚姻，你，自由了。”

他最後一句難耐苦澀，程念傾吃吃一笑，“我自由了，那還真是個好消息，沒想到我這輕輕一推，自由就被我推出來了，你需要我祝福你們嗎？”

安琛西皺眉，“程念傾，你這麼說是什麼意思？”

她垂下了頭，“我現在連說都不能說了嗎？”

“這一切都怪誰呢？”安琛西淡淡道，“誰都不想這樣，只怪你自己太過心急。”

終於說出口的指責，程念傾領受之後心中劇痛，這個指責，她已經在心裡默唸了無數遍，可是從他口中說出來，她聽了還是有著剜心之痛，痛得她全身都在顫抖，但是她還是鎮定了下來，看著安琛西說道：“我當時只是想去告訴她，讓她不要再對我的孩子下手，明明最先被害的是我，是她先害得我，我從未想過要害她，不管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對一個無辜的孩子下手，我是失去過孩子的人，我懂得那種失去一切的痛苦。”

想想她曾經在程家被一家人打在地上，程素歡的腳無情地踢向她的肚子，那樣的絕望，那樣的無助，身下都是血，是谷世臣衝進去把她給送到醫院裡的。

那樣的痛苦，她已經承受過了，怎麼可能再會讓別人承受。

可是意外就這麼發生了，她也沒法去招架，蘇皎泱畢竟是受到了傷害。但這不代表，安琛西就可以隨意指責她，認爲她是誠心要傷害蘇皎泱。

安琛西見她激動的樣子，移開眼說道：“可是，事實已經如此了。”

“是啊，事實如此了，我也應該爲這件事承擔後果。”程念傾說，“既然你願意做出這個決定，也省得我整日心神不安。就這樣吧，你去好好照顧她，反正我一個人生活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我早就習慣了，要不是被你們突然找到，我早就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好好養胎了。”

這裡的一切註定都不屬於她，那就讓她乾乾淨淨離開吧。

可是，程念傾想了想，又看著安琛西說道：“孩子歸我。”

“不行。”安琛西立刻說道。

程念傾看著他，眼睛紅紅的，臉上帶著淚，安琛西看得心痛，他很想伸手幫她把眼淚擦拭乾淨，但是那手要擡起來彷彿有千鈞重，如今他怕是不能再給她擦拭眼淚了。

“孩子歸我。”程念傾咬牙切齒一字一句說道。

這是她的孩子，是她的骨血，是她絕對不能讓出去的寶貝，既然他要彌補蘇皎泱，要和蘇皎泱結婚，那麼她就要把她的孩子帶走，那個孩子不再屬於安琛西，只屬於她一個人。

“不可能。”那也是他的孩子，是安家的子孫，他不可能讓程念傾帶走他的孩子。

程念傾說道：“那你就現在把他拿出來吧。”她挪動身子，跪坐在安琛西的面前，把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擡眼，一雙眼睛亮的好像天上的星星一樣，“你把他拿出來，別讓我懷上啊。”

“你在威脅我嗎？”安琛西眼眸一冷，語氣透出了幾分陰狠，這個女人，她竟然拿他的孩子威脅他。

程念傾神情冰冷，她冷冷一笑，“威脅？到底是誰在威脅誰？安琛西，你竟然要選擇跟別的女人結婚，還要我生下孩子給你，這會不會太天真了一點？我也不怕告訴你，孩子必須讓我帶走，不然我不會讓他生下來。”

他身形一震，一下子擡手掐住了程念傾的脖子狠厲說道：“程念傾，你要是敢動我的孩子，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她呼吸困難，一雙漂亮的眼睛只直直地看著他。她曾經那麼思念，那麼期待著安琛西回來，陪她一起看寶寶成長，她等啊等，等啊等，等到他終於回來，卻只等到他遺棄她，他要爲了彌補過錯跟別的女人結婚，如今暴跳如雷，恨不得將她殺了而後快。

如果早知道他回來，會是這樣的情形，她還會不會期盼他回來呢？

會不會呢？程念傾現在說不出話，唯有默默流淚了，她只能看著他流淚了，他曾經那麼愛她，那麼疼她，如今終於又回到了當初劍拔弩張的情形，那這些日子的相濡以沫，甜蜜恩愛，都只是個笑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