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有些意外。
他完全沒想到這一次的模擬……
竟足足有八個選擇!
以往開局,要麼是三個,要麼是四個。
這八個選項的開局,還真的是盛況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突破到六段的關係?
還是說,是因爲自己上一次模擬,不走尋常路,所以引起了很多英靈的關注?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此刻的模擬。
到底如何選擇?
蘇澈認真看著這些選項。
選擇一,出生蜀地,五歲那年,女帝去世,長大後,好劍術,善詩賦,開始走上干謁之途……
這個選項,蘇澈頓時有了猜測。
莫不是詩仙李太白?
不得不說,很有可能!
時間,地點,包括興趣愛好,都基本對上了。
作爲詩仙,李白是個非常出名的人。
很多人仰慕他的才華橫溢。
也有人羨慕他的放蕩不羈。
更有人欣賞他的灑脫自在。
實際上。
李白也有自己的煩惱,那就是在仕途一道上,他一直不怎麼順利。
因爲出生於商賈之家,這使得李白沒辦法通過科舉來獲得選拔,從而進入仕途。
在這樣的情況下。
所以李白只能選另外一條路。
干謁。
所謂干謁,就是爲謀求祿位而請見當權的人。
在唐代。
如果寒門弟子得不到考試的機會,就可以通過“投碟自應、自舉”做官,這就推動了干謁之風。
《舊唐書·馬周傳》載:帝以常何舉得其人,賜帛三百匹。
歷史上的馬周沒有參過科舉,但他也是讀書人,尤其精通《詩經》、《左傳》,有一次他西遊長安,拜訪了中郎將常何,他爲常何寫文,論朝廷得失,他的文采也得到了唐太宗賞識,經過常何推薦,太宗就授予她侍御史,加朝散大夫。
馬周可謂是扶搖直上,一路高升至唐朝宰相,死後甚至陪葬昭陵。
李白、李賀、杜甫,白居易都獻過賦。
也就是所謂的干謁之途。
很多年過去後,李白成功進入了翰林院,然而他並沒有得到什麼實質性的官職,只是一個御用文人。
這也是李白的心結之一。
若是蘇澈能幫助李白走上仕途……
並在仕途一路上獲得一些成功,或許便能得到李白的認可了?
這應該算是一種破局之法?
李白,雖然一直鬱郁不得志,卻是文壇之大幸,留下了數不清的千古名篇。
這樣的存在,在歷史的長河中,號稱詩仙!
如此盛名。
如此成就。
成爲英靈之後。
按照那些名氣,那些成就來看的話。
最起碼也是神話級的存在……
想到這點,蘇澈不免有些心動。
但。
他並沒有著急確定,他還是看向了第二個選擇。
這個選擇符合條件的人有些太多了,蘇澈一時半會也沒辦法確定到底是誰。
第三個倒是很明確,這一眼就能看出來,朱元璋的侄子,朱文正嘛。
洪都之戰,朱文正用兩萬軍隊守城,在孤立無援的情況下,硬是靠著堅強的意志力和極其出色的指揮能力抵擋了陳友諒六十萬大軍的晝夜圍攻,守住了洪都八十五日,直接把陳友諒給打傻了。
這是個狠人,對自己狠,對其他人也狠!
隨後,蘇澈看向第四個選擇。
這個選擇,蘇澈猜測,可能是五代十國時期吳國政權奠基人,外號神行太保,史稱南吳太祖的楊行密?
所謂五代十國,是一個以“混亂無序”著稱的大分裂時期。
這是一個“禮樂崩壞、崇尚武力”的亂世。
這個時期的混亂,甚至讓大多數史學家都感到頭疼。
所以大多數資料介紹都是一筆帶過,剪不斷,理還亂。
即便是蘇澈,也對這個時期的歷史,都知之甚少。
隨後,蘇澈看向第五個選擇,他不由得愣了一下,懷疑可能是袁紹?但也僅僅只是懷疑,不敢確定。
第六個選項,蘇澈愣了一下,一時半會兒更沒辦法確定是誰了。
倒是第七個選項很明確。
時來天地皆同力,千軍萬馬避白袍!
加上那些驚人的戰績。
這不正是白袍將軍陳慶之?
這傢伙的戰績很猛,但歷史上對他的評價卻並不高。
至於第八個選項,光是看到那首詩,蘇澈就能確定是誰了。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後百花殺。
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
不是黃巢,還能是誰?
這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殺人狂魔。
他並沒有遠大的志向,和劉邦、朱元璋這樣的造反者不同,甚至都不如張角,他造反不是活不下去了,還天下一個太平世界,而是純粹的想當官。
是的,通過造反來當官。
這個事兒並不稀奇。
殺人放火金腰帶。
黃巢的起義,就像是一股流寇,從沒有自己的根據地。
他的部隊四處遊走,從山東殺到廣東,又從廣西殺到陝西。
黃巢起義後,經常向朝廷談條件。
可惜晚唐朝廷的官員智力不夠,不願意封給黃巢節度使這類的大官,只願意給與三品四品的小官。
雙方無法談攏,黃巢就不斷的遊走,率部攻打大城市,最後竟然意外的打下了首都長安。
黃巢這才放棄乞降,轉而自己做皇帝,建立了大齊政權。
即便如此,黃巢也沒有長期的計劃。
不過。
黃巢也有他的作用。
那就是一路從南殺到北,將那些門閥世家,貴族大戶,統統殺了個遍,這讓後世很少再出現“門閥”這種存在。
拔除了世家大族這樣的毒瘤,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也是一種貢獻了。
可惜的是,並不是每個造反者,都有遠大的志向,都要創建一個太平盛世。
大多數人會被權利衝昏頭腦,徹底陷入個人的慾望之中,黃巢便是其中之一。
此刻蘇澈認真看著這八個選擇。
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選擇太多。
有的時候,也是一種煩惱啊。
和這一次差不多的,便是那次三大神話級英靈齊聚的時刻了,同樣讓蘇澈眼花繚亂,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選擇。
蘇澈思索了半晌。
最終選擇了第一個。
詩仙,李太白。
這些選擇之中,李白大概是這些英靈裡面,唯一的一尊神話級的存在。
此外,蘇澈已經大概想到了破局之法……
思前想後,這肯定是最好的選擇了。
蘇澈忽然想起了那首口水歌的歌詞。
如果能重來,我要選李白。
這一次,蘇澈倒是真的可以選擇李白了。
這想法出現的瞬間,其他七個選項,漸漸的消失了。
隨後。
只見這本契靈之書上,出現這樣一行字。
【仰天大笑出門去,我輩豈是蓬蒿人。】
這首詩出自《南陵別兒童入京》。
一直以來,李白素有遠大的抱負,他立志要“申管晏之談,謀帝王之術,奮其智能,願爲輔弼,使寰區大定,??h清一”。
但可惜的是,在做官的這一條路上,他一直是鬱郁不得志。
事情在他四十二歲那年發生了轉機。
他得到唐玄宗召他入京的詔書。
李白異常興奮,滿以爲實現政治理想的時機到了,立刻回到南陵家中,與兒女告別,並寫下了這首激情洋溢的七言古詩,詩中毫不掩飾其喜悅之情。
這兩句詩把李白躊躇滿志的形象表現得淋漓盡致。
畢竟蹉跎了大半輩子,闖下了那麼大的名聲,終於能如願以償,豈能不興奮?
在看到這行文字時,蘇澈幾乎能看到仰頭大笑出門的白衣才子。
他雖已步入中年,但心仍舊是少年。
原本蘇澈還擔心,這位可能不是李白,是其他什麼人。
看到這句話後,心中頓時確定下來。
很快,這句話消失後。
書上的文字緩緩開始演化。
【你的父親是在西域做生意的富商,家裡頗有財資。】
【這一天,你的母親夢見太白星入懷,從而生下了你?!?
【你的父親便將你取名爲白,字太白?!?
【你在家中排行老十二,所以又被稱爲李十二?!?
【在你很小的時候,你就開始接觸道教的書籍。】
【你五歲誦六甲,十歲觀百家,十五觀奇書?!?
【時有傳言:你幼時不喜舞文弄墨,時常悄悄溜出去玩,這一天來到了山下的小河邊,見到了一個老婆婆,在石頭上磨一根鐵杵?!?
【你看了很久,很是不解,於是便上前詢問:老婆婆,你磨這鐵杵幹嘛呢?】
【老婆婆說:“我在磨針”】
【你便大笑道:“這麼大根鐵杵,怎麼能磨成針呢?別開玩笑了?!薄?
【老婆婆笑呵呵地說:“只要我天天磨,總能成針的?!薄?
【也就是自那時開始,你若有所思,心中慚愧,開始發奮讀書。】
【這故事的真與假沒人知道,但也因此成爲一段佳話。】
【還在少年,不過十五,你就有詩賦多首,得到不少社會名流人士的推崇和鼓勵?!?
【你因爲出身問題,沒辦法參加科舉,只能進行通過干謁得到賞識,走上仕途。】
【然而這一條路,又哪裡是那麼容易的?!?
【此後你拜師在劍聖的門下,學得一手通神劍術,又掌握不少道術?!?
【你跟隨師傅隱居大匡山中,學習道術和劍術,同時又用心讀書,時而往來於旁郡,先後出遊江油、劍閣、梓州等地。】
【時光匆匆,轉眼便是近十年過去,你已滿腹才華,一腔抱負,你決定……】
【一,繼續隱居,二,出蜀遊歷,三,繼承家業,四,親自幹涉。】
蘇澈眼前不斷閃現著一幕幕畫面,少年的時光,轉眼即逝。
蘇澈看著這幾個選擇,不由得陷入思考。
隱居是不可能隱居的。
這個時期的李白,二十三四歲,滿腹才華,一腔熱血,希望能通過自己的才華,引起其他人的關注,從而得到賞識,走上仕途。
原本歷史上的李白,選擇了出蜀遊歷,足跡遍佈各地,一邊遊山玩水增長見識,一邊拜見當地的名流,希望能得到他們的賞識,遇到屬於自己的伯樂。
在這期間,李白寫下了無數詩詞歌賦,很多名篇出自這個時期。
在揚州時,爲了結交好友,不到一年的時間,便散金三十萬,可謂揮金如土。
蘇澈看著出蜀遊歷和親自幹涉這兩個選項,猶豫了半天,最終還是選擇了——
親自幹涉。
念頭一出,眼前一黑,等到蘇澈再次睜開雙眼,他已是繡口一吐便是半個盛唐的李白,只不過這一次,他要用自己的方法,嘗試著走進仕途,走上官場。
此刻的蘇澈,正在自己書房之中,手裡捧著一側道卷,另外一隻手,則拿著酒壺。
蘇澈放下了道卷,喝了一口酒壺之中的酒。
酒香濃郁,並沒有辛辣味,而是一股子酸味,還摻雜一絲絲的甜味,味道香甜醇美,十分好喝。
這也是白酒。
不過這個時期的白酒,並不是蒸餾酒,而是指米酒,因爲顏色是白色,所以叫白酒。
蒸餾的白酒,要等到很久之後纔會出現了。
蘇澈又感受了一下身體內的道法、靈力,以及一股特別的劍氣,他瞬間確定了一點,這個世界,擁有超凡的力量,並非是普通的歷史世界。
不過這股力量的層次,雖然不低,但威力並不算特別誇張,並不屬於傳說中的仙俠。
明白了前因後果之後,蘇澈攤開一張宣紙,慢慢的研起了墨,時不時喝上一口小酒,這米酒度數並不算太低,其中的甜味容易掩蓋酒味,喝著喝著一不小心就喝多了,直接就喝上頭了。
不過,這身體的酒量很好,自然不會出現這種問題。
很快,墨研好了,蘇澈拿起筆,開始洋洋灑灑的寫了起來。
蘇澈並不準備寫詩詞歌賦,他這方面的文采,在李白的面前,簡直比班門弄斧還要可笑!
蘇澈要寫的內容是有關於政治方面的文章。
論文采,蘇澈拍馬比不上李白。
但要說對政治的瞭解,李白就不行了。
前半生,李白可以說是鬱郁不得志,沒有展現自己的機會。
但當玄宗給了李白這個機會,通過徵兆,使其成爲供奉翰林,職務是給皇上寫詩文娛樂,陪侍皇帝左右。
這個職位是個御用文人,出頭的機會可謂大把,但凡有些政治才能,就像是放入口袋的錐子,很容易就嶄露頭角。
可李白卻認爲自己沒得到重視,從而鬱鬱寡歡。
此外,安史之亂後,玄宗分封諸子,以永王李璘坐鎮廣陵,這引起肅宗不悅。
李璘野心膨脹有割據之意,肅宗調兵遣將,形勢緊張,有識之士都紛紛避而遠之。
結果李白卻興高采烈地入李璘幕府,豪情滿懷,以澄清玉宇爲己任,發而爲詩,有《永王東巡歌》等。
等到兵敗之後,自然而然便讓李白成爲了階下囚。
可見李白政治意識之幼稚,這和同時的高適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
若是李白真有治世能臣的才能,他爲李璘出謀劃策,讓他奪得天下,未嘗也不能一展雄圖。
機會有很多,可李白一個也沒把握住。
這就說明了一件事情——在當官這條路上,李白是純粹的人菜,癮還大?。?
此刻。
蘇澈喝著酒,腦海中的思緒逐漸變得清晰起來。
他要寫一篇,驚世駭俗的文章,引起天下震動,讓全天下的目光聚焦於他!
不怕不大膽,就怕不夠大膽!
這一念頭堅定下來後。
蘇澈直接落筆。
只見書上,赫然寫著這樣八個大字。
【寧與友邦,不予家奴!】
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
蘇澈冷笑一聲,大筆一揮,洋洋灑灑的寫著。
蘇澈所寫的這一篇文章,大概意思是這樣的——
爲什麼隋朝的統治者,寧願送給友邦黃金萬兩,無數奢侈之物,卻不願意善待自己的子民呢?
這是一個很值得深入思考的問題。
因爲屁民沒有統戰價值嗎?
大業六年。
隋煬帝爲了彰顯華夏之威儀,舉辦了萬國大會。
史書記載。
“每歲正月,萬國來朝,留至十五日,於端門外建國門內,綿亙八里,列爲戲場?!?
四方諸國使者,都來到了長安做客,感受一下大隋的繁榮和富強!
爲了讓這些“蠻夷”知道中華上國有多麼厲害,隋煬帝下令,讓人在長安街頭上的每一顆大樹上,都綁上了絲綢,同時還讓長安所有的飯館,酒店,旅店,統統不準收這些外邦使者的錢!
如果這些外邦使者不好意思,非要給的話。
那老闆就必須說:“我大隋國富民強,百姓安居樂業,錢根本花不完,所以吃飯不用花錢也無所謂!我們開心就好!”
這打腫了臉充胖子的行爲,讓這些外邦人十分困惑與不解。
這些外邦使者並不是傻子,能代表一國來到長安朝拜,又豈會是傻子呢?
這些外邦使者好奇的詢問:“我看到貴國很多人光著身子,連衣服都買不起,爲什麼卻要將那些絲綢掛在樹上呢?而不是送給他們做衣服呢?”
“還有城外有很多人餓的瘦骨嶙峋,奄奄一息,既然吃飯都不用錢的話,爲什麼他們不過來吃飯呢?爲什麼餓到了那個地步呢?”
這話一出,老闆頓時不知道該如何應對,支支吾吾,半晌也回不上來。
是啊,爲什麼呢?
這天下豈會有人開店不要客人錢的?
他們不是不能要。
而是不敢要。
敢要,你就等著被官府各種刁難吧,等待著你的,將會是無盡的麻煩。
隋朝這寧與友邦,不予家奴的行爲,似乎成爲了一個所謂的盛世標誌。
諸蕃使者前來洛陽時,隋煬帝盛陳百戲,所費鉅萬。
使者們請求入市貿易,於是煬帝又將東都的市場整飭一新,就連菜販子都要在店鋪裡鋪上地毯。
明明自己的百姓都要吃不起飯了,生活都成一個問題,卻要花費這麼多錢,熱情款待那些外邦之人。
這是所謂“天朝上國”的禮儀嗎?
那問題來了。
到底是被服務的一方、被重金賞賜的一方地位更高的,還是大出血賞賜別人,花費無數金錢的人地位更高呢?
這是不是本末倒置了呢?
大家很奇怪啊,竟然都認爲——
各種賞賜,花費無數金錢,招待外邦使者,這纔是上國禮儀!
那爲什麼這樣的行爲,不能用在自己人的身上呢?
這不就是寧與友邦,不予家奴?
造成這樣的原因是什麼呢?
難道說…
外邦人更高級一些?
這自然不是。
我們一直稱呼他們爲蠻夷。
可既然如此。
他們爲什麼要受到幾乎沒有限制的優待呢?
反而我們自己國家的民衆,要犧牲自己,成全他人?
這是什麼道理呢?
……
這一篇文章裡。
蘇澈並沒有直接抨擊唐朝的所作所爲,稍微給這篇文章蓋上了一層遮羞布。
他噴的是隋朝。
和唐朝沒關係啊。
別代入。
千萬別代入啊……
但。
這樣的情況,此刻就發生在唐朝。
發生在唐朝那所謂的“盛世”之中!
這個時期。
首都長安、東都洛陽都是‘國際化’大都市,城中不僅有大量外國使節,還有各國留學生,以及大量做生意的胡商,長安一百八十萬的人口中,有十多萬的外國人。
原本的歷史上。
李白多年後尋訪武則天明堂,寫下《明堂賦》,賦的最後是一首描寫武則天在洛陽宮明堂,接見萬國來使盛況的詩:
四門啓兮萬國來,考休徵兮進賢才。
儼若皇居而作固,窮千祀兮悠哉!
詩中李白想象當年明堂開啓四門,迎接各國使節的盛況,並希望現在的朝廷任用賢才(指自己),讓盛世一直持續下去。
但此刻。
蘇澈可不會慣著這樣的行爲,直接就開噴!
他在這篇文章裡瘋狂開火——
“爲什麼皇帝和官員,對於外人總是格外的包容、優待,對自己的百姓,卻十分嚴苛和吝嗇?”
“爲什麼不將自己的百姓當做百姓來對待,那這樣的盛世,到底是誰的盛世?”
“《荀子·哀公》說:統治者如船,老百姓如水,水既能讓船安穩地航行,也能將船推翻吞沒,沉於水中?!?
“所謂的萬國來朝之盛世,到底還是諸侯王公們的盛世,還是那些外國人的盛世?”
“百姓即便吃不飽飯,也能被稱之爲盛世嗎?”
“這樣的盛世,到底繁華在哪裡了?”
“中華古代一些信奉內聖外王之道,然而很多人所作所爲,卻是內王外聖之道!”
“內聖外王,弄成了內王外聖,這無異於倒行逆施,離死不遠!”
“不將百姓當做自己的百姓,這就是隋朝滅亡的原因??!”
這一篇文章,洋洋灑灑的寫完,足足有五千多字,有理有據的論證了爲什麼會有“寧與友邦,不予家奴”這一情況出現。
說白了,就是隋朝的統治者,不將自己的百姓當做百姓來對待,這是統治者已經完全和自己的子民脫離的情況,久而久之,這就是滅亡之徵兆!
隨著蘇澈將這一篇文章寫完。
寫罷最後一個字的瞬間,這文章的文氣沖天而起,引起風雲變幻,屋外突然驚雷,一時間,雷聲連綿不斷,隨後大雨磅礴而至。
天地變色,鬼神皆驚。
文章之氣,恐怖如斯。
蘇澈聽著雷聲,雨聲,不由得愣了一下,隨後放聲大笑:“哈哈哈!”
他又喝了一口酒,大聲笑道:“快哉快哉!好酒,好文,真是快哉!”
這個時期,被稱之爲開元盛世!
然而。
這所謂的盛世,玄宗的文治武功,根本就是一些文人描寫的虛擬景象。
皇帝驕奢淫逸,世家大族把控上升渠道,萬國來朝優待外邦之人。
國內的百姓生活卻十分貧窮。
土地兼併之風愈演愈烈,手段之惡劣,數量之驚人,有登峰造極之勢。
《新唐書·蘆從原傳》記載,蘆從原“佔良田數百頃”,唐玄宗不以爲怪,反譽他爲“多田翁”。
土地兼併導致了貧富兩極分化懸殊:富者田連千頃,宅院無數,佔盡天下資財;貧者四壁皆空,棲身無所。
老百姓沒有飯吃,沒有房子住,只是個別人擁有大量的財富,然後通過一些文人來粉飾太平、替玄宗歌功頌德,用歌舞昇平的盛世,表現出太平之風。
所謂的“太平盛世”,不過是這些世家大族,王公諸侯,外邦使者們的太平盛世,和那些普通老百姓,又有什麼樣的關係呢?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開元九年,監察御史宇文融上言:“天下戶口逃移,巧僞甚衆,請加檢括。”
唐玄宗發佈禁逃亡詔:“四海清宴百年於茲,雖戶口至多而逃亡未息“。
由此可見,這開元盛世的糧食太多了,老百姓吃不下所以紛紛逃亡。
面對這樣一個可笑到了極點的盛世,蘇澈自然看不慣,直接就開噴!
他這文章,雖然有一層遮羞布,但指桑罵槐的意思簡直不要太直接、太明顯。
一點也不夠含蓄。
不過,就是要有這樣的效果啊。
如果真寫成了那種含蓄到了極點的文章,那還有什麼意思呢?
如果不是怕一開始就成了朝廷通緝的反賊,導致不得不走入造反一途,蘇澈甚至都不想給那些王公大臣們一層遮羞布。
隨著這一篇文章寫成了。
李白的劍聖師傅都被驚動了,此刻破開大雨,一路趕了過來。
“你寫了什麼?爲什麼天地鬼神都被驚動了……?”劍聖師傅有些驚訝的問著。
“一篇干謁之文,不足掛齒。”蘇澈微微一笑,淡淡說著。
“讓我看看,你到底寫了什麼驚世之文!”劍聖師傅笑著說道。
“請看!”蘇澈大大方方的將文章遞給了劍聖師傅。
劍聖師傅瞥了一眼這一篇驚世駭俗之文,只看到了標題,便瞪大了雙眼,隨後認真的看了一會兒。
可纔看了一會兒,便震驚的說著:“你這到底是干謁之文,還是要引起天下震動之文?外邦人的事情,也是你能寫的?”
“寧與友邦,不予家奴,你這形容,你這筆鋒,簡直太刺眼,太鋒利了?!?
“這文章,比老夫我的劍還要鋒銳!”
“這是殺人誅心之文!”
“這文章……你真要發出去?”
劍聖師傅只覺得手中這一片輕飄飄的文章,彷彿重若千鈞一般,越是看,呼吸越是困難,越是有些害怕。
這文章,太嚇人了!
他即便是當世之劍聖,劍術通聖,也終究是要生活在這個世界上,而自己弟子這一篇文章,卻直接批判了朝廷的“政治正確”!
他直接將那些藏在陰暗裡的齷齪事,全部放到了陽光之下,這可太遭人恨了,太容易引起大問題了!
這篇文章一出,幾乎要與全天下爲敵!
即便是他,也不想舉世皆敵!
而自己的弟子……竟然寫出了這樣的文章。
他要與整個天下的權貴爲敵!
劍聖師傅知道李白的滿腹文采,知道他有一腔熱血和一腔抱負,但還是沒能想到,他竟然能寫出這樣的文章。
蘇澈聽著劍聖師傅這話,淡然一笑,問道:“有何不可?”
“這可是舉世皆敵之文!”劍聖師傅皺起眉頭說道。
“那便舉世皆敵!”蘇澈哈哈大笑,放蕩不羈的說道:“朝聞道,夕可死矣!雖萬死,吾往矣!爲了道義,爲了理想,爲了這天下,我也要戳穿這虛僞的盛世?。 ?
聽著蘇澈這話,劍聖師傅不由得沉默了。
沉默半晌之後,他小心翼翼的將手中這文章放在書桌上,感慨道:“如果這是你的志向的話,我也就不再阻攔你了……”
“這天下,總要有像你這樣的人殉道,在真理的路上,不可避免會有這樣的犧牲……”
聽著師傅這悲觀無比的話語,蘇澈忍不住笑著說:“師傅,我沒那麼直接,至少給他們穿上了一層遮羞布呢!”
“你這遮羞布,一眼就能看出來,還不如不穿!”劍聖師傅搖了搖頭說道:“如果你直接寫當朝的問題,或許會被認爲是放浪不羈之言,反而沒什麼人管你……可你這文章,以隋朝爲論據,羅列總結,可謂是有理有據,根本讓人忽視不得!”
“就是因爲你給當朝披上了遮羞布,才更顯得諷刺和辛辣,才更是直戳別人死穴!”
“你這文章,只要放出去,必然引起滔天的大浪??!”
蘇澈微微一笑,很是淡然的說:“這正是我需要的?!?
對於那些位高權重之人,他們已經看不到底層到底是什麼了。
他們的目光,已經被完全的遮住了。
或者說,在他們看來,所謂的民心,是指那些世家大族,是那些讀書人。
而那些底層的民衆,本質不過是待宰的豬羊而已。
誰會浪費力氣,去討好自家的牲畜呢?
大多數的統治者,幾乎無一例外都選擇極盡所能的討好外國人,不斷鎮壓國內的人。
因爲你的聲音,根本就不重要。
成爲天朝上邦,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這是面子工程,可馬虎不得!
但蘇澈要做的,就是戳破這層遮羞布,將事情放在臺面上來說!
沒有猶豫,蘇澈將這篇文章抄錄幾遍,隨後裝在了信封裡,郵寄了出去。
郵寄的對象有好幾個,一是邸報,這世界也有七大仙山所執掌的邸報,雖然受到官府管轄,但大多數時候,還是聽調不聽宣。
除了邸報之外,蘇澈還將這篇文章郵寄給了那些名流雅士,希望他們能點評一番,看看可有什麼可以修改的地方?
文章被裝入信件中,從蜀中一路來到了長安,來到了邸報,來到了那些名流雅士的閣樓內。
最開始,這一篇文章,和其他無數文章混雜在一起,根本沒什麼人關注。
宋璟的府邸中。
下屬拿著各種信件,來到了宋璟的書房內。
宋璟是北魏吏部尚書宋弁七世孫。
他自幼博學多才,擅長文學。
考中進士後,授上黨縣尉,遷中書舍人、御史中丞、吏部侍郎,被授開府儀同三司,進爵廣平郡開國公,此刻已官至吏部尚書!
這個位置掌管著官員資料以及人事任免權,影響著很多官員的仕途,因其重要性成爲六部尚書之首。
其權柄僅限於丞相,成爲這個職位後,基本再過個幾年,他就要成爲當朝丞相了!
事實上,他此前就當過丞相,不過在玄宗時期,丞相這個位置,基本一年一換,當不長久,還不如吏部尚書呢。
這樣一個天官,巴結他的人簡直數不勝數,寫拜謁之書的人,簡直不要太多。
這些信件,宋璟時不時也看一下,全當消遣了。
畢竟,享受那些後輩寒門的推崇與奉承,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開心的事情。
這點小小的愛好,在外人的面前,他不敢表露出來,但沒人知道的時候,他還是自己偷著樂,看這些信件。
偶爾,宋璟還會回信,勸勉那些後輩,讓他們繼續加油,如果看到文采斐然之人,也會給他一個機會。
久而久之,這讓宋璟擁有了不小的賢名!
被無數文人,推崇備至!
此刻的宋璟,隨手翻看這些信件文章,忽然看到一個字寫得不錯的信件。
“蜀地,李太白?!?
“好像聽過這個名字,但印象並不太深?!?
宋璟輕聲說著,起初他並不在意,隨手將信件打開,將裡面的文章取出。
然而纔看到開頭那八個大字,他的手掌便不自覺的顫抖了一下。
“寧與友邦,不予家奴!”
這幾個字,是何等的顯眼,何等的刺目,饒是宋璟這樣的老學究,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可依舊還是有些被嚇到了。
單從這八個大字,宋璟就能大概猜到這篇文章到底寫了什麼……
一時間,宋璟有些不敢往下看。
這放浪之言,不看也無妨。
宋璟猶豫了半晌,搖了搖頭,將這信件丟在一旁,嘴裡唸叨著:“放浪後生,狂妄之言,不足道哉,不足道哉……”
隨後,宋璟開始看起了其他文章。
然而在看到那八個刺眼的字後,這些文章的內容,瞬間就如同爵蠟,根本沒甚意思,腦海中翻來覆去都是那八個大字。
宋璟再次搖了搖頭,忍了下來,走出了房門。
這天晚上,在睡覺的時候,宋璟的腦海中,竟還是那八個大字!
寧與友邦,不予家奴!
這讓宋璟翻來覆去都睡不著覺,他很是無奈,最終還是起身穿衣。
宋璟夫人有些奇怪的問:“官人,你這是作甚?”
“去看一篇文章!”宋璟無奈的說著。
“這都什麼時候了,您該歇息了?!彼苇Z夫人勸道。
“不行,那文章不看完,我睡不著!”宋璟搖了搖頭。
隨後他穿好了衣裳,來到了書房,將丟棄在角落的文章撿起,藉著燭火之光,認真的看了起來。
宋璟認真看著這篇文章的內容。
這文章的辭藻並不華麗,根本沒有修飾的想法,每句話都在講述著自己的想法,闡述著自己的見解,從古至今,從荀子到隋煬帝,這篇文章寫了太多例子。
文章中反覆提出一個問題。
盛世,到底是誰的盛世?
看完了這篇文章,宋璟手掌都有些發抖。
隨後他又看了一遍,此後反覆的看了三遍。
最後他將文章放在書桌上,癱坐在椅子上。
宋璟喃喃說著:“完了完了,這該死的文章,沒看睡不著,看完了更睡不著……這李太白可真敢寫啊,你是真不怕死啊?!?
“你不怕死,我也不敢用你啊?!?
這是真不敢,即便是宋璟,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對於這樣的勇士,他敬佩,但也會敬而遠之!
搖了搖頭。
宋璟將這篇文章送到了燭火下,隨後在火盆裡燒得一乾二淨。
燒完之後,宋璟仍舊不放心,將灰燼都認真碾碎。
看到一切痕跡消失之後,宋璟這才放心下來。
“就讓這文章永遠消失吧。”
“不要怪我……這是爲你好。”
宋璟輕聲說著。
次日。
當宋璟準備上朝時,家中僕人慌慌張張的將一份邸報送了過來:“老爺,出大事了!”
“不必如此驚慌,到底是什麼事?”宋璟問著。
“老爺您看!”僕人將邸報送上。
宋璟接過一看。
這邸報之上,赫然是昨晚燒燬的那篇文章!
這文章居然被刊登在了邸報上?!!
“天…天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