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天氣格外的好。
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
天微微亮，志遠已經(jīng)醒來。
今天，高考了！
他的心情，格外放鬆。
習(xí)慣性地，他點燃一支菸。
煙霧繚繞，一支菸熄滅，天光已然大亮。
志遠起身，洗漱一番，對著鏡子，審視著自己。
他發(fā)現(xiàn)，他變了！
他變成了真正的大人，變得更加穩(wěn)重與內(nèi)斂。
高考了，他的心情，無喜無悲。
成績?nèi)绾危恢匾匾氖巧睢?
他想做，就做了，僅此而已，與其他無關(guān)。
他不會指望，一個好成績，一張名校的錄取通知書，能決定一個人的前景與未來。
只是，他目前在做這件事，再把著件事做好而已。
一紙證書，能通往光明大道？
這簡直是笑話！
儘管，很多人認爲(wèi)如此。
這是風(fēng)氣，更是一種社會的普遍共識。
高考，很重要！
是重要，這是通往大學(xué)之路的重要階梯。
但大學(xué)之後的前景，不是一張畢業(yè)證所能決定。
風(fēng)氣如此，但志遠不跟風(fēng)，他只想做自己。
上大學(xué)，是因爲(wèi)大學(xué)裡有自己所追求的東西，而不是一張畢業(yè)證。
擡起手來，志遠的目光，落在手錶上，眼神中，露出難得的溫柔。
“小芳姐姐，要高考了，再過兩個月，我就去上海了，你開心嗎？”
微微一笑，志遠整理一下衣裝，龍行虎步，走出房門。
“小遠，小遠，你等一下！”剛到樓下，路過一家菸酒鋪時，一道女聲傳來，震耳欲聾。
“王嫂，早！”志遠輕笑。
“諾，這支筆，送給你！”王嫂拿出一隻精美的鋼筆，不管志遠願不願，塞在他手裡，“你住我家快三年了，一直都是不聲不響的，姐也沒什麼給你，這是我出差，在貴陽買的，很貴呢，小遠，祝你考個好成績，以後你成器了，別忘了你姐！”
“王嫂，有心了！”志遠心裡感動。
“加油！”王嫂咧嘴一笑，一掌重重地拍在志遠肩膀上。
“嗯！”志遠輕輕點頭，邁開腳步。
“年輕真好！”看著志遠的背影，她喃喃道。
“切！”一聲嗤笑傳來，這是一個清瘦的青年，來到她身邊。
一胖一瘦兩道身影，形成鮮明的對比。
“當(dāng)年，我也是年年第一，也不見你這麼說……一天就知道練拳，現(xiàn)在就知道欺負我！”
“好啊，姓王的，你好取笑老孃！”她轉(zhuǎn)身，拎著他耳朵，往鋪子裡走去。
……
龍?zhí)墩屿冻缟骄X之中，家家戶戶，分兩邊，靠山而坐。
居中處，是一個大院。
原本，這裡很熱鬧。
此時，卻空無一人。
因爲(wèi)，龍?zhí)墩瑏砹艘粋€女人！
一個小院中，聚滿了人羣，男女老少，著青衣，挽花帕。
人很多，卻無人說話。
這是一層石板房，從小院，到門口，所有人的目光，爭先恐後，都望著一個地方，堂屋。
堂屋中，神壇下，站著一個女人，一個風(fēng)華絕代的女人。
她長髮披肩，飄逸絕倫。
她身材高挑，婀娜多姿。
她的臉，風(fēng)媚無瑕。
她的脣，嬌豔欲滴。
她足足有一米七，只一道背影，便能讓人浮想聯(lián)翩。
她的一舉一動間，只一道回眸，便能讓人心潮澎湃。
這是一個絕代佳人。
她太美，美得上人窒息。
此時此刻，她一襲長裙，宛若從天上墜落凡塵的仙女，揹負著雙手，立於神壇下，立於堂屋中，望著神壇上掛著的一張照片，鳳目閃動，怔怔出神。
“我不如你！”一聲輕嘆，她的身影動了，將一縷秀髮，別在耳後。
隨著她輕微的一個動作，堂屋中，空氣開始加速流動。
“她說話了，她說話了，聲音真好聽！”
門口，不知誰開口，一時間，人羣中，開始議論紛紛起來。
“真漂亮，像仙女一樣！我龍?zhí)墩懈鈬D！”
“是啊，我龍?zhí)墩懈饬耍膊恢例埜缭谀难e找來的媳婦，你看她，最多不過二十五六歲，端莊大方，這氣質(zhì)，這十里八寨的，誰能比得上？”
“我看最多二十三四歲，比小開也大不了幾歲，阿龍這樣做，不知道小開知道了，會不會又吵架了！”
“還能吵什麼？小開都啞巴了！小琴都走了這麼多年了，阿龍應(yīng)該找一個了，你看她，不但端莊秀氣，而且，剛來的時候，你們沒注意嗎？她一直和我們老輩子打招呼，彬彬有禮，這麼有修養(yǎng)的媳婦，去哪裡找？”
“就是，管她年輕不年輕，只要阿龍歡喜，她也歡喜，不就得了？阿龍也需要一個說人來管管了，要不然，以他的脾氣，誰管得了他？以前小琴在的時候，阿龍多聽話，小琴走了，他就去安城鬼混去了，有人在他身邊，也是好事哪！”
“咦？還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呢？”
“聽說姓楊，是苗家人！”
“什麼？苗家人？”
“苗家人怎麼了？哼！”
正在這時，一個老人，白髮蒼蒼，分開人羣，來到門口。
“三奶奶！”
“三嬸！”
衆(zhòng)人看著老人，很是恭敬，紛紛打招呼。
“什麼年代了，還論什麼布依家苗家？簡直是迂腐！全都散了，全部堆在這裡，算怎麼回事？阿龍回來了，不收拾你們！”
來人是吳老三母親，威望極高，她只是輕喝一聲，人羣便一鬨而散，只有一羣少男少女，還在門口東張西望。
“大壯，你阿媽呢？叫她快來，陪陪你嬸嬸啊！”老人對著一個虎頭虎腦的少年，笑瞇瞇說道。
“好叻！”少年低吼一聲，往外跑去。
老三回頭，邁開腳步，走進堂屋中，站在那道倩影身側(cè)。
“三嬸！”女子急忙恭敬地說道。
“我布依家人，沒這麼多講究！”老人抓住她的手，輕笑道，“丫頭，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楊倩梅！”她淺淺一笑，淡定而從容。
“好名字！梅花開在寒冬臘月，她從爭寵鬥豔，自我芬芳！”老人笑道，細細打量著楊倩梅，越看越是滿意，“小琴命苦啊，她生小開的時候，是寒冬臘月，死的時候，也是寒冬臘月，她走後，這個家，就支離破碎了，現(xiàn)在你跟著阿龍，這個家，也算完整了！”
“謝謝三嬸開導(dǎo)！”楊倩梅低聲說道。
她何嘗聽不明白，老人的言外之意。
老人是在告訴她，不必耿耿於懷，那個人，已經(jīng)走了，現(xiàn)在，她纔是阿龍的媳婦，也是這個家的希望。
很顯然，老人方纔聽到她的低語了。
“這麼年輕，跟著阿龍，倒是委屈你了！”老人說道。
“不委屈！”楊倩梅嫣然一笑，“龍哥對我很好，很疼我！”
“做我吳家媳婦，不容易啊，特別是做阿龍的媳婦！”老人接著說道，“我們這裡，窮鄉(xiāng)僻野的，而且，阿龍父子不合……”
“三嬸快別這麼說！”楊倩梅說道，“我相信，我能做好！聽說小遠在安城一中，我還想去看他呢！”
“小開啞巴了！”老人黯然道，“三年前他奶奶過世，他離家出走，回來後，就不會說話了！他脾氣很怪，我擔(dān)心你和他……”
“沒事的！”楊倩梅說道，“我們會相互理解的！”
“你知道嗎？”老人擡起頭來，看著神壇上的那張照片，“小琴走了後，你是阿龍第一個帶進家的女人，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我知道的！”楊倩梅輕輕頷首，“三嬸放心，龍哥真心待我，我會好好待龍哥，好好待小遠，還有小勇，我不會虧待他們，做好一個媳婦的本分！”
“你們什麼時候要個孩子呀！”老人問道。
楊倩梅聞言，眼神一黯，默然。
“丫頭，怎麼了？”老人急忙問道。
“我……”楊倩梅聲音哽咽起來，“我不能生孩子了！”
“啊？”老人大驚，“丫頭，我是無心的，你別往心裡去呀！”
“三嬸放心，我沒事！”楊倩梅擡起頭來，再次看著神壇上的那張照片，“小遠其實不是脾氣怪，只是找不著一個能說知心話的人了，他阿媽走得早，以後，我會把小遠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一樣！”
“苦了你了！”老人嘆道，“丫頭，能告訴我發(fā)生什麼事嗎？”
“遇到一個男人，我懷孕了！”
楊倩梅顫聲道，“他想打掉孩子，萬般請求，他都不依，最後孩子打掉了，我昏迷不醒，被人剪掉輸卵管……”
“別說了！”老人抱住她，“是三嬸不好，不該爲(wèi)難你的！”
“三嬸是龍哥長輩，也是我長輩，考察我是應(yīng)該的！”楊倩梅說道，“您是擔(dān)心我年輕，不放心，倩梅雖然年輕，但還是懂一些道理的，倩梅一定守婦，不會有別的心思！”
“當(dāng)時呀，真的很絕望，好在遇到龍哥，他出現(xiàn)在我最無助的時候，讓我看到了希望！三嬸，龍哥是真男人，我愛他！”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老人輕拍著她的後背，“以後，你不但是苗家的女兒，更是我布依家的媳婦，是我吳家媳婦，龍?zhí)墩@方面，我說了算，沒人敢爲(wèi)難你，阿龍要是敢欺負你，我收拾他，他從小最聽我的了！”
“謝謝六神！”楊倩梅低喃著，兩行清淚，悄然落下。
“丫頭，不哭！”老人爲(wèi)她擦乾眼淚，“真是個美人胚子，他們說的沒錯，我龍?zhí)墩懈饬耍 ?
“這是我嫂子嗎？”正在這時，一道清脆的聲音傳來。
門口，一個婦女，挽著花帕子，清秀可人，蓮步姍姍，走進堂屋。
“這是？”楊倩梅眼睛一亮，好漂亮的女人。
這人給她的第一印象，就是乾淨(jìng)，與世無爭。
這種人，她第一次見到。
“這是小開六嬸！”老人笑道，“小開的阿媽生前，和她感情最好，她待小開，也視如己出，這些年來，都是她一直照顧志遠！”
“小六，帶你嫂子去換衣服，既然是我布依家的媳婦，自然要有一套布依家的衣服，我剛做好一套新的，快去！”
“嫂子，跟我來！”六嬸很是親密，拉著楊倩梅的手，走出房門。
“咯咯咯！”
歡笑聲，從房檐外傳來。
老人看著兩道苗條倩影離去，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小琴，你現(xiàn)在可以安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