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奶包伸手去摸爹地的臉,卻被爹地的手給握住了。
他怔怔的盯著爹地的手發呆。
爹地的手好大好大,比閆閆的手還要大,能把他的兩隻小手都包起來。
“你說……你叫大寶?”
大寶……大寶貝兒……
的確很像慕然取名的風格。
顧南琛緩緩地擡起頭,深深地凝視著眼前這張與他無比相似的小臉,像是著了魔一般,深深地看著……看著……
生怕一個眨眼,懷中的人兒,就會消失不見。
小奶包皺著小眉,也一眨不眨的盯著爹地看。
爹地臉上沒有淚珠子,沒有哭。
剛剛臉上那股溼漉漉的感覺,難道不是爹地的眼淚嗎?
可是……爹地長長的眼睫上,好像沾了水珠,黏成一團了。
小奶包的視線又移到了被握住的小手上,甩了甩,脆生生的喊道:“老男人,你放開我,我要回去找媽咪。”
“大寶貝兒,你……還有……”男人怎麼捨得放開他,雙臂顫抖著,聲音簡直溫柔的像是能掐出水來,哄著兒子,“乖,告訴爹地,家裡……家裡還有誰嗎?”
不、不止一個寶貝。
還有一個……
他的丫頭,還有一個孩子。
應該是個女孩。
聯想起之前在顧氏集團,慕然口袋裡掉出的粉色髮夾……
還有剛剛送貨單上,清楚的寫著一套藍色禮服、一套粉色公主裙……
這個聰明又敏銳的男人,不過將之前的事情稍稍聯繫在一起,心底已經有了一個答案……
這個念頭,躍入腦海,顧南琛深邃的眸子,漸漸地蒙上一層霧氣。
滿腹激動,開心,各種情緒在心間洋溢。
心跳,如雷轟鳴,他幾乎能感覺到自己,渾身都在顫抖著。
“打住!”小奶包抽出一隻手,蓋在顧南琛的臉上,“媽咪不喜歡你,我也不會承認你是我爹地!”
小奶包一臉認真的表情,極爲嚴肅的說道。
一句話,讓還在興奮激動的男人,如同澆了一盆冰冷的水,四肢裹在寒冰裡……
心也彷彿被一把尖銳的刀子,扎得他痛不欲生。
“呵……”
顧南琛苦笑,眉眼間溢出頹廢,整個人彷彿老了好幾歲。
他的後腦勺開始發痛,痛的無以復加,健碩高大的身體,有些站不穩的微晃了下。
他深吸口氣,穩住自己的腳步。
懷裡還抱著兒子,他不能倒下。
“老男人,我要下去。”大寶怕自己會喜歡上在老男人懷裡的感覺,掙扎著小手臂,想下去。
掙扎著,袋袋裡的錢都掉了出來。
都是五塊十塊的零錢,十幾張,灑在地上。
“老男……”
話沒說完,男人雙手高舉,舉過頭頂,分開他的腿,讓他跨在他的肩膀上。
男人一手握著小奶包的手臂,一邊蹲下身,將那些散落在地上的錢,一張一張撿起來。
幾張錢,遞到小奶包的眼前。
小奶包還在發怔,不可思議地低下頭,盯著眼前這一顆黑黑的腦袋。
他坐在爹地的肩膀上了……
小奶包俊俊的小臉,掠過茫然,掠過震驚。
漸漸地,圓溜溜的大眼睛溼溼的,想哭。
“大寶貝兒?”爹地低低沉沉的嗓音喊著他,很溫柔,很溫柔的聲音。
一張錢錢,刮過他的手背。
小奶包怔怔的伸手,接住了爹地遞來的錢錢。
一人撿,一人接。
等十幾張錢,都落在小奶包的手裡時,顧南琛纔開腔:“身上怎麼帶這麼多錢出來?”
對於一個幾歲大的孩子,這些錢,的確算是多了。
小奶包咬咬脣,小小的手兒將那些錢摺好,放到口袋:“爲了去找你,揹著媽咪偷偷存的。”
“找……我?”彷彿是從喉嚨深處溢出來的兩個字,顧南琛震驚的心臟狂跳,“你媽咪……有說起過我?”
“沒有!媽咪說,我們的爹地已經死了。”小奶包冷冷的打斷老男人的念想,“是我自己要找你,就想問你,當初爲什麼不要媽咪,不要我們!”
“我沒有——”顧南琛急切的開口解釋,連小奶包話中的重點,都沒有發現。
……
慕然得到大寶不見了的消息,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靈魂,跌坐在椅子上。
找了整棟別墅,都沒有大寶的身影。
顧南琛也在幾分鐘前離開了魏家,會不會是他……
“丫頭你彆著急,外公已經讓人去花園那邊找找了,別急別急……”老爺子安撫道,事實上,他的手也緊緊地握著柺杖,滿心緊張。
“是啊然然,你別急,大寶他很聰明,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就算走錯了地方,也能回來的。”閆磊站在慕然的身後,微微彎下腰,雙手攬住她的肩膀,“門衛也說了,大寶沒有離開魏家,只要還在魏家,大寶就是安全的。”
“對……花園、花園……還有花園沒有找,我親自去找!”慕然嘴裡呢喃著,像是找到了一絲希望,急急地站起身。
“媽咪……媽咪!”二寶見媽咪要走,立即邁著小短腿兒跟著跑過去。
慕然朝小寶貝張開手,二寶手腳麻利的纏上媽咪的脖子,乖乖地窩在媽咪懷裡。
一大一小,匆匆的往花園的方向跑去。
憑著二寶對哥哥的心靈感應,慕然腳步飛快的穿梭在花園中。
可越過滿目的綠色,目光定格在那一大一小的身影上時……
她的瞳仁,一點一點的緊縮,然後擴張。
她的小臉,一點一點的蒼白,變得鐵青。
小小的嬌軀,僵在原地,不停地顫抖著,顫抖著……
霧氣瀰漫了眼眶,滿目絕望。
慕然覺得自己的喉嚨,像是被一隻冰冷的手緊緊地扼住,她無法喘息。
身體,也陷在了沼澤之中,她怎麼也爬不上來,怎麼也爬不上來……
“爹地!”
懷裡的小丫頭,脆生生的喊了一句。
這一聲,令慕然的天,徹底的塌了……
腦子裡,有一瞬的空白。
爲什麼……她的小丫頭,會喊顧南琛爹地?
與她反應截然不同的,是那個一樣被這一聲“爹地”所怔住的男人。
顧南琛滿心的欣喜,激動……已經無法用言語形容。
眼眶再次泛紅,是充血的紅。
渾身的肌肉,在這一瞬,緊繃。
肩膀上的大寶,感覺到爹地肌肉變硬,烙的他細細嫩嫩的有些疼。
大寶皺著眉頭,小小的掙扎。
但是爹地好像傻了,一動不動,深邃黝黑的眼睛,定定的凝視著媽咪懷裡的二寶。
是因爲看到妹妹,嚇傻了嗎?
顧南琛狠狠地閉上眼睛,狠狠地閉上。
數秒,再睜眼,他的太太,還是抱著一個小丫頭站在不遠處。
不是幻覺,也不是做夢。
慕然懷裡的小丫頭,粉嫩嫩的小臉兒,和兒子一樣,很像他。
一眼就能看出,這是他的女兒。
心,越跳越快,向來能輕鬆掩飾自己情緒的男人,無法剋制的溼了眼眶。
他的太太,給他生了一雙兒女。
腦海裡,六年前的某個片段一閃而過,慕然衝到他的辦公室,問他:“顧南琛,我懷了你的寶寶!你他媽是不是要當著寶寶的面,爲了新歡,趕走我這個舊愛!”
在他不可置信,再次詢問時,她分明是笑靨如花的承認:“是啊,我懷孕了。”
他依舊不信,堅持完成自己的計劃,她還在堅持的說:“我真的懷了你的孩子,你會不會跟我走。”
可是……他始終認爲,這只是個玩笑,只是慕然一時氣話。
原來,那時的慕然,是真的懷了他的寶寶。
顧南琛的心,無比苦澀,這個高高在上,無比尊貴的男人,此時也禁不住的流出了淚水。
他差點……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幸好……他還能再見到自己的太太,還能……再看到自己的孩子,聽到那一聲“爹地”……
慕然粉脣緊緊地抿著。
她從未看到過這樣的顧南琛,竟然……流淚了。
那一滴滴晶瑩,循著他臉的輪廓,一點一點的落了下去。
“老婆……”男人低聲的呢喃,聲音那般的柔情。
慕然卷長的眼睫,微微的顫了顫,驀地,她攬緊懷裡的二寶,轉身就跑。
“慕然!”
顧南琛低吼一聲,抓穩兒子的胳膊,長腿迅速朝著小女人追了過去。
慕然只來得及跑了幾步,手腕便已被一道強勁的力道握住。
下一秒,她的臉,便已緊貼上一堵溫厚寬闊的胸膛。
束縛在腰間那雙強而有力的手臂,肌肉緊繃發顫,胸腔的一起一伏,極爲劇烈。
他明明很用力的感覺,可卻又很好的控制了力道,絲毫沒有讓兩人之間隔著的二寶,受到任何擠壓感。
“謝謝……謝謝你……”顧南琛聲音哽咽著,依舊是那麼低沉好聽,“老婆,謝謝你爲我生了一對兒女……”
“我……”慕然喉嚨被堵住,她想否認,否認自己的寶貝兒,不是爲了他,和他沒有任何關係。
可是,感受到他眼角溫熱的淚珠,慕然怎麼也說不出一句話。
不願讓他知道孩子的存在,不願讓他接觸到孩子……
帶著寶寶,藏著寶寶,她躲了五年……整整五年。
費勁心思的掩飾著寶貝們的存在,兜兜轉轉,卻還是讓他發現了。
這……是天意嗎?
該怎麼辦?
他知道了寶貝們的存在,會和她搶孩子嗎?
慕然的小臉微微一白,立即掙扎著避開男人的懷抱,下意識的否認:“不是!他們不是你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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