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初晨,以撒緩緩睜開了眼睛,望向身側(cè)的牀榻時,那裡已經(jīng)沒了奧莉薇的身影,而牀頭櫃上卻多出了一小碟,擺滿了搭配均勻的早餐食物。
“死鴨子嘴硬,坦誠點(diǎn)的話得多可愛啊...”以撒憋著笑,起身下牀。
“你說誰呢。”
突然,一道清麗的聲音從房間的另一側(cè)響起,熱氣升騰的浴室門被打了開來,剛洗了個澡的奧莉薇搓著自己溼漉漉的頭髮走了出來,也聽到了他之前的話,看了眼外頭尚早的天色,敲了敲桌子,說:“過來。”
“幹...幹嘛...”
“幫你洗一洗。”
奧莉薇說,看著以撒亂糟糟的頭髮覺得渾身不太舒服,也不等他回答,這就伸手要去拎他的後脖頸。
......
......
溫吞的水流順著脖子根淌下,一根根暗紅色的髮絲浸在了水裡飄蕩,以撒閉著眼睛,腦袋埋入了水盆,一雙帶著涼意的手掌在頭皮間輕輕的摩擦,分開那些打結(jié)的髮根,梳理著密集的髮梢,動作溫柔而輕緩,細(xì)膩又耐心。
“奧莉薇...”
“嗯?怎麼了。”
“...沒,沒什麼。”
以撒的樣子稍稍有些不太對勁,確切的說是有些靦腆和羞怯了起來,乖乖的任由奧莉薇洗著自己的頭髮,然後被她擦拭,梳理,枕在了毛巾上等待日光的烘乾。
他一動不動,連眼睛都不想睜開,然而突然輕輕的抱住了奧莉薇,額頭埋進(jìn)了她的胸口,呼吸變得十分的平緩。
“我好像明白你昨天爲(wèi)什麼會生氣了,我一直都給你惹麻煩,總是讓你擔(dān)心,卻好像一直都沒有關(guān)心過你,就像是個不聽話的孩子。”
“知道就好,不用說出來。”奧莉薇拍拍以撒的腦袋,輕輕的回答。
“嗯...可以讓我再抱一會兒嗎?”
“可以,但是隔壁的丫頭就快起牀了。”
“那就等她起牀。”
“你說得對...你就是個還沒長大的孩子,所以沒必要總是裝出那麼堅強(qiáng)的樣子。偶爾也撒撒嬌吧,我...不介意的。”
奧莉薇當(dāng)然不介意,她甚至覺得自己有些喜歡以撒現(xiàn)在的這個樣子,身體裡好像有種母性的光輝在慢慢覺醒,隱隱還有了種成就感。
嗯...怪不得那丫頭撒嬌的時候,以撒也有點(diǎn)受不住呢,原來都是一個道理啊...
可惜的是,這份祥和的時光並沒有持續(xù)太久。很快,隔壁就傳來了蒼耀石打著哈欠從睡夢中醒來的動靜,而外界...也越來越吵鬧沸騰了。
半個小時後,以撒出現(xiàn)在了帝都希伯來的演武場上。
秋日難得的豔陽天,日光傾城灑落,滿樹楓葉凋零。
以撒擡著胳膊遮擋陽光,眼前似乎緩緩走來了一個人,明黃色的便裝,淡金色的齊肩長髮,額頭位置的劉海被修剪的整齊又幹淨(jìng),鵝蛋似的尖潤面龐十分俏美,並且以撒十分熟悉。
“拉...拉維蘭?”
“嗨,以撒。我們又見面了。”
雖然之前是聽她說過會回帝都,但之前好幾天都沒見到人,現(xiàn)在卻突然出現(xiàn)在演武場附近,這樣的錯愕和詫異,還是讓以撒有些回不過神來。
“你在這裡幹嘛?”以撒指了指上方開始聚攏人羣的看臺,又指了指附近,不解的歪過腦袋問。
“湊熱鬧看比賽啊,還能幹什麼?”拉維蘭慫了慫肩頭,然後往他背後看了幾眼,也問道:“你的跟屁蟲蒼耀石呢,還有奧莉薇副院任教去哪了?”
“她們啊...有點(diǎn)事,稍微遲些會過來。”
以撒的笑容稍稍不太自然,不好意思告訴拉維蘭其實是,自己早上和奧莉薇偷偷親嘴的時候被小丫頭撞見了,兩個人估計還在互相賭氣吵架,自己倒是先偷偷溜出來了。
“哦...”
拉維蘭似懂非懂的點(diǎn)了點(diǎn),從邊上拿了個凳子在以撒身邊坐下,然後說:“你今天的對手,很不好對付的。”
她這話剛落下,以撒還沒來得及問些什麼,演武場邊緣外五米高的鐘塔突然就被敲響,足足三聲響亮的鐘鳴從遠(yuǎn)至今飄了過來,迴盪在了浩渺的煙雲(yún)天空中,最後墜入四周封閉的演武場內(nèi)。
帝國的首席刻印師多蒙站在了高臺上,四支熟悉的玉簽出現(xiàn)在了手中,然後虛空一點(diǎn),分別飄向了天都,蒼月還有紅月,三所學(xué)院的所在地。
以撒接住了手裡的玉籤,背後果不其然出現(xiàn)了四個大字:魔呼伽羅。
“被你說中了,是很難對付。”
“還不止,你看那邊。”拉維蘭說著,指了指演武場的另一側(cè)方向。
昨日的八進(jìn)四比賽結(jié)束,其他四方領(lǐng)地的參賽者或是輸,或是走,那兩名背叛了東部學(xué)院的學(xué)員茜拉和韋林,在昨日比賽結(jié)束之後就消失沒了蹤跡,唯獨(dú)剩下的只有北境的加西亞,重傷剛愈,一雙眼睛瞇起,陰翳森冷的望了過來,不斷的冷笑。
以撒看了加西亞一眼,然後抽出了背後六把刀中的一柄,甩動了一個刀花,望著上頭殘缺的刀尖,自言自語的說:“你馬上就笑不出來了。”
說著,他向拉維蘭揮了揮手,一步步踩著臺階向上,但是卻把之前用過的黑色刀刃放進(jìn)了鐵盒子,留在了原地,取而代之的是手裡的一本燙金色的法典。
蒼月塔的艾因看著翻閱著燙金色法典走向擂臺,又看了看身邊安靜看書,同樣捧著本藍(lán)色法典的別西卜,冷哼道:“裝模作樣。”
高臺之上,門多拉皇子坐在多蒙身側(cè),身邊是沉默而強(qiáng)大的十四級神殿騎士,他側(cè)過頭,問了一句,道:“就是這個人擊敗了你們的聖子,壞了奪取天都的計劃?”
神殿騎士似乎並不喜歡提及這個話題,側(cè)過頭嗡聲道:“那是因爲(wèi)有人從旁干擾,要是猜的不錯,應(yīng)該就是始源聖殿的瘋子雷吉亞斯。”
“雷吉亞斯...哼...西部獸人部落的不安分也跟他脫不了關(guān)係吧。”門多拉皇子陰寒的扯了扯嘴角,然後忽然改口變了變語氣,說:“不過話說回來,還是因爲(wèi)你們生命神殿在十一年前做得太過分了吧?”
“門多拉皇子...請注意你的立場。”
“開玩笑啦,別這麼生氣。”
門多拉擺了擺手,旋即就聽到了下方傳來了一陣歡呼。
在衆(zhòng)人的目光中,一道給人以窒息感的身影倏然從東側(cè)的甬道竄了出來,如落下的隕石流星,重重一聲砸在了擂臺上,一柄和其身高同樣駭人的巨刃直接貫穿了堅硬的青石瓦,插在了上面。
魔呼伽羅活動了一下身子,被蒼耀石燒焦的頭髮和甲冑還是那副樣子,沒有絲毫整理收拾,她完全是追逐著戰(zhàn)鬥本能的野獸,渾身上下充斥的,也全部都是濃烈的戰(zhàn)意和殺戮。
“喂...怎麼不用你的刀?”魔呼伽羅望向捧著金色書典的以撒皺緊了眉頭。
“嗯,因爲(wèi)用不到。”
魔呼伽羅挑眉,兩顆尖銳的虎牙互相摩擦了一下,發(fā)出響動:“你這算不算是在小看我?”
以撒笑了笑,直接落在了起源之書的第一頁,第一行,第一串連續(xù)的字符上,說:“我這明明是太看得起你纔對。”
“嘿...你挺會說的嘛。”
魔呼伽羅哈哈笑了一聲,整個身子拖著巨刃跳躍而起,鬥氣形成了一個猛虎形狀的擬態(tài),從前向後造就了一股強(qiáng)大的拉扯之勁,就這麼迎著以撒斬了下去。
紅月劍訣之一,斬月式。
以撒看著這一道形如猛虎勢如缺月的鬥氣,依然保持了靜默站立,然後那點(diǎn)在了書上的手指輕輕向著右方一劃,十二顆燃燒的火珠緊接著就懸浮在了身側(cè)周圍,迎著魔呼伽羅轟了過去。
火元素的本質(zhì)是融合,融合萬物,焚化爲(wèi)灰。
以撒接觸到了這一種本質(zhì),從那個時候開始,魔法和咒文就只是成了一種釋放力量的形式,而他最擅長的就是這建立在自身理解基礎(chǔ)上的赤耀輝環(huán)。
十二枚火珠,每一枚都有爆炸火球的威力,明明是那麼難以控制的火焰元素,卻在他的精神力作用下無比安分聽話,隨著意念分離,聚攏,追逐然後引爆。
落在看臺下的拉維蘭也有接近八級左右的魔力,光是以撒在等級方面的提升速度就已經(jīng)讓她十分難以接受,更何況是這種御使元素的技巧。
“這人...到底還有多少秘密啊...”
在拉維蘭的感慨聲中,以撒看著半空中破開的硝煙濃霧,手指卻是迅速下移,翻開了第二頁金書,點(diǎn)了在另一行無色的咒文字符上。
剎那間,盤繞在以撒身側(cè)的魔力從刺眼的火紅變成了透明的無光,帶著他整個人都模糊起了,然後突然閃爍,消失在了原地。
而就是這一瞬間,魔呼伽羅的劍刃也透過了硝煙層斬下,紅色的鬥氣劍光平整的切開了擂臺,甚至將其貫穿,刺入了下方十米處的原始地皮。
“咦?”她輕呼了一聲,臉上的不爽情緒更加明顯,冷漠的用手外身側(cè)一揮,掌心間凝聚的力量撕扯著,竟是破開了空氣,打散了一道飛來的迅疾箭矢。
“魔法...還是那麼討人厭的東西。”
她說著,轉(zhuǎn)身,向著虛空邁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