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陳墨的話,尉遲天和顫抖著放下手中的釣竿,從船舷上一步邁向岸邊,以他的修爲和定力,這一步竟然走得極爲不穩,險些就跌倒在地上!
而且,即使他最終勉強站穩,其渾身也在不停地打顫,尤其是那兩條腿,已經抖得如同篩糠一般,若不是旁邊有一棵七屍樹可以扶一下,他恐怕早就倒下了……
這也充分表明,尉遲天和此時已經徹底亂了方寸,以他天人期的恐怖修爲,哪裡還用得著邁步?即使是元嬰都能使用的瞬移,也不至於讓他如此狼狽。
“道友,可否將那肉身取出,讓我一觀?”終於穩定住身體,尉遲天和的目光又好不容易從八寶如意盒上移開,這才滿是乞求地看向陳墨。
尉遲天和一直都是極爲驕傲的,即使遇到修爲相近甚至比他更高的強者時,也從來都不會有任何一絲的低頭或示弱,這是他身爲強者的驕傲,也是他的性格使然。
但是,此時面對陳墨,他卻可以用低眉順眼來形容,甚至卑躬屈膝都不爲過。
原因無他,只因爲面前這個人的手中,有他極度渴求,但卻一直無法得到的東西,就像一個渴了太久太久的人,終於看到了一碗甘泉,那種渴望與乞求,是發自內心的一種本能,與身份、地位、財富全都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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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墨沒有說話,只是將神識融入到八寶如意盒中。隨即,一具女人的身體從盒中緩緩浮現出來,隨著那具身體的出現,尉遲天和的識海中如同掀起滔天巨浪!
那是一個身著白色長裙的優雅女人,隨著冥河邊上一陣陣略顯潮溼的輕風吹過,她的衣袂緩緩飄動,猶如一朵白色的雲,看似寧靜,卻又有著一股靈動。
她黛眉櫻口,雖說不上有多漂亮,但卻也極爲耐看,是那種第一眼普普通通,但越看越讓人移不開目光的類型。
她的鼻樑不高,鼻子略顯小巧,與那個多一分肉顯胖、少一分肉顯瘦的下巴隔脣呼應,有一種極爲平衡的美感。
她的秀髮齊在腰間,並未盤起髮髻,仿若剛剛梳洗完畢,卻還沒有打扮時的樣子。但即使這樣,仍舊顯現如一種溫婉、平和、優雅的氣質,那是一般的胭脂俗粉再怎麼刻意模仿,也無論如何都學不到的。
那種氣質源於內在,發自內涵,是由內而外,由心而生的,若是非要東施效顰的話,只能徒增笑柄,根本連皮毛都學不到。
她的身材算得上勻稱,除了肩膀稍微寬了一點,其他地方稱得上完美!
本來,陳墨還糾結過,要不要把這肩膀做一下“修改”,但想了想,還是決定按照尉遲天和玉牒中所記錄的那個樣子,“原封不動”地凝聚出來,就連後背和左肩上的兩顆痣,全都按照原本的大小和位置“點”了上去,可謂分毫不差!
她的皮膚算不上很白皙,但卻透著一種晶瑩、健康的美,甚至比極會保養的女修士的皮膚也不遑多讓,雖不如煮熟的蛋白或是剝了皮的荔枝那般細嫩,但也讓人只是看看,便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摸一摸,感受一下那種柔嫩、光滑的美。
只是,她的雙眼卻一直緊緊地閉著,那兩扇與世界溝通的“窗”,還未曾開啓……
“雲兒……雲兒……我的雲兒回來了!”如同瘋了一般,尉遲天和張開雙臂衝到慕秋雲的肉身前,緊緊地將其抱在了懷中!
他等這個擁抱,已經等了太久太久,不知道多少次在夢裡,他都夢見過這個場景——他的雲兒靜靜地站在對面,微笑地看著他,而他則是跑上前去想要抱住她、留住她,但是,無論他怎麼跑、怎麼飛、怎麼瞬移,都追不上她!
她近在眼前,卻又遠在天邊……
這讓尉遲天和無數次差點瘋掉,那是一種距離幸福很近,但卻根本無法抓住的感覺,這種感覺,足以讓一個人失去活下去的動力與勇氣!
若不是尉遲天和心志極堅,若不是他用秘法留住了慕秋雲的魂魄,恐怕這麼多年過去,他的屍體也早已化作枯骨,魂魄則進入到下一個輪迴中,尋找他朝思暮想的慕秋雲去了……
陳墨沒有阻攔,而是向旁邊挪動了一下腳步,給尉遲天和讓開了一些空間。
他不想打擾他,雖然慕秋雲的魂魄還沒有融入進去,但這具肉身卻是原版的慕秋雲再現。
經歷過了一番生死,又熬過了漫長的歲月,對於離別,尉遲天已經極爲透徹地品嚐到了其中的苦澀,如今終於有希望苦盡甘來,他有些失常、失神、失態也是再正常不過的。
此時,那具肉身雖然並沒有靈魂,但卻有著“生命”,經歷了那麼多魂魄的磨合,它雖然仍舊不會自己行動,但已經具備了靈動與鮮活,如果不是知道內情,只會認爲這是一個睡著了的美人,安詳、靜謐……
“雲兒,你終於回來了!你可知道,這幾百年來我過得有多苦!好在有你的靈魂相伴,每天看著、守著,我纔不會感覺那麼孤單。不然的話,我都不知道該怎麼才能活下去了!現在好了,我們又團聚了,這一次,我一定會更加好好地珍惜你,過好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天……”尉遲天和抱著慕秋雲的肉身,聲淚俱下地哭訴著衷腸,一串串眼淚順著臉頰流下,如同兩條汩汩流淌的溪流……
見狀,陳墨也沒有呆著,他在不打擾到尉遲天和的情況下,極爲小心地收集著他的眼淚。
養魂丹的藥引裡,便需要有十滴天人淚,如果不是這個機會,想讓尉遲天和哭上一場的話,估計不是什麼容易的事——上次聽他講述他與慕秋雲的過往時,雖然其感情起伏也是極大,甚至說起當初的一幕一幕時,有時也激動到渾身顫抖,但從始至終,他的眼眶中都沒有一滴淚花呈現。
其實這也難怪,經歷了數百上千年的苦苦煎熬,即使原本有淚,也已經乾涸枯竭,哪裡還能流出半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