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之維挪步到小輩桌落座,呂慈陸瑾等人立馬隨之而動。
先前張之維在主賓席,那裡都是各派的門長,他們這些小輩可不敢過去擠。
現(xiàn)在張之維單開一桌,他們立刻就跟了上去,瞬間一桌就坐的滿滿當(dāng)當(dāng)。
一些想要結(jié)交張之維的年輕俊傑,乃至老輩高手,頓時懊悔不已,暗恨自己動作太慢。
來的最積極的是呂慈,他第一個動,緊接著便是陸瑾,然後,他那一桌的小輩都跟著來了。
“我說你們幾個,”張之維看著瞬間擠滿的桌子,沒好氣道,“跟狗皮膏藥似的粘過來幹嘛?”
“嘿嘿,”呂慈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這不是好一陣子沒見著張師兄您了嘛,我甚是想念?。 ?
“你纔回家?guī)滋煅侥??”張之維說道。
“這些年,老七在龍虎山,承蒙張師兄的照顧,我在此感激不盡?!眳稳时终f道。
“小意思。”張之維看向呂仁。
呂仁長了一張氣質(zhì)溫潤的臉,但他的髮型讓張之維感覺有些違和。
因爲(wèi)他的髮型和劇情裡的呂慈一樣。
準(zhǔn)確來說,是劇情裡呂仁死後,呂慈爲(wèi)了記念哥哥,特意把頭髮梳成了呂仁的模樣。
現(xiàn)在,呂仁無恙,呂慈依舊頂著張揚無比的刺蝟頭。
張之維在看呂仁的時候,特意用妄破神眼觀察了一下他的命運線,發(fā)現(xiàn)他的命運線通暢的很,近些年都無截斷之相。
這說明,他的命運被徹底扭轉(zhuǎn)了。
張之維笑道:“說起來,我和大璧倒是好些年沒見過了?!?
呂仁聞言,頗有些受寵若驚:“張師兄言重了!這幾年小弟忙於家族瑣事,未能上龍虎山拜望師兄,實在失禮,還請張師兄見諒!”
“咱們好歹是一起出生入死過的交情,不必如此客套?!睆堉S擺擺手。
呂仁心頭一暖,連忙端起酒杯向張之維敬酒。
張之維也不推遲,爽快舉杯,當(dāng)即和他碰了一個,兩人一飲而盡。
剛放下酒杯,呂慈又湊了上來,給他滿上,嘿嘿笑道:“張師兄,剛纔我和陸莽那場比試,您都瞧見了吧?您給指點指點唄,我這手段,接下來該怎麼練,才能更進一步?”
他眼巴巴地看著張之維。沒辦法,陸瑾有左門長指點,他只能抱緊張師兄這條大腿了。
“不是讓你好好錘鍊性命嗎?”張之維說道。
呂慈說道:“性命自然是要事,這些年,我每日鋤地,可謂是日夜不輟,可這手段上,也不能全無進步吧,主要是我對接下來如意震勁的演化有些迷茫,我覺得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卻不知道該如何進步?!?
“你這麼說,倒也有幾分道理,讓我想想你這手段應(yīng)該如何更進一步……”張之維略一沉吟,道:
“你已練得虎豹雷音,再把震勁和迭勁融入了你的如意勁之中,練出瞭如意震勁,但這還不夠?!?
“習(xí)武練拳頭,初時重招式,進階則重勁力、氣勢、意境?!?
“你目前只是用如意勁模擬出了‘震’的形,徒有其表,還差了最關(guān)鍵的神髓?!?
“接下來你的修煉思路很簡單?!?
張之維指向腳下大地:“去好好感受這山川脈動,大地的呼吸和震動,用心去體會地質(zhì)震動的磅礴偉力與深沉韻律!”
“然後,通過存思觀想之法,將這份感悟引入你的精神世界,日夜揣摩。”
“久而久之,你的如意震勁中,或許便能孕育出那份源自大地深處的神意……”
張之維的提點,呂慈聽得很仔細(xì),也很興奮,他還從沒有想過,還能通過這樣的方式提升自己。
如果真能成的話……呂慈看了一眼陸瑾,這莽夫豈不是手到擒來?!任我揉捏?!
陸瑾見呂慈都去請教了,旋即也連忙去向張之維請教。
陸瑾和呂慈不同。
陸瑾有左門長的教導(dǎo),一路穩(wěn)紮穩(wěn)打,張之維並沒有什麼好指教的,便只讓他好好錘鍊性命根基,水到渠成便可。
有了這兩人帶頭,桌上其他年輕一輩也紛紛藉著敬酒的機會,向張之維討教修行上的困惑。
張之維今日心情尚可,對每個人的問題都耐心傾聽,並給出了關(guān)鍵性的指點。
或許是看他們這一桌都在通過敬酒求指點,其他桌的人也開始躍躍欲試。
就在這時,一道身影端著酒杯,緩步走了過來。
正是大盈仙人左若童!
大佬駕臨,那些蠢蠢欲動的人立刻按下了心思,這時候上去打擾,太沒眼力勁兒了!
陸瑾見師父過來,連忙起身讓座。
桌上其他人也紛紛挪動椅子,恭敬地向左門長行禮問好。
大盈仙人的名號,在江湖上可不比小天師低多少,對於左門長,他們亦是非常敬畏。
左若童對著他們點了點頭:“各位,打擾一下,我此次前來,也是想向之維小友請教一二?!?
“什麼請教不請教的!”張之維說道,“左門長說這話,可就有些太過了,晚輩可當(dāng)不起!”
“實話實說罷了!”左門長笑道:“之維小友,最近我似有所感,想找你論證一番?!?
“左門長請講。”張之維正色道,“晚輩定當(dāng)知無不言,只是見識淺薄,未必能給出高見?!?
陸瑾見此,非常有眼力勁的招呼衆(zhòng)人起身離席,將空間留給師父和張之維。
左門長沒有阻攔陸瑾的行爲(wèi),他今天要和張之維談的話,事關(guān)三一門未來的方向,也確實不適合被外人聽到。
其實,他本來打算等過段時間,上龍虎山和張之維論道,但這次恰好齊聚武當(dāng),又心血來潮,便就在這裡論了。
而且天師就在旁邊,就算有什麼疑惑的,也可以找他們解惑。
左門長說道:“是關(guān)於三一門未來方向方面的,雖然已經(jīng)證實,三重不能通天,但我思考良久,覺得祖師所留理念,其中精義,未必全無價值,不可一概摒棄。然如何甄別取捨,去蕪存菁,左某思之良久,仍覺迷霧重重。”
張之維點頭:“能開宗立派,並且得到異人界的全體認(rèn)可,三一祖師絕不是什麼浪得虛名的存在,即便最終結(jié)果與預(yù)期有所偏差,其理念必有可借鑑之處。而且,創(chuàng)派理念和實際出現(xiàn)偏差,在異人界很常見。”
左若童深以爲(wèi)然的點了點頭,全性不就是最典型的例子?
而且,全性中途還出了個正式掌門,黑衣宰相姚廣孝。他改了全性的處世規(guī)矩,徹底把這組織,推到了所有人的對立面。
自打確認(rèn)三一門逆生三重昇仙之路走不通,他便回去仔細(xì)查閱了門派史。三一門的歷史,從祖師林兆恩三歲時寫起。
祖師三歲的時候,儒家聖人王陽明,曾到訪林家,誇祖師豐姿卓異,並傳授其本領(lǐng)。
祖師先修心學(xué),後遇瓶頸,棄儒入佛;
學(xué)佛數(shù)年又棄佛入道,潛心性命之學(xué)。
性命有成後,他再歸儒教修心學(xué)。
五年後,又脫離儒教,自立門戶,創(chuàng)立“三教合一”的三一門。
那時恰逢倭寇來襲,林兆恩便率三一門抗倭,還配合名將戚繼光擊潰來犯倭寇。
至此,三一門名聲大噪,在江湖站穩(wěn)了腳,卻也僅是立足,遠(yuǎn)沒到如今名震天下的地步。
但縱觀整個門派史,他發(fā)現(xiàn)在前朝的時候,出現(xiàn)了兩個重大的節(jié)點。
一是康熙五十五年,本來發(fā)展良好的三一門,因不遵守朝廷的一些不合理的規(guī)矩,被視爲(wèi)“邪派”,遭大規(guī)模清洗,損失了大量的弟子。
後來皇帝輪換,這禁令慢慢也就沒人理會了。三一門又開始發(fā)展。
可發(fā)展到一定程度,又撞上了之前的癥結(jié),三一門依舊不從。
於是乾隆五十三年,朝廷再次清剿三一門。
但奇怪的是,這次的清剿力度,比上次還要大很多,但三一門卻沒像上次那樣損失慘重,花幾十年才勉強恢復(fù)。
反倒如有神助,越被打擊越強,短短幾十年就恢復(fù)元氣,逼得朝廷放棄清剿,還一躍成了玄門大派。
前些年在他手上,更是有了“天下第一玄門”的美稱。
以前,他只覺得這是祖師爺護佑。
但後來,他逐漸琢磨出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事有反常必有妖,憑什麼前後兩次清剿,三一門的結(jié)果大不一樣?
左門長開始反推三一門的過去。
如今門內(nèi)製度,是前朝第二次清剿後延續(xù)下來的。
而現(xiàn)在的三一門,以術(shù)的修行爲(wèi)主,沒了玄門的根。
這個根以前存在嗎?
左若童也說不好,從兩次清剿的結(jié)果不同來看,三一門在這場浩劫裡,定然是變了很多東西。
因爲(wèi)這些天,他一直在不以術(shù)爲(wèi)主、主修性命,但結(jié)果就是進展極慢。
新入門的弟子裡,就算是天資頂尖的,下七八年苦功也才勉強到炁化皮肉的地步。
而按以前的法子,這等天賦的弟子配合提體質(zhì)的丹藥,三年左右就能掌握逆生狀態(tài)。
十年與三年,差距顯而易見,且越往上走,這個差距可能越大。
但好處是,風(fēng)險性降低了很多,幾乎不會出現(xiàn)動輒死亡和殘廢的情況,而且,同等情況下,實力會更強一些。
在此基礎(chǔ)上,他大膽猜測,以前的三一門,或許存在玄門之根,不然何來玄門的稱呼?
畢竟,如果一開始就不是,其他玄門是不會承認(rèn)的。
而開始是,現(xiàn)在不是,有可能是因生死存亡問題,而不得改變自身,從穩(wěn)紮穩(wěn)打的求道,變成快速提升戰(zhàn)力的求術(shù),以求在朝廷的打壓下保證傳承的延續(xù)。
如此一來,倒也可以解釋,爲(wèi)何以前的其他玄門,能任何三一門這個假玄門的存在,並一直延續(xù)至今。
但這些都是後話了,不管過去怎麼,現(xiàn)在都不重要了。如今的三一門沒了根,他要做的,就是把這根接上。
而接根最好也最簡單的法子,便是參考祖宗理念。
畢竟不管當(dāng)年的三一門有沒有根,祖師都是聖人弟子,見證過真正的通天之人,其理念定然有可取之處。
拿著這理念,去請教張之維這位極可能通天的人,或許能有收穫。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嘛。
隨後,左若童便給張之維仔細(xì)講述了一下自己的疑惑。
上次論道,左門長給張之維展示過逆生三重修行總綱,張之維對逆生三重很熟悉,所以也不需要左門長再複述一遍。
左門長說道:“按祖師的說法,人的性命源自無形無象中的太虛。人初生時,性與命渾然一體,即爲(wèi)先天一炁?!?
“先天一炁再演化爲(wèi)精、氣、神三寶。三寶不斷消耗,直至人身衰亡,性命也隨之消散?!?
“所以,欲要長存不滅,便需逆轉(zhuǎn)此過程,使得精、氣、神重歸混元,復(fù)返先天一炁,進而歸於無形無象的太虛,此即飛昇之境,也是逆生三重之真諦!”
“以前我們都單純的認(rèn)爲(wèi),把逆生修至第三重,就能完完全全的復(fù)返爲(wèi)先天一炁狀態(tài),與道合真,飛昇太虛。”
“結(jié)果嘛……確實是復(fù)返先天一炁狀態(tài)了,但只是暫時的,而且先天一炁依舊在消耗。不能飛昇也不能長存,只是一個厲害的技法罷了?!?
“但上次和之維小友你論道之後,我突然有了一個想法,也許逆生狀態(tài),是境界到了以後,自然而然擁有的狀態(tài)。”
“這種狀態(tài)不需要運炁耗神的轉(zhuǎn)換,它應(yīng)該是一直保持,不增也不減。”
左若童沉聲說道:“這也是我爲(wèi)什麼能一直維持逆生狀態(tài)幾十年的原因,因爲(wèi)它本就應(yīng)該能一直維持,只不過我們走錯了道。”
張之維點了點頭,確實有這種可能,維持一個手段幾十年,這本就是一件讓人很吃驚的事。
因爲(wèi)使用能力,需要調(diào)動自身的精氣神,這可比散步和慢跑之類的運動累多了。
試問,又有幾個人能不眠不休,一直跑幾十年?
在知道此事的時候,即便是張之維也很吃驚,但左門長偏偏就做到了。
他除了感嘆左門長的毅力外,也讚歎過逆生的精妙,效果如此強大的同時,還如此持久,這實在少見。
但如果,這手段本就是一直維持的呢?
如此一來,左門長能維持幾十年,就有些合理了。
左門長繼續(xù)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尋找前進的路,同時,我也在反思過往,渴望查漏補缺。”
“多年下來,我還真琢磨出來了一點不一樣的東西,也許問題不全出在罔顧性命上,而是更大的問題上?!?
“我現(xiàn)在是意識到了問題,但卻又有些無從下手之感,所以,來請教一下之維小友,如果是你,應(yīng)當(dāng)如何處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