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命，救命啊！”

西安，一條步行街，一個倉皇失措的女孩，在踉蹌奔逃。

她一邊跑著，一邊呼救。

然而，沒有人迴應她。

路邊的行人，紛紛避讓，甚至，有人環抱著雙手在看熱鬧。

她不停地回頭，後面十數米，有三個青年，提著木棍，來勢洶洶。

無人能救她，她只能咬著牙，繼續往前奔逃。

“嘭！”忽然，一聲悶響。

她摔倒在地上。

她想爬起來，然而，膝蓋上傳來劇痛，撕心裂肺，那裡，已然佈滿血跡。

她的膝蓋已經磕破，她的血，染紅了蒼涼的石板。

再次回頭，她看到，那三個青年，已然越來越近。

五米，四米，三米……

她絕望了，痛苦地閉上眼睛。

“姑娘，你沒事吧！”正在這時，一道溫和的聲音傳來。

她心裡一震，緩緩睜開眼睛。

下一刻，那暗淡的眸子，忽然亮了起來。

她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

好熟悉，好熟悉！

特別是他臉上的那道疤痕，無數個黑夜裡，她日思夜想。

她，曾觸摸過。

然而，她腦海裡，總是浮現出那道孤獨的背影，對她來說，可望不可即。

今天，絕望之時，他卻出現了。

想到這裡，她心底一酸，兩行清淚滑落而下。

“遠哥……”她呼喊，掩飾不住的顫抖聲。

“嗯？”吳志遠一愣。

叫他遠哥的，除了鄭勇，只有一個人，陳曦。而這個女孩，竟然如此叫他。

吳志遠湊前一步，撫開她凌亂的頭髮，終於看清了她的臉。

“馨兒！”吳志遠睜大眼睛，覺得不可思議。

毫無疑問，他認識她！

她叫楊馨！

他們之間，曾有過一夕之緣。

曾幾何時，他從北川趕到成都，陳曦已經失蹤。

報警無果之下，他只能自己尋找線索。

最後，從陳曦的同學夏琪口中得知，陳曦被三個男人綁走，他得知綁匪的住處，東方酒店。

當夜，他殺人了。

第一次殺人！

綁走陳曦的那三個人，全被他殺得乾乾淨淨。

而楊馨，也是在那夜認識。

她是一家旅店的老闆的女兒！

她對他，一見鍾情。

當夜，他們發生了關係。

吳志遠需要一個不在場的證明。

也在當夜，趙剛帶著一隊武裝警察把吳志遠帶走。

也是在楊馨的證明下，吳志遠才得以脫身。

之後，他們再沒有見過。

楊馨曾給吳志遠發過一條信息，她說，她要去上海，那裡，是夢想起航的地方。

不曾想，卻在陝西碰見她，而且，她像是被人追殺。

而他，卻成了通緝犯。

再見時，人事皆非，恍若隔世。

“沒事了！”吳志遠柔聲說道，伸出手，將楊馨扶起來。

“嗚嗚嗚！”楊馨大哭，撲到志遠懷裡。

“小子，放開她！”正在這時，一聲大喝傳來。

吳志遠回頭，目光冷如寒冰。

看到楊馨的模樣，蓬頭垢面，滿臉淤青，如此狼狽，他一時間都沒有認出來，可想而知，她遭遇何等的折磨。

看著那三個青年，吳志遠勃然大怒。

“等我！”鬆開楊馨，吳志遠向那帶頭的青年撲去。

“往死裡打！”那青年面目猙獰，揚起一根木棍，對著吳志遠的頭，狠狠砸來。

“咔嚓！”吳志遠一躍而起，宛若大鵬展翅，兇狠而霸道，一記劈腿，將木棍劈成兩段。

下一秒，他，捏住了青年的喉嚨。

“找死！”看著另外兩個青年撲來，吳志遠後發制人，凌空兩腳，將兩人踢翻。

而被他捏住脖子的青年，卻依然被他的手，死死卡住。

“咔！”一聲輕響。

吳志遠忽然用力，隨後一鬆，那青年，臉色一白，軟倒在地，人事不省。

“知道怕了吧，你們忘了，你們是怎麼對待一個女孩的？”

吳志遠冷笑，邁開腳步，往地上兩個瑟瑟發抖的青年一步步地走去。

他，宛若一個殺神。

每向前一步，那兩個青年便後縮一步，驚恐萬狀。

“不要！”兩人大叫，環顧四周，他們才悲哀發現，人羣中，多是看熱鬧者，沒人能幫他們。

待轉頭過來，那個可怕的惡魔，已經向他們撲來。

“砰！”一聲悶響，吳志遠提著兩人的頭，狠狠地撞在一起。

兩人昏倒在地，生死不知。

“我們走！”吳志遠快速來到楊馨面前，攜著她，往街口跑去。

他知道，人太多了，難免會有人認出他來。

警察，很快就來。

必須得離開。

“譁！”剛到街口，一輛麪包車，突然停在面前。

毫不遲疑，拉著楊馨的手，兩人快速上車。

一陣轟鳴，灰色的麪包車，揚長而去。

忽然間，整個世界，安靜了。

待那輛麪包車消失不見，步行街，又開始沸沸揚揚起來。

不多時，有警車到來，封鎖了現場。

……

“遠哥，他是誰？”

麪包車裡，陳曦和楊馨，同時開口，而後，兩人同時一怔，目光齊齊落在志遠身上。

吳志遠不禁頭大。

他知道，小曦對於很多事情，非常敏感。

特別是關於和吳志遠有牽扯的女人，她格外警惕。

以往，無論是陳小芳，還是柳夢然，或者黃麗，他們之間，都沒有直接面對過。

而今，楊馨和陳曦坐在一起，事情完全不一樣了。

若是他說不清楚，後果很嚴重。

此時，楊馨已然整理好面容，雖然臉上還有些傷痕，但依然掩蓋不住她清秀的臉龐。

她和陳曦，竟然有些相像。

吳志遠沒有隱瞞，曾經就說過，他要去找一個人，一個女人。

這些，楊馨都知道。

他之所以對她親切，是因爲，她像那個女人！

但，他依然義無反顧地爬上了他的牀。

看到在駕駛室上，開著車，猶如仙女下凡一般的陳曦，楊馨明白了。

她心裡苦澀。

“我是遠哥的小妹！”不待吳志遠說話，楊馨卻先開口，“我叫楊馨！”

“楊馨？”目光一轉，陳曦瞪了志遠一眼，心裡明瞭，沒有多說什麼，轉過頭去，開車繼續往前。

“你不是說要去上海的嗎？怎麼跑到這邊來了？”吳志遠鬆了一口氣，問道。

“我原本是在上海的！”看到志遠的表情，楊馨更是滋味難明。

“我原本是學會計專業的！”楊馨悠悠說道，“原本打算，到上海後，找份工作，一步步來，沒想到，工作不好找，一晃幾個月過去了，弄得身無分文，又沒臉回家……”

“前幾天，一個高中的同學聯繫到我，說她在這邊開精品店，很是賺錢，說我是個大學生，懂的東西多，叫我過來幫忙經營，到時候，分我一成……她還給我打車費，我想也不想就來了！”

“來了之後才發現，事情不對勁！”楊馨苦笑。

“剛下車，有好幾個來接我，都是年輕人，包括我那個同學，他們不帶我去住處，反而帶著我滿街逛，直天黑了，才帶我回去……”

“那是城邊了，彎彎拐拐的，終於到了他們的住處，我發現，他們的房子，那鎖竟然是從裡面鎖的，像是防止有人逃跑一樣……我覺得不對勁，卻已經晚了……”

“那裡面，三間屋子，竟然住十幾個人，男男女女……我才發現，有一間，全是放行李的，密密麻麻，中間一間，是做飯的，右邊一間，是睡覺的，鋪著塑料地毯，全是牀鋪被褥，全是挨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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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銷？”吳志遠皺眉。

“嗯！”楊馨輕輕點頭。

“他們好客氣，吃飯的時候，給我拿碗，飯前還念口號歡迎我……儘管，吃的全是土豆，他們像是吃龍肉一樣，興致勃勃……”

“晚上睡覺，還給我整理牀鋪，讓我睡中間，安排一個人和我談話，說什麼理想啊，事業啊，如何賺錢啊什麼的……”楊馨說道，“男男女女，睡一個屋子，還跟我談人生理想……”

“第二天，他們還給我打水洗臉，給我擠牙膏，洗漱後，就帶著我到一個小巷子中，不知道拐了多少彎，來到一棟快拆遷的房裡，竟然有兩個西裝筆挺的青年，站在門口，熱烈歡迎，和進去的人，紛紛握手……進去之後，我被強行安排在中間的第一排，聽課……”

“上完課，我就百分百確定，是傳銷了……”楊馨繼續說道，“但我還不死心，就問我同學，是怎麼回事，我讓她帶我去她店裡……”

“你也是死腦筋！”吳志遠搖頭，“明知道是怎麼回事了，還去問她……”

“是啊！”楊馨落寞道，“她告訴他們了，我當時被打了，她在看著，嘲笑我不識擡舉，不懂大勢，她還說她們搞的是直銷……直銷有產品，而他們，靠的只是一張紙嘴，騙親人朋友……”

“到下午，他們又安排我去見一個人，說是他們的老師，說我思想有問題，給我上上課……路上，我看著人多，逃跑了……”

“今天？”吳志遠問道。

“是啊！”

楊馨說道，“可是，所有人都看著，像看耍猴一樣，看著我被他麼追，沒有人伸手幫我……遠哥，你說，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

吳志遠默然。

“還好，最後你出現了！”楊馨說著，忽然笑了。

“一會兒帶你去醫院看看！”吳志遠說道。

“不了！”楊馨搖頭，看著一言不發的陳曦，驀然開口，“陳曦妹妹，麻煩你停車！”

“嗯？”陳曦本能地剎車，回頭，“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

“遠哥提起過！”楊馨說道，“你們好好的過，我下車了！”

“你去哪？”吳志遠和陳曦對視一眼，大驚。

“當然是回家了！”楊馨嫣然一笑，“三個人，太擠了！”

“這……”吳志遠攤著手，不知怎麼說了。

“我知道，你在逃亡，在上海我就看到通緝令了，我一直在爲你祈禱！”這時，楊馨已經拉開車門。

她，一瘸一拐，來到駕駛室窗口。

“真羨慕你！請幫我照顧好遠哥！”對著陳曦，楊馨幽幽說道，而後轉過頭來，深深地看了吳志遠一眼，她邁開了腳步。

“等下！”陳曦呼喊，走下車來。

忽然，她抱著了她。

“謝謝你！”陳曦輕聲說道，“你有什麼打算？”

“你擔心我去報警嗎？”鬆開陳曦，楊馨說道。

陳曦默然。

“我肯定會去公安局……”楊馨說道，“追我的那幾個人渣，肯定被抓了，他們早晚會找到我，與其這樣，不如我去找他們，不過，我不會出賣遠哥，你信嗎？”

“謝謝！”陳曦再次道謝。

“你不用這樣……”楊馨搖頭，“我知道，他愛你，說起來，我已經很幸運了，在這個時候遇見他……我這個人，要得不多，你比我更不容易，換做是我，我做不到……”

“這些錢，你收著……”陳曦拿出一個袋子，塞在楊馨手裡，“我沒有別的意思，你回家，需要錢！”

“嗯！”楊馨沒有拒絕，再次輕輕擁抱陳曦一下，往那麪包車裡望了一眼，轉身而去。

“哎！”陳曦輕嘆一聲，揉著眉心，走回駕駛室。

“走了？”吳志遠問道。

“捨不得？”陳曦冷聲道。

“哪有！”吳志遠苦笑。

“都是你惹的風流債！”瞪了志遠一眼，陳曦驅動油門。

“這裡不宜久留，我們立馬出城！”吳志遠說道，“她不會害我們，但那麼多目擊者，警方一定很快認出我們來！”

“也必須得換車了！”陳曦說道，“我們剩下的錢不多了！”

“先找個地方吃飯，再找車！”吳志遠說道，“他們審訊，要花一定的時間，那時，我們已經出城了，小曦，對不起了，又不能去看秦兵馬俑了！”

此時，吳志遠愧疚難當。

他心裡很是複雜。

他沒想到，會遇見楊馨。

而她，卻說她是他妹妹，顯然，是不想讓他難做人。

越是這樣，吳志遠越不是滋味。

當初，他不應該那樣的。

他太想念陳曦了，剛剛殺人，心裡有很重的負面情緒，儘管，他沒有隱瞞楊馨，但無論如何，這對楊馨來說，都很不公平。

他討厭人渣，而自己，幾乎成了人渣。

他的出手，他沒有後悔，也幸虧出手，把楊馨救了，要不然，他不敢想象，楊馨以後是怎樣的命運。

這幾乎打亂了他的計劃。

他是有心，讓警方知道他來到西安，但，不是這個時候。

他需要葉小雯的電話，這樣才完美。

現在，他不得改變計劃，匆匆離去。

“別想多了，我不怪你！”陳曦輕聲說道，加快了速度。

麪包車緩緩離去。

一個角落裡，楊馨的身影慢慢顯現出來，她看著麪包車離去的方向，漸漸地，淚水模糊了她的眼眶。

“珍重，我答應你，我會好好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