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小諾的連番追問,清澄一直敷衍,不想和小諾談起昨夜的事。
忽得秋月慌張跑進來,“小姐,又出事了。大夫人病倒了,老爺請府裡所有人都過去呢。”
清澄和清諾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說道,“怎麼又病倒一個?”
之前是沈從雨,現在又換李氏。
清澄閃過一絲不好的念頭,首先在大年初一出事,這個時間點節骨眼上非常的敏感,值得有些人大做文章,煽動情緒,而父親最忌諱這點,家宅平安纔會步步高昇。再有出事的人是大夫人李氏,沈若雲的親孃,這背後說不定是沈若雲動了手腳,自導自演的一場戲。
但沈若雲精明,絕不會讓她輕易抓住把柄,由此看來此事就複雜許多,只希望矛頭不是針對她。
“小諾,等回去了,少言慎行,切忌不要惹禍上身,靜觀其變。”
“這還有完沒完了,先是沈從雨,接下來又是大姨娘。煩死了,一個個的真不省心。”沈清諾忍不住抱怨,但也沒辦法,父親的命令不能反抗,她們只得去一趟。
“好了,我們去一趟吧。”清澄眸光淡然,不慌不忙的起身,準備前去。
剛一進門就聽到父親怒氣衝衝的聲音,“大過年的怎麼淨出事?這不是好兆頭啊,我們沈府怎麼這麼多事?這突然就發病,生死未卜。”
孃親趕忙安慰道,“老爺喝口茶吧。吉人自有天相,我們沈府福光高照,會越來越好的。”
清澄看著孃親說著貼心話,也走過去想著安慰父親。
可哪裡知道,她纔剛叫了一聲“父親。”父親一見是她,狠狠瞥了一眼,滿是厭惡。而且還低聲咒罵道,“果然是災星,巫師所言不假,看看給府裡帶來多少晦氣。”
孃親衝著清澄輕柔一笑,希望她別在意沈父說的話,接著又好心倒了一杯茶水。
沈修文怒急,直接手臂一擡,將茶杯摔到地上,那熱水全被濺到了孃親的胳膊上,燙起紅紅一片,孃親忍著痛意,眼前都紅了。
“去,一邊去,看著你也來氣。”沈修文毫不客氣的推開林氏,害得林氏差點撞到牆角。
還是清澄眼疾手快,將孃親抱緊懷裡,免得被磕傷。
小諾氣憤不已,準備爲孃親打抱不平。被清澄一個威脅的眼神瞪著,偃旗息鼓。
清澄將小諾拉倒一旁,低聲勸慰道,“我比你更氣憤,因爲我讓孃親受委屈。但現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況且孃親也不希望我們爲此頂撞父親。在孃親眼裡,丈夫莫過於天,乖順聽話,唯命是從,是她身爲妻子的本份,你看。”
沈清諾順著清澄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孃親還守在父親旁邊端茶倒水,,即使被父親冷眼相待,依然端著溫柔的笑意,絲毫未有怒氣。
小諾只能無奈嘆氣,孃親都沒生氣,那他還跟著打抱不平什麼呀。第一次覺得孃親那麼軟弱,甚至有些不爭氣。他待在孃親身邊這麼久,都沒有清澄看得透徹。
屋裡大夫來來回回進出,可一個搖頭嘆息的,看來事情不容樂觀。
而沈若雲的注意力一直都在自己的孃親身上,即使清澄進來,她也沒有過多的打探清澄。
沈若雲拉著李氏的手,眼圈裡淚水打轉,言語輕柔又無助。“孃親,你可要挺住,若雲一直陪著你,你快點醒來啊,不要讓我擔心,好不好啊,孃親。”
清澄仔細觀察沈若雲的神情,若說她此事的擔憂和緊張是裝出來的,那就說明她僞裝的很深,心機更重。
沈父極爲不悅,朝著那幾個大夫質問道,“到底是什麼病,查出來了沒有?”
那幾個大夫支支吾吾的說不出一個所以然。
沈若雲驚呼一聲,哭訴著說,“父親,你快看,孃親身上突然有黑紅色的疹子,像蟲子一樣到處在躥著,而且孃親全身燙的嚇人,孃親會不會出事啊?”
沈父和衆人都紛紛到李氏的牀榻前查看,清澄一眼就看到那胳膊上有些詭異的紅疹子,那疹子時隱時現,真得如蟲子一樣亂竄。詭異的癥狀,連她都不曾在醫書上看過。
那大夫也嚇了一跳,趕緊把脈,幽幽的開口說道,“這癥狀實在怪異,除了發燒,再無明顯癥狀。老夫也拿銀針試了,將夫人的吃食也查看過了,都沒有下毒痕跡,真是怪了。”
“你們這些沒用的老東西,連個病因都查不出來了,要你們何用,全部趕出去。”沈父心煩不耐,拂袖坐下。
這時沈若雲開口說道,“父親,我有辦法,我馬上寫信給秦貴妃,她肯定會求得皇上派御醫來給孃親診治的。父親,這可行嗎?”
沈父的表情有些不自然,“當然可行,只是你措辭要委婉些,秦貴妃可是皇帝最爲寵愛的妃子,儘量不要給她添麻煩。”沈父雖然嘴上這麼說,其實心裡很希望能搭上秦貴妃這條線。
朝堂爭鬥,利益化分,歷來和後宮女人脫不了干係。後宮中的女子都肩負著家族使命,她們若是取得了皇帝的寵愛,她們背後的家族也會隨之船高水漲。
其實沈父不喜歡李氏驕縱跋扈的性子,更爲喜歡林氏的委婉依從。但他爲了得到李氏背後國公府的支持,才娶李氏爲正妻,平日裡任由她在府內作威作福,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他能從一個毫無背景的狀元郎爬到丞相的位置,全仰仗李氏背後國公府的勢力。此次若能再借秦貴妃的光,那是再好不過了。
隨後沈若雲迅速寫了一封信,差人送入宮中。
期間李氏身上的紅疹越來越詭異,到處竄,好像一條條蟲子一樣,不久皮膚就開始潰爛,速度驚人。
清澄只是靜靜的看著,並沒有去查看傷勢。在事情沒有明朗之前,她不想介入此事,免得又被沈若雲陷害。
足足等到了晚上,宮裡再派人,帶著御醫匆匆而來。
清澄等人一併被趕出了屋外,沈從筠和二夫人秦氏一直照顧沈從雨的臉,對屋裡李氏一點都不關心。
沈從雨滿腹怨言,“孃親,我想回去歇息,都這麼晚了。是她沈若雲的娘昏迷,管我們何事?我們非要在這裡守著嗎?”
清澄適時打斷沈從雨的抱怨,免得因爲她又被父親責罵,“要想恢復得快,最好少說話,免得牽動傷口。”
沈從雨狠狠瞪了清澄一眼,不甘心的閉上嘴巴。沈清諾在一旁捂嘴偷笑。
等了足足有幾個鐘頭,房門終於打開,那御醫又急匆匆的走了。但清澄看到那御醫神情並非釋然,眉宇間還有鬱結,說明李氏的癥狀並未好轉。
果不其然,聽到屋裡沈若雲越來越大的哭泣聲。
他們進屋之後,沈若雲對父親說道,“父親,您一定要盡力醫治孃親,她爲沈府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父親,您能答應我嗎?”
父親露出一絲慈愛,撫摸著沈若雲的額頭,“放心,我一定會用盡全力醫治好你孃親,她也是我的正妻。御醫都已經開了藥,只要度過這幾天就好了。林氏,今夜你就留下照顧吧。”
清澄的孃親微微有些驚訝,但還是應承下了。
只是沈若雲卻連番推辭,顯得有些可疑,“不用勞煩三姨娘,我是孃親的女兒,沒人比得上我盡心盡力。”
隨後父親說道,“準備一下,今夜我就在這裡歇下了,一同和若雲看著。”
清澄這才知道沈若雲這是在給父親上眼藥呢,她藉著李氏生病的機會,一再炫耀,向府內的人昭示她和李氏纔是正位,父親最爲寵愛,最爲看重的是她們二人。
孃親不會掩飾落寞的神情,顯然有些受傷,不禁想起她曾經被李氏陷害毒打,臥牀不起,老爺不光不安慰她,反而怨怪她招惹李氏,給他添麻煩。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隨後清澄等人又被趕出了屋外,此時已經是深更半夜了。
“這父親也太偏心了,真當我們是揮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啊。乾脆就別叫我們過去,就傻傻的站在門外,聽她沈若雲吧啦說個不停,真煩。當我們是看客啊,那麼樂意聽她講話。”沈清諾感覺非常不爽,覺得自己被完全忽視了,拿他們是陪襯嗎?
沈從雨也是同感,“說得對,她李氏是病人,難道我就不是嗎?看沈若雲那樣子就噁心,最好李氏永遠醒不來,那我孃親就是最大的了。”
“什麼你孃親啊?父親最寵愛可是我孃親。”沈清諾迅速回擊。
一旁的秦氏趕緊阻止,讓他們禁聲。“傻孩子,別說了。這府裡上下都有李氏的耳目,小心她醒來之後打擊報復。”
清澄現在倒是有些欣賞秦氏了,她所處的位置其實更爲尷尬。李氏是正妻,背後有國公府的勢力。孃親林氏是三夫人,是父親最爲寵愛的。唯有她秦氏不上不下,這麼多年,安然無恙。將兄長培養成爲將軍,只是對這女兒太過寵溺。
秦氏看得明白,有些事她會躲開,反而拉孃親出來擋箭,拉恨,她倒是在一旁看好戲。而且在涉及到兒女事上,她會毫無原則的包容。
此前自己和沈從筠結盟,秦氏非常不滿,暗中搗鬼,都由沈從雨出面。但自從見到太子與她走得近,秦氏肯定心裡還得意沈從筠有了她這麼個同盟者,可搭上太子這條線。
本還妄想讓沈從雨做太子妃,沒想到沈從雨毀容了。秦氏總歸心裡有些怨恨她,所以纔有了今日晌午沈從雨來鬧一事。雖是小打小鬧,但也能讓秦氏一時痛快,任由沈從雨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