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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終離別

今夜的月光,格外的白,格外的亮。

銀光點點,如同一個溫柔的少女,輕撫著黔中大地。

此夜迷離。

西水湖,波光粼粼,湖畔上的楊柳,隨風而動,也仿若披上了銀裝,宛若一個個如花似玉待嫁的姑娘。

月光皎潔如玉,透過波光粼粼的湖水,折射出一道光,映照在半山腰上。

那是一棟三層小樓,樓前小院,鬱鬱蔥蔥。

有一扇窗,散發出點點光芒,與窗外的月光融合在一起,此時的夜風,也變得溫柔起來。

有琴聲傳出,鏗鏘有力。

那是一個少女,清麗無暇,她的手指,在琴鍵上盡情舞動。

“當!”

隨著一聲輕響,她的手,緩緩放下。

音樂,驟然停止。

她回頭,嫣然一笑。

迷離的燈光下,她,宛若一個午夜精靈,一笑之間,楚楚可人。

“老師,怎麼樣?”陳曦開口,望著門口處的一道倩影。

“這曲子,比起昨天你彈的時候,成熟多了!”許清問道,“還不知道叫什麼名呢!”

“化紅塵……”陳曦說道,“老師有閒暇的時候,可以幫我改改,還有很多瑕疵!”

“不必了!”

許清擺擺手,“每一個作品,就是因爲有瑕疵,纔會迷人,不識人間煙火的的作品,誰聽得懂?聽了也沒有共鳴!正如人生,本沒有十全十美,有缺憾,纔會讓人倍加珍惜!”

“知道了!”陳曦點頭。

“我感覺,你今天彈的,和昨天的,不太一樣?”許清問道,“這類曲子,講究琴情相融,彈奏的時候,要緩,要柔,怎麼感覺,今晚你彈,用了很多力一樣……”

“原本我是用C調,現在用G調……”陳曦說道,“今早聽到小芳姐彈致愛麗絲,有點感觸,所以換了一種彈法,嘗試一下,不一定非得這樣的……”

“你的功底很好,這倒是無傷大雅……”

許清叮囑,“音樂,隨心隨性最好,你有這個資本,但你要記住,以後無論學什麼,要把根基打牢,要不然,雜而不精,有害無益!”

“我還是喜歡聽老師帶來的那些鄉村音樂!”陳曦說道。

“你合適聽蘇格蘭民謠,簡單,自然,動人!”

許清笑著說道,“你別把蘇格蘭人和英國人搞混淆了,不一樣的……

不列顛島,有三個民族,蘇格蘭人,愛爾蘭人,英格蘭人……英格蘭人表面講究紳士風度,大多數實則專橫跋扈,所以英國人的音樂很豪放野性,蘇格蘭人就不一樣了,淳樸善良,他們的鄉村民謠很平和,聽上去很舒服,像是大自然的聲音……比如……”

“比如那首Ride_on……”陳曦輕笑,一捋秀髮,“我也喜歡!”

“對了,你英語學得怎樣了?”許清問道。

“老樣子……”陳曦臉色一紅,“老師走了三年,沒人帶我,有些荒廢了!我嘗試找一些美國出版的書籍來看,那些詞,我都認識,但還是看不懂……”

“你的詞彙量,語法都很不錯!”許清說道,“但你記住一點,我們學一門語言,口語的核心是什麼?不是表達,而是思維邏輯!”

“思維邏輯?”陳曦目光轉動,看著老師,她很是不解。

“我剛回國的時候,在北京任教過一段時間,教的也是英語……”

許清回憶道,“有一天,有個學生跑來問我,他說,老師,我的口語準,語法精,詞彙量大,讀中國日報很輕鬆,甚至比北京晚報還溜,我這樣算不算英文很好呢……”

“於是,我給了他一份華爾街日報,中國日報同樣報道過的一條新聞,他卻幾乎看不懂,他很吃驚,問我爲什麼……”

“爲什麼?”陳曦問道。

“中國日報雖然是用英文寫的,但華爾街日報,纔是正宗的美國式思維!”許清笑道,“現在,懂我的意思了吧!”

“老師,你是說……”陳曦若有所思,她的情況,不是正和這個學生一樣麼?口語準,語法精,詞彙量大,但看真正的美國書籍,她卻看不懂。

原來,邏輯思維,纔是口語的核心。

“所以,你要學好英語,一定要記住,美式英語思維!”許清說道,“只要你瞭解美國人的思維方式,你說的英語就和美國人一樣!”

“老師,舉個例子!”陳曦眼睛一亮,問道。

“比如說,有個美國朋友到你家做客,他敲門,你開門,打開門第一句話,你會說什麼?”許清反問道。

“歡迎!”陳曦脫口而出。

“不!”許清搖頭,“美國人不會對他們的朋友說歡迎,他們很直接沒有那麼客氣,你直接讓他進來就是了!”

“這樣……”陳曦恍然大悟。

老師的例子,很是形象,這就是美國人的思維方式。

“以前你還小,我沒有教你這些,是因爲想讓你充實一下自己的詞彙量,打好基礎!”許清說道,“大涼山沒有條件,你更無從與人真正的交流,但你別害怕,語言語言,就是要說出來,纔算語言,別學啞巴英語,你更不要在乎別人的眼光,要學好,就要練,就要大膽的說出來……”

“回頭啊,你多看一些美國電影,不要有中文字幕的,多去揣摩人物的心理活動,久而久之,你就會掌握他們的說話的思維邏輯和方式了……”

許清苦笑,“這樣做,效果慢,不繫統,但語言環境就這樣了,沒辦法,只能這樣,不過你這丫頭,冰雪聰明,我相信,你會學得好的!”

“謝謝老師!”陳曦驚喜,豁然開朗。

“我家裡,有很多錄音帶,你平時多聽聽,不只要聽,要跟著說,時間長了,自然而然就會了,放鬆心情,別把它當任務,你要當成和平時說話一樣!”

許清說道,“老師不在身邊,一切,只能靠你自己了,其實,無論你做什麼,只要想好了,就一往無前,成功與失敗,不重要,要勇敢去嘗試,不要怕失??!”

“中國學生是全世界學生裡最容易失敗的,因爲你們面臨最殘酷的考試,看看教育部公佈的升學率就知道了,初中到高中,百分之四十,有六七百萬人失敗了,高中到大學,也近百分之四十,近兩百萬人失敗了,而升學率,還在下滑……失敗無處不在,人生如此絕望……”

許清繼續說道,“這時候,我們該怎麼辦呢?只能鼓起勇氣,接受失敗,才能迎接未來,失敗並不可怕,害怕失敗纔是真正的可怕!那些從一開始選擇放棄的人,他們不會失敗,因爲他們一開始就失敗了!我們只有在失敗中尋找勝利,在絕望中尋求希望,這樣,我們才能看到曙光……夢想,不是想,而是要去做的!”

陳曦很是安靜,一直聽著。

老師的話,簡直是振聾發聵,讓她醍醐灌頂。

她很是聰明伶俐,但畢竟年歲太小,見識淺薄,很多事情很不明瞭,但老師指點一番,很多迷茫的事情,她一下子就被點通了。

有人說,千里馬常有,伯樂而不常有。

毫無疑問,許清,是她的伯樂。

不但在知識上讓自己大開眼界,更爲她在人生道路上,指明方向。

後者,更重要。

無論是學習,還是工作,還是生活,要端正自己的態度,要勇敢去接受和麪對,無論這個世界事美好或者糟糕,都要勇敢,不屈不饒。

來安城,她收穫太大了,無論那個充滿魔性,英武霸道的男子吳邦龍,還是那個知性優雅的女子陳小芳,還是眼前這位博學多才的恩師,都對她有深遠的影響,讓她能進一步,更加深刻地瞭解這個世界,從而瞭解自己。

唯一缺憾的是,那道孤傲的背影,只是驚鴻一瞥。

她不確定,那個他,是否是小芳姐和老師口中的那個他,那個傳奇少年。

不過,她沒過多悵然。

那是一個夢,也只能隱藏在她心裡。

誠如老師所說,人生本就是一種缺憾,這樣纔會動人。

她,知足了!

如果,真的有緣,他們口中的他,是她夢你的那個他,是那匆匆一晃而過的背影,那麼,有一天,他們會相見。

得失隨緣,心無增減。

想到這裡,陳曦的心,漸漸平復下來。

“不早了,你準備下,就休息,你那個房間,有熱水,姑娘家家的,不能熬夜!”許清說道,轉身而去。

“嘟嘟嘟!”正在這時,陳曦的手機響起。

許清,也因此頓住腳步。

“奶奶?”打開手機,陳曦一愣。

她沒想到,王奶奶打電話來了。

說起來,這臺手機,還是王奶奶送的呢,奶奶還說,她如果到安城了,回個電話。然而,一到安城,發生的事情太多,陳曦竟然忘了。

想到心裡,陳曦不由得慚愧萬分,奶奶在擔心自己,而自己,竟然把她忘了。

陳曦按下了接聽鍵。

“曦丫頭……”電話那頭,傳來一道滄桑的聲音,“你還好嗎?丫頭,怎麼兩天了,沒個動靜呀,是你嗎,丫頭……”

“奶奶,是我!”陳曦聲音哽咽起來,她何嘗聽不出,奶奶的話語中,處處關切,“對不起,奶奶,我忘了給你回電話了,我很好,在老師家!”

“哎,只要你平安,這倒沒關係!”電話那頭,嘆聲道,“那邊好玩嗎?”

“很好呀,空氣好,風景好,而且,在安城,我認識一個大姐姐呢!”陳曦說道。

“丫頭,我跟你說個事情哈,你別激動!”

王奶奶死說道,“你阿爸去北川看你姑姑了,你阿媽一個人在家,病了,你需要馬上回來!”

“什麼?”陳曦大驚。

“別擔心,奶奶在呢!你看現在有車票回四川沒有,有的話,買張票回來,你阿媽有我照顧,沒事的……”

“阿媽病了!”陳曦放下電話,喃喃低語。

“小曦,怎麼了?”許清來到身邊,問道。

“老師,我要回家了,我阿媽生病了!”陳曦擔憂道,“你幫我看看,今晚有回成都的火車票沒有!”

“今晚?”許清皺眉,“今晚就走麼?”

“嗯!”陳曦擡起頭來,目露不捨之色,“阿媽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晚上十一點多,倒是有一班車,只是現在太晚了,我不放心……”

“沒事的,我來的時候,還不是晚上麼?”

“好,我打開電腦,給你訂一張票,我送你去!”

“送我到車站就好!”

陳曦搖頭,她明白老師的意思,但怎麼可能讓老師千里迢迢送自己到成都呢?

她能照顧好自己。

只是,剛來兩天,又離別了。

她喜歡這裡,但,人生就是這樣,一次次的離別,一次次的重逢。

“再見了,安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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