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慄剛剛官復原職，多大的災難他總算熬了過來。作爲丞相府的舊黨，丞相府沒落的時候必然會受牽連，還好他未雨綢繆，如今已經全身而退了。

殷家撕下封條那一刻開始，他就鬆了一口氣。他踏進那房門，一切都回來了。

可他總覺得少了什麼。這些想法他不能夠想清楚，直到後來，兒女們都一個個嫁娶，家裡只剩一個人的時候，他才悟出來這種空落落感覺究竟是什麼。

“爹，好好休息吧。”他的兒子知道他該歇息了，來請了安便離去。

殷慄卻突然想起一個人來。他拉開自己的櫃子，拿出一個殘舊的荷包來。那荷包補了又補，看得出有很多的補子，如今已經撒了一些香料出來。

補荷包的那個人已經不在了。殷慄嘆息。所以這荷包他再也戴不得了，只好放在櫃子裡收藏，時不時還拿出來看一看。

丞相府破敗之時，孫湘寧來質問他，到底是不是他和舒蕪華做的。他承認了。

於是再也回不來了。

殷家被抄家那天，孫湘寧吊死在家裡，還差點把家裡給燃了。她到死都在懷疑，殷慄始終不愛她。

“傻丫頭。”殷慄摸著那錦囊，不由得笑出了聲。他忽然想起孫湘寧那時候的樣子，頭髮散亂著，毫無生氣的躺在牀上，若是知道她會死，他便不會讓她這般消沉下去。

誰又知道，他年少的時候，卻只被她所吸引呢？

當年的確是做了一樁好親事，他能和那個勇於追求他的女孩成親。他承認自己在她的努力下被折服了。

只是他從不表達情感，她也就不知道。因爲舒蕪華，她便有了心結。

殷慄在餘生想起這件事，若是他當年說一句愛她，是不是她就不會拋下他了？

不過他一點都不擔心。按照孫湘寧的性格，若是知道他這麼後悔，黃泉路上一定會等他這一回。他看過一本書，書上說夫妻拜了天地，就能在黃泉相見，下一世若紅線還在，他們就還是夫妻。

殷慄笑著把那荷包放回櫃子裡看著窗外的豔陽天，那陽光還是每天出現，一定不會離開。

最後的時候，他回想起當年在丞相府的時候，他光顧著和熟稔的蕪妹妹打招呼，卻沒把目光放在那個十四歲的面冷心熱的少女身上，若是他那時知道之後會娶她爲妻，興許那時，他會把更多的目光投向她，發現她那火熱的情感。

他覺得最對不起她的事情，是毀了她的家，毀了她的希望。所以她纔會那麼絕望，想到要去死。這一輩子，她太辛苦了。她爲他生了兒女，卻最後讓她落入塵埃。

他多希望她仍向之前那般，生了氣便有孃家可歸，他便駕著馬車去接她回來。是他親手毀了所有的東西，所以一世的孤寂，都是他自己的報應。

舒蕪華最後一次來的時候，把那個破舊的荷包放在了他衣袖裡，這個荷包將伴隨著他，和他的同衾妻子一起，埋葬在泥土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