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一會兒告訴你。

萊夏不是很理解這句話的意思。

告訴他什麼？他有什麼需要告訴他的事嗎？

萊夏沒有想到變化術，因爲伊路做的實在是太精妙了，最精準的畫師也描繪不出他臉上的變化。那副面容是藍卡幫他修改的，是一向挑剔的加萊克都讚不絕口的工藝。人類真是奇妙的生物啊，耳、鼻、口，只要變化一點點，組成的效果就會變得千差萬別。

——伊路的相貌太完美了！

藍卡幫他設計容貌時曾這麼抱怨過。無法修正，完美的不需修正。他們要做的，只有毀壞。那是多麼痛苦的工作啊，就好像考試時故意考到九十九，雖會受到別人的稱讚，但你知道你本來是可以拿到一百的。你不得不把那一去掉，來減少別人對你的注目。藍卡小心翼翼的在伊路的容貌上修改著，大家都覺得讓伊路直接變成另一個樣子實在是太浪費了，就算是九十九分，也要用自己的答案。

他花了好長好長時間，終於做出了那份九十九分的答卷。跟一百分答卷非常相似的卷面，一眼就能看出兩者之間的關係，但是，最精妙的部分已經被去掉了——那就是現在的伊路。

“勞瑞恩還沒回來嗎？誰陪……”問到一半，伊路就發現現場缺了誰了，“比諾陪他去的嗎？”

“別擔心，有比諾陪著不會有事的。”託因比安慰道，他正跟裡醫療部留守的三個男生圍坐在一起打牌。幾個大人都不在，估計是被村幹部拉去感謝去了。“奧斯安教授沒去。”蒂莫西說，“他跟程拉尤米教授在樓上整理考試資料呢。”他撇了撇嘴。“要是能漏點兒題就好了。”

“想的美。”伊路拍拍他的頭，轉身向信樂走去。“我比你還大呢。”蒂莫西在他身後不滿的嚷嚷著。

“優格，早安。”伊路在信樂身邊坐下，上次聊天時那種生疏的距離已經不見了。

“已經下午了。”信樂放下書，仔細觀察他的臉，“不錯，氣色好多了。”

“畢竟睡了那麼久。”伊路摸摸自己的臉，似乎想感受一下自己的好氣色，“陪我出去走走吧，順便去接比諾和勞瑞恩。”

“不找繆拉嗎？”信樂很奇怪。

“嗯……”伊路往萊夏那邊望了望，“他好像有點兒累，讓他好好歇歇吧。”

信樂點點頭。萊夏的氣色的確跟平時不一樣。把書收進儲物石（鑲在衣服上的），信樂站起身，跟伊路一起離開了旅館。“果然雨後的空氣是最清新的。”伊路在他身後伸了個大大的懶腰，“不過神賜的空氣本來就很好，不像外大陸。”他咧咧嘴，做了個“慘不忍睹”的表情，“簡直糟透了，呼吸都覺得困難。”

“有那麼糟嗎？”信樂有些意外。

“當然不是所有地方都是那樣，不過哪裡都比不上神賜，外大陸的空氣污染太嚴重了。”伊路嘆了口氣，“科技發達的後遺癥。”

“不過千年前的空氣要更差吧。”信樂說，“現在已經好多了。”

“信樂去過外大陸嗎？”伊路奇怪的問，“你說的好像在千年前的外大陸居住過一樣。”

“怎麼可能。”信樂連忙擺手，“不過我的確去過外大陸，那裡的空氣是不好。”

“是吧。”

兩人邊聊邊走，不一會兒就到了竹林邊緣。真的是十分巧合，就在這時，比諾維亞和勞瑞恩出來了。他們幾乎是被推而不是走出來。伊路看到躲在竹子後面的那些半透明的女孩子，瞭然的笑了笑。他用妖精的禮節向她們道了謝——手臂前伸，畫圓背後，然後盯著對方的眼睛微微彎腰——30度就可以了。妖精們向他回了禮，笑鬧著離去了。

“那些是什麼？”信樂問。他從沒見過妖精。

“黑竹的精靈。”勞瑞恩說，“她們救了我們。”

伊路敏銳的捕捉到了他話中的隱義。

“你們碰到兔耳腐影了？”他問。

“對。”勞瑞恩點點頭，“說來話長了，我先說結論吧。”他拉過比諾維亞，“如果感應儀沒出問題的話，兔耳腐影已經全滅了，我們抓不來了。不過不用擔心，解毒劑的臨牀實驗非常成功，就是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副作用，隊長給他檢查一下吧。”

伊路很聰明，他大致猜到發生了什麼事了。無非就是比諾維亞對付兔耳腐影的時候中了屍毒，然後因爲對手太多無法及時逃脫只能冒險試用解毒劑，至於竹精爲什麼出現，那猜都不用猜了，伊路瞭解那些傢伙。

“我們回去吧，回去我給比諾檢查。”伊路說。他看了看比諾維亞的胳膊，那上面有一道小小的血痕，相信是兔耳腐影留下來的。

“夠刺激的！”信樂拍了拍比諾維亞的後背。

“相信我，你絕對不會喜歡那種刺激的。”比諾維亞心有餘悸的說。

兩人同時大笑起來。勞瑞恩莫名其妙的看了他們一眼，小心翼翼的蹭到了伊路身邊。伊路聽見他小聲嘟囔了一句“戰鬥部”，看了看後面興高采烈談論剛纔經歷的兩個傢伙，他知道勞瑞恩在感慨什麼了。

“總之，我們先回去吧。”

之後的時間急促的像快鏡頭，任務完成－離開村莊－魔法協會－傳送陣，也許中間還去拜會了一下因爲學業沒有參與遊玩的斯其和斯曼，卡斯帕和賽西已經走了，這回不知道又接了什麼任務。修若和萊特利決定再留幾天，他們寫了書信（給恩斯巴勒校長的），讓莉卡咪和莫里斯先回去，總不能真讓他們玩到考試的前一天吧，倒不是說需要複習，但總要好好休息一下養精蓄銳啊。返程的日期是伊路他們研製出解毒劑的那天（1月17日），他們出任務的日期是後天（1月19日），除了莫里斯和莉卡咪，其他人都要想方設法的避免自己跟自己相遇。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你想告訴我的事了。”萊夏小心的繞過自己今天走過的路，和伊路登上了基地的天文觀測臺。

“這裡視野真好，你應該早帶我來。”伊路興致勃勃的眺望著遠方。“我應該從哪兒說起？”雖然是疑問，但他並沒有讓萊夏回答的意思，他自己得出了答案——

“你知道，我的真正姓氏是奧斯安，雖然我不打算跟他們相認，但我的身上還是存有奧斯安家族的特殊能力的，按魔法師的說法，就是異血域吧。映虛幻鏡就是奧斯安家族的異血域能力：將本體隱藏在其他空間，並在現空間做出鏡像虛影，這個虛影拒絕血親外的一切人的碰觸，只要我們的意識不清楚，它就會自動啓動，就算我們沒有了魔力也一樣。”

“但是我能碰到你。”萊夏說。

“對。”伊路點頭，“我不知道爲什麼，也許映虛幻鏡還有什麼其他的能力吧，我也不清楚，畢竟我不是在奧斯安家長大的。”頓了頓，他繼續說下去，“還有，你……看到我變化術解除之後的樣子了吧。”他認真的看著萊夏，“當時我意識不清楚，不過你好像受了很大刺激的樣子。”伊路不悅的皺起眉頭，“我的本來面貌有那麼慘不忍睹嗎？”

“不，當然不是。”萊夏連連擺手。

“真的？”伊路很是懷疑。

“真的。”萊夏發毒誓。

“但是你一副很受刺激的樣子……”伊路拇食兩指託著下巴，一臉懷疑。

萊夏無語。他實在說不出口說那是你太＊＊（萊夏努力把“漂亮”“美”“誘人”這些形容詞從腦海中驅除出去）讓我看呆了的緣故，所以只好沉默。

“算了。”伊路放棄，“我也不是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萊夏一驚）“以前藍卡也經常說我長得太殘害世人，我長得有那麼悽慘嗎？我怎麼沒覺得！難不成我跟別人的審美觀不同？”說到最後，伊路根本是自言自語起來。

不，不是你的審美觀跟別人不同，是你太遲鈍把別人的意思理解錯了。

萊夏很想這麼說。但如果把這句話說出口，他就必須要跟伊路解釋他是哪裡理解錯了，然後免不了還得闡述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想法又逃避不了那些讓他很想消音的詞，所以還是不說了。

“沒……其實……挺……可愛的。”萊夏好不容易選了個能說出口的詞。

“……”伊路不說話，只是拿一雙紫色的大眼睛盯著萊夏。

“怎麼了？”萊夏奇怪，“可愛”這個詞總不會踩到地雷吧。

“逗你玩的。”伊路若無其事的扭過頭，“我又不傻，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長得如何。”

“啊？”萊夏呆住了，“那你剛剛說的……”審美觀什麼的……

“你該不會當真了吧？”伊路驚訝的看著萊夏，“不是我自誇，我在語言上的造詣相當好哦，有些詞語會隨著外界因素褒貶互換，我明白的。”

“……”

“……”

“你……”萊夏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拳頭，伊路見勢不妙，小心的轉移話題——

“我要說的就是這些了，還有一些事情，對戰之後再告訴你吧。”

“總覺得遙遙無期呢。”萊夏嘆了口氣，算是爲自己哀悼——被耍倒也是個難得的經驗，“今晚有事嗎？”他問伊路，“來這兒看星星如何？”

“嗯。”伊路興致勃勃的看著高高的天空，天已經快黑了，相信再過一會兒就能看得見星星了，“讓我一直待在這裡都沒問題。”

“那可不行。”萊夏否決了他的提議，“你今天還一點兒東西都沒吃呢，晚飯可不能省。”

×××

斯科拉空島畢竟是天才雲集的大營地，雛窟的孩子更是天才中的天才，抹殺天才這種事雛窟自然是不會做的，但封閉式管理畢竟有缺陷——裡面的地方相當大，其實絕對夠雛窟的孩子們鬧騰了——爲了給枯燥（其實根本沒有）無味（所以說沒有這回事）的學習玩耍生活增添些樂趣，雛窟的老師們決定把優秀的畢業生們召回來，陪他們的學弟學妹們做個遊戲。

“現在我要決定邀請名單，你們有沒有什麼特別想邀請的人？”雛窟的院長盧瓦瑟問下面的孩子們。雛窟的孩子不多，三個年級也只不過有三十人——精英畢竟是少數，聚集起來的話，一個教室也足夠了。

“我想見漂亮的公主姐姐！”一個女孩子說。她指的是莉卡咪。

“繆拉前輩會來嗎？”一個男生大聲問。

“我想見茜茜倫亞前輩。”

“優格前輩！”

“芙爾瓦（格瑞塔的姓）前輩！”

“可以邀請其他人嗎？”怕盧瓦瑟聽不到他的聲音，洛基跑上前問。

“洛基想邀請誰呢？”盧瓦瑟和顏悅色的蹲下身。

“撒諾前輩。”洛基說，“但是……”他不安的絞著自己的手，“他不是雛窟的畢業生。”

“不是畢業生啊……”盧瓦瑟有些猶豫，“那樣的話……”雛窟孩子們的身份是要絕對保密的。

“但他是繆拉前輩的搭檔。”洛基焦急的說，“而且他來過雛窟的。”

“的確有這麼回事。”見盧瓦瑟看她，奧克塔維亞說，“那個孩子叫伊路·撒諾，是繆拉的搭檔。”

“那樣的話……”盧瓦瑟思索，洛基緊張的盯著他，“那就請他來吧。”

“謝謝院長！”洛基舉雙手歡呼。他抱了抱盧瓦瑟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然後喊著科埃的名字跑掉了。看來他迫不及待要跟朋友分享這個喜訊。

“奧克塔維亞老師。”盧瓦瑟雙手撐著膝蓋，艱難的站起身（他的年紀跟恩斯巴勒相近），“那個撒諾是怎麼回事，詳細的講給我聽。”

“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