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雙腳一踏出屋門，視野忽然又是一轉，我看到了一個有些眼熟的客廳，賓朋滿座，琴瑟和鳴。
大廳中央，一名女子甩袖曼舞，身軀微微扭動，容貌似異花出胎一般美麗動人，臉上帶著一縷柔柔的微笑。
舞兒！
我心頭猛地顫了一下，腦海裡不禁浮現出那個呼喊著拍打著我的小女孩。雖然眼前女子已有二十左右年紀，但是我記得她臉龐的輪廓，不會錯的，這女子就是那個小女孩。
小舞，宋燕舞！
她怎麼會在這裡？原來舞兒就是宋燕舞，那個小女孩。她似乎已經長大了，看來這幅畫面已經是十幾年後了。
我不是將她送到了那個張道長那裡去了嗎？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而此時的我，好像根本認不出宋燕舞了，我和兩邊賓客歡顏笑談，根本沒有多看曼舞的宋燕舞。
可是宋燕舞會爲什麼會在這裡？難道她已經知道十幾年前那場慘案了嗎？她是來報仇的嗎？
那美麗的容顏上，始終帶著一抹微笑，只是這微笑之下卻有著一絲淡淡的哀愁和怨恨。
爲什麼此時的我會認不出宋燕舞了呢？是故作不認識，還是因爲之前那個畫面中的那個儀式？
我正疑惑間，視野忽然又是一變，還是那個大廳，不過卻已不是賓朋滿座，廳內桌椅翻倒，屋頂被砸破。
屋外傳來吵鬧呼喊聲，屋內卻是一片安靜，靜得只能聽到兩個心跳聲。
我站在大廳中央，靜靜地看著站在面前的女子。她手裡舉著一柄寒光閃爍的鋒利寶劍，劍尖只在我的胸口處，甚至已經刺破了我的衣衫。
可是她的臉上卻帶著一絲哀愁，些許怨恨。她瞪著我，眼中有怨，有恨，還有深深的悲傷。
我忽然笑了下，嘆了口氣，說道：“你終究還是來了，你爲什麼不能平平靜靜地生活下去呢？”
“你認出我了？”女子驚了下，問道。
我點了點頭，說道：“我怎麼會認不出你呢？那個被我親手摧毀了幸福的小女孩，那個愛哭卻又倔強的小女孩。原來你已經長大了。”
宋燕舞握劍的手微微顫抖了下，她喝問道：“那你爲什麼要假裝不認識我？”
她說話時手裡的劍微微抖了下，又向前刺進一點，意識狀態的我能夠感受到胸口忽然一痛，劍尖已經刺到了肉。
我只是笑了笑，沒有回答她。她手裡劍又向我刺了下，胸口又是一痛。
“師傅跟我說，你和我爹爹本是好朋友，你爲什麼要這麼對我們家？爲什麼？”她怒喝著，眼角有淚水輕輕地滑落。
我搖了搖頭，深吸了口氣，說道：“我原以爲可以以少數人的性命和幸福可以換得大多數人的性命和幸福。可是我錯了，原來一直都是我錯了。只是卻對不起你爹了，他本想以一家之人性命換取更多人的性命，是我辜負了他的期望。”
“你說什麼？”宋燕舞面色大變，怒瞪著我，聲音略微有些顫抖，喝問道：“你說我爹爹知道你要去殺我們？”
我點了點頭，說道：“這本就是宋大人提出來的主意，他願以一家之人性命，爲更多的人換取活命的機會。可惜，我卻辜負了你爹的期望，沒能將事情辦成。
玉龍將軍，玉龍，呵呵，也不過是被人捏在手裡的棋子而已，整個天下都是他的棋子而已，任由他掌握著生死。”
我笑著，卻笑得有些無奈，有些慘然。
“整個天下？”宋燕舞愣了下，驚聲道：“皇上！這一切都是皇上的意思？”
我點了點頭。
宋燕舞臉上怒色更甚，喝問道：“爲什麼？我爹爹爲官清正，一心爲朝廷，爲什麼皇上要這麼對我們家？”
我忽然沉默了了，沒有回答。宋燕舞手中寶劍又是向前一刺，一股刺痛瞬間直衝腦門。
“你快說啊，爲什麼？皇上爲什麼要這麼做？”她喝道。
我又沉吟了下，隨即卻是搖了搖頭，說道：“人居朝堂，身不由己。張道長說，伴君如伴虎，君如猛虎。你還小，說了你也不會懂的。”
“我已經長大了，不是十五年前那個不懂事的小女孩了！”她瞪著雙目，一雙柳眉向上提著。
“是啊，你已經長大了，不再是小丫頭了。”
我笑了笑，隨即忽然說道：“你如今長大了，來爲你爹孃，爲你家一百二十二口人來報仇了。你動手吧。”
宋燕舞握劍的手明顯抖了抖，幾滴淚水自她眼角滑落，劃過臉頰，滴落下去。
“當年你爲什麼不連我一起殺了？爲什麼要將我救下來？爲什麼要將我送給師父收養？”她哭著，怒喝著。
我忽然笑了，笑得有些淡然，猛然向前踏出一步。
“嗤！”
鋒利的寶劍刺入我的左胸，穿過骨肉，直接洞穿而過。一股疼痛瞬間蔓延開來，身體忍不住顫抖了下。
“你！”
宋燕舞驚了一聲，右手鬆開了寶劍，向後退開了一步，愣愣地看著我。
我看著她，笑道：“你仇已經報了，快點離開吧，好好活下去。”
說完我忽然伸手一把拔出胸口的寶劍，鮮血很快染紅了衣衫，疼痛感幾乎要讓我的神經麻痹了。
我提著劍，向屋門走去，臉上帶著笑，坦然的笑。
“張道長說，因果循環，報應不爽。我想如今是要輪到我了吧。”
我走出大廳，走出院子，外面一片混亂，街道斷裂，房屋倒塌，人們慌亂地逃竄著。
我提著劍走上街道，視野忽然一閃，閃過幾幅畫面，看到一個身穿龍袍的男子，看到千萬身著盔甲，手持長兵的戰士。
我對這那個馬車上那個身著龍袍的男子，跪倒在地，長劍自脖子上橫抹而過。
視線忽然又是一閃，漫天的火焰沖天而起，我看到了宋燕舞，她臉上帶著笑，笑得很坦然，笑得很溫柔，笑得很開心。
“那一年我五歲，看到一個白袍士兵，人們喊他英雄，喊他玉龍將軍。當時我就想啊，等我長大了，我就要嫁給這個玉龍將軍。”
我躺在她的懷裡，身體已經不動了，也感覺不到疼痛了。只有我這個本不屬於這裡的一絲意識還存在著。
“其實師傅跟跟我說了，我知道那不是你的錯。可是當時你爲什麼不連我一起也殺了呢？爲什麼要冒死將我救下來了？
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我沒錯，我爹爹沒錯，我的家人沒錯，你也沒錯。”
她說著忽然笑了起來，笑得有些悽然，笑得有些猙獰。她擡起了頭，仰視著蒼天，腦後長髮飛舞。
“以吾一身精血化爲怨恨，怨這天，恨這地。”
周邊火焰沖天而起，似乎要焚燒整個世界。火焰中，她又低下頭來，看著我，臉上露出她那溫柔的，卻帶著一抹哀傷的淺笑。
“那年你不顧生死護我，我也要保護你，永遠保護你。”
“以吾三魂七魄化爲守護，守護你生生世世，不脫生死，不歷輪迴。”
“轟！”
火焰忽然炸裂開來，隨之而裂的還有整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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