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夜晚，蕪華才清醒過來。

“王媽媽，我真的是掃把星嗎？”蕪華擄起袖子，讓王媽媽拿藥塗抹傷口，順帶問道。

“不，二小姐……”王媽媽趕緊搖頭，“二小姐是二小姐，不是掃把星。”想到什麼，王媽媽有些悲傷，眼淚不禁流淌出來，但是看到一臉認真看著傷口的蕪華，隨即快速擦掉了眼淚，笑著看蕪華一臉認真的樣子。

“其實我也可以是嘛，你說天上的星星是最閃亮的東西，那麼掃把星也是星星嘛，我可以做掃把星。”蕪華哽咽了一下，也沒有掉了眼淚。她絕不會屈服。

“傻孩子，誰肯做掃把星的啊。”王媽媽放下袖子，嬌嗔的罵了一句，“先把你的女紅做好吧，不然以後可就嫁不出去了。”

“我纔不要，我根本不喜歡女紅，我喜歡去錦園摘果子！”蕪華從椅子上站起來，跑到窗前，“特別是晚上，摘果子還能看見星星！”

王媽媽無奈的搖了搖頭，道：“小姐，你都七歲了，再不學女紅呀，以後真的嫁不出去咯，女孩子要是過了年紀，嫁的可不好。要是像你姐姐那樣就好了……”說完，王媽媽想起凌華明日要進宮的東西還未準備好，就趕緊放下手頭的東西，給蕪華鋪好牀鋪，急忙說道：“二小姐，待會你可要自己乖乖就寢，你姐姐明天要隨你娘進宮看望太后娘娘，我得爲她準備東西，明白嗎？”

“知道了。王媽媽你去忙吧，多給姐姐準備幾套漂亮的衣裳。”蕪華笑著說，回頭看了看天上的星星，露出一片孤寂。

她的堅強都是裝出來的。自小沒有父母的疼愛，連出生時也沒有喝過一口奶，靠著粥熬成的漿糊才長大。

只有姐姐和王媽媽的照料，給了她一絲溫暖。但母親和其他家人的欺辱，讓她自己覺得自己根本就不重要，也與丫鬟沒有什麼不同。別人對她想打就打，想罵就罵，她擁有的，別人也可以問心無愧的拿走，表面她不在意，可暗地裡卻恨極了這些人。

想罷，蕪華轉身打開房門跑了出去，向著今天丫鬟們說的那個“新小姐”的住處跑去。

跑到門口，蕪華已是氣喘吁吁，休息了一陣，蕪華上前去敲房門，不料房門一下子便開了。

門內的芍華被驚了一下，忙掩去落下的淚水，收起打開的畫像，待看到是一個與自己年齡相當的孩子時，芍華鎮靜了下來，問道：“你是……”

“我是舒弘的二女兒，我叫蕪華，”蕪華走進來，一本正經的說：“我只是想來看看你長什麼樣子。”

“那這麼說……你是我的妹妹？”芍華聽說自己的爹爹另有夫人時，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並非孃親說的那般好，傷心了好一陣子。又耳聞有一位與自己歲數相當的小姐，想必是眼前這一位。

於是芍華走上前去：“我叫芍華，是芍花那個芍。”

“我是荒蕪的蕪。”蕪華定著眼睛看向芍華，似乎要說什麼。

“嗯，蕪華，”芍華輕輕的笑，“沒想到，我看到的第一個姊妹是你。”

“怎麼說？”蕪華有些無語，這是什麼意思？

“我來這裡一天了，見到的人是二嬸和奶奶，其他的人都沒見過，我曾想過，奶奶口中的姊妹是什麼樣子的，因爲我很期待。”芍華笑了笑，想起以前的事情。

“以前……和娘在一起的時候……娘很嚴格，要求我學習禮儀，練習字畫和書帖，我天天都在學，從沒有和小夥伴玩過，我一直很希望，能有一些兄弟姊妹，如今……這個願望倒是實現了。”

“你是我見到的第一個姊妹，以後我們能一起玩嗎？”芍華說罷，握住了蕪華的手。

蕪華低下了頭，不知該說什麼好。

忽的，她嘟起嘴，似乎在想些什麼。

過了一會兒，蕪華說：“可我什麼也不會，我只會爬樹，女紅也做不好。”

芍華想了想，越發握緊了蕪華的手，說道：“沒關係，你不會的，我教你便好，你會我不會的，我會努力去學。”芍華認真的說道。

她真的很想和姊妹耍得來，只因爲自己不甘寂寞，一旦有擁有的機會，便會抓住不放。

“我……對不起……”蕪華突然鬆開了手，“一開始我來找你，是因爲我不想被你欺負。我想能不能不讓你欺負我……”

“我不會欺負你的，”芍華肯定說道，“因爲你是我的妹妹。”

幾十年後，當蕪華在長安城樓上再回憶起這一晚的時候，想起了童言無忌這一個比喻不禁失聲輕笑。那時的她們，只有美好的日子，被做成回憶來緬懷，蕪華也曾想過，如果沒有那一晚，以後的她和芍華，應不會是這般光景。

所謂一眼萬年，應該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