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短幾個字,讓整個房間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只見老夫人面色一沉,眼底閃爍著不滿的目光。
麒麟王妃哼笑一聲,似乎對顧錦宸的話非常不屑。
一直沒吭過聲的世子爺顧錦御由始至終都端著茶杯,有一口沒一口地喝著,神情之中盡是看熱鬧的玩世不恭,誰也看不出他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顧二少爺顧錦清則瞇著雙眼,對顧錦宸的提議很是不贊同。
至於顧錦宸的兩個嫂子,大嫂就是世子妃,她不參與,不插嘴,規(guī)規(guī)矩矩地坐在世子爺身邊靜待事態(tài)發(fā)展。
顧錦宸的二嫂,也就是顧錦清的那位看上去既溫柔又美麗的妻子,嘴邊始終掛著溫婉和煦的笑容,很有大家閨秀的典範。
梅姨娘慢條斯理地用水果刀削著水果,彷彿身邊的一切都事不關(guān)己。
除了這些人之外,阮靜幽看到老夫人的右手邊還坐了幾個人,是一對兒上了些年紀的夫妻,外加一個看上去大概十七、八歲的少年。
那少年的眉眼和顧錦御有六、七分相似,來凝香齋之前,她聽青蓮說,西府那邊住著二老爺、二夫人還有他們的獨生子,也就是顧錦宸的堂弟,顧錦禾。
這位二老爺是麒麟王同父同母的親兄弟,在朝中雖然當著差,但官位不高,之所以能住在麒麟王府的西府,仗的也是他哥哥麒麟王的勢頭。
端著茶杯的阮靜幽不知自己是該站還是該跪,再怎麼說,這些人都是顧錦宸的長輩,今天是兩人正式拜見高堂的大日子,按照規(guī)矩,小輩給長輩行禮磕頭,那是天經(jīng)地義,他們應(yīng)該遵守的本份和規(guī)矩。
可顧錦宸的脾氣她非常瞭解,連當朝太子都不被他放在眼裡,堂堂景親王他都說揍就揍,這麼囂張跋扈的性子,一般人還真是拿他沒有辦法。
面對衆(zhòng)人頻頻投來的詭異目光,顧錦宸面不改色心不跳地道:“皇祖母早在很多年前就頒過懿旨,除了皇祖母和皇上之外,任何人都承不起本少爺這一跪!”
他這聲皇祖母,讓首位上的老夫人臉色一沉:“一個是親祖母,一個是幹祖母,都是你的長輩,怎麼就受不起你這一跪了?”
顧錦宸不甘示弱:“受得起受不起,你說了不算。你要是對此有什麼意見,可以直接進宮,找皇太后她老人家理論去,等你理論贏了,再來和我講這些俗禮規(guī)矩?!?
顧二爺?shù)溃骸板\宸,你是不是有些太囂張了?再怎麼說,她也是你的祖母,雖然太后當年的確是頒下過這樣的懿旨,可規(guī)矩是死的,人是活的。作爲小輩,在大喜之日給長輩磕頭行禮,這是天經(jīng)地義,你應(yīng)該奉行的責任……”
沒等顧二爺把話說完,顧錦宸便不客氣地打斷對方:“你這是在對皇太后當年所下的懿旨產(chǎn)生質(zhì)疑了?”
“我……”
眼看著自己的兒子被顧錦宸三言兩語擠兌得無言以對,麒麟王妃撇著嘴道:“就算皇太后當年下過懿旨,免了你的跪拜大禮,可你是你,你媳婦是你媳婦,你可以免了這個規(guī)矩,你媳婦可沒受過皇太后這樣的賞賜。”
言下之意,阮靜幽這個新媳婦今兒是跪也得跪,不跪也得跪。
阮靜幽雖然對麒麟王妃處處針對自己的態(tài)度非常反感,但爲了避免日後落下別人口舌,她覺得給長輩下跪敬個茶也無可厚非。
沒想到顧錦宸就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把抓住她的手臂,倨傲地對衆(zhòng)人道:“妻從夫貴,既然她現(xiàn)在是我的媳婦兒,一切就得按著我的規(guī)矩來。”
二老爺嗤笑了一聲:“自古以來,哪有這樣的規(guī)矩?真是笑死人了?”
顧錦宸冷冷看了對方一眼:“那你怎麼還沒笑死?”
“你……”二老爺被氣得臉紅脖子粗,滿臉的怒氣。
老夫人的臉頓時沉了下來:“錦宸,你怎麼跟你二叔講話呢?”
顧錦宸冷哼了一聲:“他怎麼跟我講話,我就怎麼跟他講話。”
眼看著衆(zhòng)人又要吵起來,梅姨娘道:“既然錦宸的身份在咱們王府比較特殊,咱們也就別計較那些俗禮,一切按著錦宸的心意來吧。不過就是一個頭而已,磕與不磕還能怎麼的,今兒可是錦宸和阮家小姐成親的大喜日子,新人爲重,咱們就別沒完沒了地難爲人家了。錦宸媳婦啊,你也不用下跪磕頭,挨個兒給大傢伙敬個茶就完了。”
麒麟王妃斜了梅姨娘一眼:“這個王府,什麼時候輪到你一來做主了?”
梅姨娘微微一笑:“姐姐要是覺得我處理得不好,不如你親自想個主意來解決眼前的僵局?!?
很顯然,在場的這些人一旦遇到了顧錦宸這個活閻王,就不得不聽之任之,舉手投降。
老夫人雖然被氣得咬牙切齒,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梅姨娘的提議。
阮靜幽很是無語,她其實並不介意這一跪的,不過,既然顧錦宸非要用這種方式來擡高她的身份,她自然沒有拒絕反對的道理。
就這樣,她端著茶杯,按照身份的高低,逐一給夫家的長輩們倒茶敬茶。雖然沒有行跪拜大禮,她也儘可能地表現(xiàn)出恭敬地樣子,讓人無法從她身上挑出半點錯處。
喝過孫媳婦茶的老夫人因爲在衆(zhòng)多小輩面前失了面子,她沒辦法在顧錦宸身上扳回一籌,卻想方設(shè)法想要給阮靜幽找些不痛快。
她接過茶杯象徵性地抿了一口,吊著眼角問阮靜幽:“你在孃家的時候,都有些什麼愛好?”
阮靜幽微微一笑:“回老夫人,我在孃家的時候別的愛好沒有,平日裡就喜歡種種花,栽栽草,研究一些與藥材有關(guān)的東西。因爲我娘生前曾留給我一本醫(yī)書,上面記載著一些尋常人都能用到的藥方,比如頭痛腦熱、發(fā)燒拉肚子這種小病,都有一些專門對癥的偏方,用的藥材也不貴,配上一付花不了幾個錢,既能治病,還能打發(fā)時間。”
她之所以會當著這麼多人的面編這一套瞎話,就是想趁這個機會給衆(zhòng)人提個醒,也免得日後有人看到她鼓搗花花草草,會引來旁人的好奇和關(guān)注。
老夫人嗤笑了一聲:“姑娘家擺弄這些成何體統(tǒng),有那個時間,倒不如抄抄女則、婦德這種書,多學(xué)一學(xué)在夫家該如何孝敬長輩,伺候丈夫,養(yǎng)兒育女。咱們麒麟王府在大閻朝是有地位、有名望的家族,可不能被一些不懂規(guī)矩的人給壞了家風?!?
阮靜幽早就猜到這老太太肯定會給自己找碴,沒等
顧錦宸出言幫她討公道,她便笑著回了一句:“老夫人,女則、婦德這兩本書孫媳婦以前讀過幾次,雖不敢說對裡面的內(nèi)容瞭若指掌,卻也知道得八、九不離十。養(yǎng)花種草只是孫媳婦的一個私人愛好,在孫媳婦看來,這個愛好其實也沒什麼不好,因爲花草不但可以美化環(huán)境,還能陶冶一個人的情操。據(jù)說深受當今皇上寵愛的蕭貴妃就對花草頗有研究,難道老夫人能說蕭貴妃的行爲破壞了宮裡的規(guī)矩嗎?既然沒有,所以孫媳婦覺得,在王府裡養(yǎng)些花草,也是無可厚非之事,您說是吧,老夫人?”
阮靜幽一番話,讓在場的幾個人頓時對這個年紀不大的小丫頭刮目相看。
麒麟王妃是早就領(lǐng)教過阮靜幽的厲害的,老夫人卻沒想到一個小丫頭片子,居然敢用這麼不敬的態(tài)度來回敬自己。
正在喝茶的世子爺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似乎對自己這個弟媳婦充滿了好奇。
世子妃和二少奶奶彼此對望一眼,心裡同時生出一個想法,老三家的媳婦雖然看似溫柔無害,沒想到卻是個機靈潑辣的。
梅姨娘似乎對阮靜幽的表現(xiàn)很是滿意,脣邊蕩著淺淺的笑容,老神在在地看著事態(tài)的發(fā)展。
二老爺一家對阮靜幽的無禮行爲頗爲不認同,但二老爺對顧錦宸非常忌憚,二夫人見自家老爺不敢說什麼,她也保持緘默,一語不發(fā)。
現(xiàn)在對阮靜幽的表現(xiàn)最爲滿意的就是顧錦宸,不愧是他千挑萬選出來的小媳婦,果然厲害,夠潑辣。
見老夫人面色不愉,麒麟王妃火上澆油地道:“老夫人,您可千萬別怪這孩子無禮不懂事,別看她是阮家的嫡出千金,據(jù)說她娘在十幾年前就被阮大人給趕到了別院,平日裡少了管教,在規(guī)矩上,自然和那些真正的大家閨秀沒得比的。”
聽到麒麟王妃有事沒事又把自己母親當年的事情拿出來講,阮靜幽不悅地瞇起雙眼,冷聲道:“嫁進夫家,您在名義上就是我的母親,按理說,當媳婦兒的,我不該對母親的某些行爲產(chǎn)生質(zhì)疑和不滿。但是母親,有句話說得好,打人不打臉,罵人不揭短。我娘已經(jīng)是往生之人,本著死者爲大的原則,能不能拜託您別三不五時地就把我孃的事情拎到檯面兒上來說?說句不好聽的,我娘和我爹之間的恩恩怨怨您瞭解多少?”
“您知道我娘當年爲什麼會被我爹趕出家門嗎?您不知道我現(xiàn)在可以告訴您,那是因爲我爹一心覬覦我娘身後的財產(chǎn),夥同他身邊的小妾,聯(lián)手將我娘害得人不人、鬼不鬼。每個豪門大戶背後都掩藏著一段不爲人知的恩怨,您只靠道聽途說來的小道消息,就沒完沒了地往我娘身上潑髒水。潑一次,我念著您高貴的身份不樂意跟您計較,潑兩次,我念著您是我相公的母親不跟您一般見識,可您就像中了邪似的,沒完沒了地揪著我孃的過去可著勁兒潑髒水,您這是想幹嘛?。课夷锘钪臅r候沒招著您惹著您吧?就算她招您惹您了,我這個當女兒的跟您說句對不起成嗎?母親,就當媳婦兒我求求您,這事兒到此爲止吧,還我娘一個清淨,別總是想起來就噁心她一回,她受不起,我也不愛聽!”
阮靜幽劈哩啪啦一番話,算是當著衆(zhòng)人的面狠狠抽了麒麟王妃一記大耳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