炙熱的高溫在近距離範圍內爆炸而開,四散的火花濺到了以撒的身上,他收攏雙手迅速後退,二階魔法逐日之箭激射而出但被閃避躲開。
那怪物動了,帶著痛楚和獰笑來勢驚人,隨意從地上撿起的鋼刀揮舞之時完全不亂,十分具有章法,背後拖曳的長尾不時偷襲穿刺,是一種結合了人類技巧和野獸本能的攻擊方式。
砰砰砰的響聲中,以撒身上的黑鱗不斷受到打擊,他儘可能的捉摸了怪物的動作,然而對方的動作卻沒有半點規律,結合了本能和直覺,每一次的角度都十分刁鑽,完全是衝著奪走性命來的。
冷汗從額間滑落,在空間之力和黑鱗快要消散的最後關頭,以撒拼著胸前被打中的危險,雙手合攏掐住了怪物的尾巴,赫然發力。
怪物慘叫了一聲,尾巴直接被火焰燃燒撕扯下來了一般,鋒利的爪子劃過以撒胸膛,那種讓人噁心膽寒的眼神又出現了,咬了咬牙,直接向著後方的甬道鑽了進去。
以撒嚥下了後頭翻滾的膿血,黑鱗退散後掏出了一瓶治癒藥水和魔力藥水喝了下去。他不太喜歡依靠藥物戰鬥,因爲他清楚藥劑學的本質是透支和加速新陳代謝,不到了危急關頭,以撒不會選擇用藥物來恢復力量。
可不知道爲什麼,他一看到怪物陰惻惻的眼神渾身上下的血都沸騰了起來,只想抓住它,撕裂它,甚至是吃了它!
以撒追了過去,前頭怪物的跑動聲也漸漸消失了。不久後,他看到面前竟然出現了一座連接兩端的石橋,可以撒沒有立即跑過去,眼神一凜,驟然抓起了一把泥土撒向前頭,果然出現了一道等候多時的猙獰身影,像是算準了他會路過這座石橋般隱身守在了原地。
“嘶!”怪物顯然沒想到自己的隱身會被別人看破,先是一愣,旋即就直接撲了過來,大張的嘴裡殘留著還未吞下的肉末血漿,看著令人作嘔。
以撒咬住了牙,嘴角並排咧開,他真的覺得非常非常火大,甚至拋棄了魔法,右臂攏在身前,兩道紅芒交織成了刺耳尖銳的紅色鬥氣,那些流淌的氣團一點點變成了無數猩紅的小劍和殘月,帶著他的身體直接撞了過去!
鐵山靠,他用的是歌德的武技鐵山靠!雖然只是模擬出了形式並沒有真正領悟到精髓,但一招起碼已經有了五分相似,以撒只是看了一眼,就已經把鐵山靠的細微發動軌跡都記錄了下來!
兩相轟撞,空氣和空氣,力量與力量,無數的砂石塵土被衝擊能量帶上了半空懸浮短暫凝滯,最後轟的一聲飛散成環,漣漪般的空氣渦流乍然撕裂大地。
以撒和怪物的身上同時傳來了骨裂作響之聲,一前一後分別被反作用力推開。
嘶嘶嘶...那怪物一邊退,一邊盯著以撒,然後瞳孔驟然放大。
它看到以撒的身影一個閃爍飄忽消失在了視線裡,鬼魅無定的出現在了跟前,漆黑的鱗片發射出了自己那醜陋的臉,然後兩根包裹在尖銳刺耳猩紅鬥氣下的手指就鑽進了眼睛裡,登時嘶吼翻騰不止。
以撒摳著怪物的眼睛,黑鱗被怪物瘋狂掙扎的利爪刮出了無數火星,他視若無睹,一點一點看著怪物痛苦慘叫,然後終於把那兩顆眼珠子挖了出來,一腳踢去,將這眼珠和怪物一起踢到了石橋下的深淵裡。
“你倒是再用那種眼神盯著我看啊,死賤種?!币匀隹戎?,扶著石橋,聽著下方傳來的悶響暢快的大笑了起來。
......
......
夕陽落下,夜幕降臨,深秋裡的月夜蕭瑟冷清,空氣裡的寒流拂過廣場上的花圃,那些還未來得及盛開的花苞也開始了凋零。
蘭雯法師的房間內,一尾被壓抑了太久的金鯉魚忽然從水面下跳了起來,它拍動著尾巴,濺起了水花,然後在蒼耀石硃紅色目光注視下,再次不甘心的跌回了魚缸裡。
女孩雙手托腮嘆氣,抿起了嘴巴,兀自開口嘟囔道:“蘭雯導師,我有點擔心以撒了。”
“這才過了一天你就擔心了?嘖嘖嘖,最近的年輕人可真是一點兒耐心都不剩了?!贬岱降臓楅缴?,蘭雯的目光透過挺翹鼻樑上的鏡片投在了女孩的側臉,然後安靜的翻了頁書說:“放心吧,他不會有事的?!?
“導師爲什麼這麼篤定?我總覺得心神不寧的,他這人就喜歡惹出點事情,好像沒個什麼時候是不受傷的?!鄙n耀石挪著小凳子坐到了蘭雯跟前說。
“只是過去幫我採點藥草,沒有你想的那麼誇張?!碧m雯神色平常的說,忽悠著蒼耀石。
“噢...”
女孩將信將疑的點頭,小心臟還是一跳一跳的,哼哼唧唧了半天又憋不住寂寞打開了話匣子,小心翼翼的問:“蘭雯導師,你知不知道一個叫極寒幽林的地方啊,我和以撒上次冒險的時候去了那裡,好像...好像找到了一個全是神殿騎士屍體的地方。雖然以撒不肯說,可我覺得他應該猜到了什麼。導師,這是不是跟十年前北海盡頭的時空裂痕有關係?”
夜風透過了窗櫺吹起了素紗,手中的書頁簌簌作響,蘭雯張了張嘴,白色的病袍上多了片隨風而來的枯葉。她的嘴角忽然泛開了一絲苦澀,望向了三座大殿後方的海岸羣山,自言自語般的說:“你在學院裡也待了不少日子裡,你聽過海浪拍擊懸崖的聲音麼?”
“當然,晚上總能聽到,而且聲音還挺大的?!鄙n耀石想都沒想的說。
“那你爲什麼就不去看看海呢?!?
“導師你別開玩笑了,這裡哪有...”蒼耀石見了鬼一樣的盯著蘭雯,臉上血色盡褪,肩膀輕顫不停。
海。天都學院當然是有海的,蒼耀石就是渡海來的這裡。
她剛纔又仔細的想了想,在和以撒一起乘著海龍到達海岸線後,擡頭望向遠方的時候只有廣袤森林和三座學院大殿,並沒有看到背後的海域。
一直以來,聽著夜晚的海浪濤聲,蒼耀石下意識的就覺得這片海一定是在學院後方。可現在,她透過窗戶遙看三座古堡大殿背後的無邊夜空,發現這裡已經是一切的盡頭。
山和海。全都隱沒在了真實和虛假之間,看不到,聽得到,明明感知不了卻依稀覺得應該就是存在的。
“南方有天斷,斷開了精靈王庭的銀月頌歌。西方有赤淵,隔離了征服和災宴的獸族之王。東方有淤沼,阻絕了遮天蔽日的龍翼。北方呢,北方有海,世人都稱之爲虛空無盡海。”
蘭雯笑了一下,關上了窗戶,纖長的手指合上了窗戶,然後點了點蒼耀石的額頭說:“那片海,就在這裡。虛空,並且無盡?!?
蒼耀石在這一瞬間感覺到了刺骨的寒冷,這種冷澆滅了身體裡不死鳥血脈的高溫,將生命的火種丟進了滿是毒沼的深淵裡,脊樑和頭皮發麻,血氣和經絡都一寸寸崩斷了開來。
“導師...你是說...學院就是北海的那道時空裂痕?那...那片海,不,是這片海...它封印的又是什麼東西!”
蘭雯看著蒼耀石那張因爲未知恐懼而緊張的臉,忽然噗嗤輕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腦袋說:“瞧把你給嚇得,我開玩笑呢。你要是想看海啊,哪天就試著翻過北海羣山,再走過萬里冰地雪原就到了?!?
“我纔不去呢,冷也冷死了?!鄙n耀石重重的鬆了一口氣,七上八下的心撲通一下落地,大眼睛轉了轉小聲嘀咕道:“等以撒回來我問問他,他去我就去?!?
“年輕就是好哈,女孩子也可以這麼沒羞沒臊?!?
蘭雯捏了把蒼耀石紅撲撲的臉蛋,搖了搖頭,將那說不出口的話化作了一聲嘆息迴盪了開去。
南方天斷,斷的是精靈王庭的自大。西方赤淵,隔的是獸人部落的混亂。東方淤沼,阻的是龍星羣落的征服。北方天都,絕的當然只能是人類的追溯了。
追溯完整,追溯本我,追溯那些被遺忘在黑暗領域中的權利,拒絕的權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