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你怎麼不下去跳舞?一個人躲在這裡幹什麼啊!瞧這裡多熱鬧!我都跳了好幾支舞了!你也下去和這些小夥子們一起跳啊,別說,他們的舞還跳得真不錯呢!”拉瑞娜剛結(jié)束了一支舞曲,趁著換曲子的休息間歇跑到躲在牆角邊喝著飲料的念英身邊,一伸手抄起桌子上的酒杯將杯子裡的雞尾酒一飲而盡,意猶未盡的舔了舔嘴脣,一邊說一邊還雙眼放光的看著那些精神奕奕而且又帥氣的男孩子們。
“我的舞一向跳的不怎麼樣,還是不要下去丟人現(xiàn)眼了,況且這些舞的節(jié)奏太快,我可跟不上,坐在這裡看你們跳也一樣挺有意思的!……親愛的,我覺得剛纔和你跳的那個小夥子好像對你挺有意思的,自從你走過來和我說話開始,他的眼睛就沒有離開過你呢!把握機會哦!”念英微笑著回答道,看見拉瑞娜跳舞跳得鼻尖上都冒出了汗,於是從手提包裡掏出手帕遞了過去。
“謝謝……不過,說實話,剛纔和我跳舞的那個好像還真的挺不錯,不管是家境還是長相,恩,至少第一關(guān)是過了,以後的事情麼,還要再看看啦!這裡的好男人可不少呢!我可不想那麼早就定下來呢!”拉瑞娜接過念英的手帕小心地擦了擦臉上冒出來的汗,邊擦邊和念英說著話,然後朝那邊那個還在盯著她瞧的男孩子露出一個非常迷人的微笑。
“你可真夠可以的,就跳這麼會時間的舞,已經(jīng)把他的家底都摸清楚了?看來這男孩子對你很癡迷啊!就你這本事,我可真是甘拜下風(fēng)!”念英頗爲(wèi)讚歎的搖了搖頭,對於這位西班牙小姐交男朋友的手段,她是真的打從心眼裡佩服。
“嘿,英,瞧,快瞧,看見咱們的克萊曼小姐了嗎?哦,上帝啊,她這已經(jīng)是第四次偷偷地在瞄那邊的那位先生了!哈哈哈……這可是太諷刺了哦!幾個小時前克萊曼小姐還一本正經(jīng)的叮囑我們要矜持點,要保持淑女的樣子,可你看她?哈哈哈……你看她,自從那位羅賓先生出現(xiàn),她好像就把剛纔訓(xùn)我們的話給忘了!
我可是幫她算過了,從咱們下車到現(xiàn)在,她一共用手理頭髮20次,深呼吸10次,拉衣服裙子6次,補妝4次,偷偷地照小鏡子很多次,天哪,她一定是看上了那個象老古董一樣的羅賓先生!哦,上帝啊,他們兩個實在太般配了,一個象修女,一個象修道士,哦,簡直就象是從18世紀(jì)走出來的活化石!上帝啊,快讓他們結(jié)合在一起吧,讓這個世界少兩個老古董吧,也好讓我們活得更自在些,不然我們也被他們變成小古董!阿門!”拉瑞娜突然象是發(fā)現(xiàn)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似的,猛地用胳膊頂了頂念英,又用嘴巴朝斜前方努了努,湊在念英耳邊小聲地說道,最後等話說完了,還不忘記做了個非常虔誠的劃“十字”的動作。
念英被拉瑞娜那麼搞笑的動作和話語弄得樂不可支,她笑著抹去笑出來的眼淚,然後輕輕地推搡了一把拉瑞娜,嗔道:“你可真是個壞心眼的傢伙,沒事找克萊曼小姐的茬幹嗎?她平時是有些羅嗦,古板,可她對我們還算不錯啊!再說,她也是人,也有追求幸福的權(quán)利,如果她真能在這次舞會上和那個羅賓先生有個不錯的開始,我倒是真心祝福他們能在一起的!畢竟克萊曼小姐也50多了,能找到個稱心的生活伴侶度過餘生也是很浪漫的事情呢!”
拉瑞娜朝念英做了個鬼臉道:“世界上就屬你最好心好了吧!我要去跳舞了,你確定不來嗎?看見那邊那個穿巴巴瑞西服的男生了嗎?看起來好像很老實很好搞定的樣子,我要去邀請他跳舞,等下回來告訴你我的戰(zhàn)果!”說完,她朝念英眨了眨眼,又象只美麗的蝴蝶一般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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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英笑著點了點頭,好笑地看著她果然象她說的那樣,非常順利的邀請到了那位一說話就有些臉紅的男生,當(dāng)拉瑞娜朝她露出勝利的笑容和得意的神情的時候,念英也順勢朝她舉了舉酒杯,表示對她成功的祝賀。
念英輕抿了一口水果酒,繼續(xù)打量起這滿房間的少男少女。可以說,今天這裡的氣氛絕對算得上是熱烈了,她們皇家女子中學(xué)三年級、六年級的兩個年級畢業(yè)班的女學(xué)生和伊頓公學(xué)同年級的畢業(yè)班男學(xué)生們一共200多個人,都聚集在伊頓的大禮堂裡。
一個個男生都衣冠楚楚,彬彬有禮;一個個女生都嬌豔動人,美麗大方,大禮堂裡的佈置也是璀璨耀眼,這些人不是跳舞就是端著酒杯侃侃而談,衣香鬢影,觥斛交錯,華蓋雲(yún)集,這樣豪華的場景,伊然一個上流社會社交圖。如果這些被普通人看到了,一定也是會瞠目結(jié)舌,自慚形穢;當(dāng)然如果這些被激進的工黨人士們看見了,想必又會少不了一番言辭激烈的抨擊了吧!
念英看著他們,想到自己特殊的身份和身世,自嘲似地想到:縱然父親是個平民,可她如今卻也藉著貴族母親的福廕進了貴族學(xué)校,過上了如今貴族般的生活,接觸到這些未來的“貴族”子弟們,如果有一天,貴族制度真的到了灰飛煙滅的邊緣,那自己是不是也要和那些世襲貴族們一起,爲(wèi)維護自己的利益而與反對他們的工黨們進行一番鬥爭呢?
看著酒杯裡紅色的液體隨著晃動在燈光照耀下發(fā)出的美麗折射,想到自己,念英臉上露出一絲苦笑,仰頭將杯子裡的酒一飲而盡。貴族與平民,似乎是兩個永遠也無法和解,永遠對立的階層。貴族永遠希望自己高高在上,駕凌於一切平民,維護自己高貴的血脈,永遠希望自己的特權(quán)得到維持;而平民卻永遠在爲(wèi)如何打破這些階層、打破這些階級概念而努力,且不論這些努力到底誰對誰錯,但是如果雙方都能站在對方的角度去想,那就誰也沒有錯。
可她的立場卻並不象外人想的那麼簡單,在很多平民的眼裡,她或許是貴族的後代,是和平民不同的;可她在班級裡的那些真正的貴族後裔的眼睛裡,卻又顯得那麼不純正,不正統(tǒng)。就在同班同學(xué)們看似謙和的表象下,還隱隱地深藏著她們的不屑,在她們看來,她還是平民!瞧,這就是她如今尷尬的身份和地位,而正是這些東西就象是一道無形的枷鎖,緊緊地綁在自己身上,讓她無論怎麼掙扎也無法掙脫,畢竟血緣是她無法捨棄的。在她內(nèi)心深處,她非常想擺脫這些無形的桎梏,擺脫別人眼睛裡流露出的同情、鄙夷,她只想真正的做自己,做一個不依靠任何人而能快樂的面對人生,堅強生存下去的人!
“希爾,你怎麼不跳了?剛纔我看你和那位小姐跳得很開心,不是嗎?”弗蘭克手裡託著一隻酒杯走向站在酒櫃後的同學(xué),好奇地詢問道。
“沒什麼,只是覺得有些累了,沒什麼意思,想休息一下。你怎麼樣?我剛纔看你和那位小姐跳的也很開心啊,怎麼不繼續(xù)邀請她跳下一支舞呢?”希爾拉了拉領(lǐng)口的領(lǐng)結(jié),有些煩躁,不知爲(wèi)什麼,對舞會環(huán)境的嘈雜似乎一下子厭惡起來,連他掛了一個晚上的迷人笑容也沒有了,臉上盡是透不過氣來的憋悶錶情。
“哦,你也這麼覺得的嗎?我也這樣認爲(wèi),我覺得她好像挺喜歡我的,你瞧,她現(xiàn)在還在看我呢!你說我是不是該過去再邀請她呢?”靦腆的弗蘭克有些緊張,他朝遠處的姑娘看了一眼之後,立刻看向希爾,滿臉的期待之色。
“快去吧,瞧你一臉的興奮,要把握機會嘛!既然你也喜歡她,就別讓機會給別人搶去了!祝你好運!……嘿,我有些不舒服,可能是這裡的空氣不太好,我想出去走走,先走了,晚上告訴我你的進展,你好好玩!”希爾說著,拍了拍弗蘭克的肩膀,隨即就拉掉了領(lǐng)口處的領(lǐng)結(jié),朝門口走去。
“你不要緊吧,要不要我陪你去看醫(yī)生?”弗蘭克一聽,立刻關(guān)切的朝著希爾的背影叫道。希爾連頭都沒回,只朝身後擺了擺手,便徑直揚長而去。弗蘭克望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門後,這才轉(zhuǎn)身過來,看著對面那個還在微笑著看著自己的女孩深吸了口氣,暗自道:“呼,弗蘭克,你一定能行,放鬆,放鬆!……好了,開始!”下定了決心,弗蘭克將手中的酒杯往桌子上一放,然後堅定地朝著那個女孩走去。今晚,是屬於他們的!
一走出大門,迎面而來的清新空氣讓希爾原本混亂的頭腦立刻清醒了起來,他長舒了一口氣,將手插在褲兜裡,漫步在月光下。終於擺脫了那些大發(fā)花癡的姑娘們,他不由得覺得一身的輕鬆,說實話,要做一個紳士真的是太難了,不但要保持風(fēng)度,還要保持身份、體面,即使自己心底裡很是鄙夷那些動機目的都不純正的姑娘們,但是在她們面前還是要裝得滴水不漏。戴著面具做人,是父親從小教導(dǎo)他的格言,也是他長大之後一直在爲(wèi)之努力的目標(biāo)。只是現(xiàn)在他不得不承認,要做到這點的確太難了!
“記住,我的孩子,無論你處於什麼樣的情況下,都不能在任何人面前顯露出絲毫的情感波動,換句話說,哪怕我現(xiàn)在立刻死在你面前,你也不能表現(xiàn)出絲毫的悲傷!商場如戰(zhàn)場,你的一點疏忽,就可能造成整個家族的毀滅!你必須清楚的瞭解這個現(xiàn)實!如果你不能學(xué)會這一點,你不能掌控這點的話,遲早它會讓你的對手得到打擊你的武器,它會讓你輸?shù)煤軕K!我們的家族能走到今天,步履維艱,要繼續(xù)保護家族的經(jīng)營已經(jīng)花費了我們太多的心血,是再也經(jīng)不起任何的打擊了,要維繫這個制度下去,是很艱難的。可這卻是我們的使命,我們坎貝爾家族的責(zé)任啊!”
上次放假回家時,父親站在書房的窗前,背對著自己說的那些語重心長的話,在即將畢業(yè)走入大學(xué)的這些日子來,總是不斷的出現(xiàn)在自己耳旁,腦海裡也總是浮現(xiàn)出父親那看起來有些孤傲的背影,就在那一瞬間,他似乎覺得屬於父親的時代已經(jīng)在慢慢地消逝,如今的這個時代和他們這些所謂的貴族已經(jīng)開始變得格格不入,而這一切的變化都需要他來接受,他去融合,這個責(zé)任實在太重大了,有時他都會感覺到那股無形的壓力簡直要將他逼到懸崖的邊上,他也會有種想要遠遠逃開的念頭。面對這樣的一個現(xiàn)實世界,想要將內(nèi)心的波動保持的紋絲不動,的確是太難了,太難了啊!
“呼……到底是這個世界變得太快了還是我們這些貴族後裔們變得跟不上時代了,落伍了?會不會突然有一天,連女王都被廢除了呢?”希爾靠在一棵大樹下,低嘆了一聲,只有在四下無人的時候,他才能這樣放縱自己將隱藏在心底的箇中情緒宣泄出來,這樣的人生是不是有些可悲呢?這樣謹(jǐn)小慎微的活著又是不是太累了呢?這難道就是他們世襲貴族的命運嗎?
“只能說是屬於我們的時代過去了,現(xiàn)在的世界是屬於大衆(zhòng)的,而不再是屬於特權(quán)階級的了吧!”在寂靜的夜空下,一個冷不丁冒出來的女人聲音讓希爾大失驚色,他立刻在自己身邊搜尋起來。
“誰?是誰在說話?”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偷聽你說話的,我原本沒想到晚上這裡還會有人來。剛纔聽了你的話實在是有感而發(fā)。”隱身在大樹陰影下的念英慢慢地走了出來,在希爾面前站定,很平靜的看著這個高自己半個頭的年輕男孩。從熱鬧的舞會場上偷跑出來,想找個清靜的地方欣賞月光的念英並沒有想到會在如此隱秘的校園角落裡遇到人,在經(jīng)過最初的驚訝後,她很快便平靜了下來,用坦誠而清澈的眼光看著這個帥氣而英俊的褐發(fā)青年。
希爾藉著月光和路燈的光線,仔細地打量著站在自己面前的這個很大方也很平靜,穿著打扮都很高貴和精緻的女孩,剛纔自己的隱私被人窺見的那種氣憤似乎一下子消失了,突然冒出一種很想與她談?wù)劦南敕ǎ妒撬麤]有繼續(xù)責(zé)問下去,反而很有興味的問道:
“我可以知道剛纔你爲(wèi)什麼那樣說嗎?難道你也有這樣的困擾嗎?根據(jù)我的認知,女孩子們都從不把心思放在這些東西上面,她們看重的都是些很現(xiàn)實的事物,比方說金錢、地位和身份。請原諒我在女士面前這樣直接的說話,通常我並不會這樣做,但是我想你很特別,所以我想聽聽你的見解。”第一次在沒有戴上“面具”的情況下,希爾很直接的問出了自己心中的疑問,而不象以前那樣繞個圈子說話。
“這沒什麼,比起你說的這些話,我聽到過更難聽,更直接的話,和她們說的相比,你的話就太含蓄了。我也喜歡直接的問題。”念英聳了聳肩,不置可否。接著她朝前走了幾步,想了想,便也很直接的說道:
“其實一直以來,英國的貴族階級就象是一個金字塔的最上端,而女王就是金字塔尖上那顆璀璨的明珠。從古到今,都是處於金字塔底端的龐大的普通民衆(zhòng)養(yǎng)活著我們這些特權(quán)階級,貴族剝削他們,奴役他們,而自己卻從來不事生產(chǎn),腐化墮落,平民們卻用血和汗,用他們辛苦工作換來的錢交稅養(yǎng)活著所有的貴族,包括女王。不但如此,有時還要受到貴族們的毆打和謾罵,如果你不是貴族,你不要站在貴族立場上想,換個角度想想,假如你只是個平民,你的心裡會是個什麼滋味?
貴族制度和君主立憲制的沒落是必然的,早在維多利亞時代結(jié)束的時候,日不落帝國開始衰敗的時候,這一切就已經(jīng)成了定局,無法改變了!或者說的更早些,在英國進行資產(chǎn)階級的工業(yè)革命的時候,這一切就已經(jīng)埋下了伏筆。因爲(wèi)民衆(zhòng)們從那時起,就已經(jīng)看到了自己所應(yīng)得的權(quán)利,就已經(jīng)開始意識到他們的人權(quán)和所謂的貴族是平等的,他們再也不願意受剝削和奴役了,更不願意自己辛苦賺來的錢來養(yǎng)活對社會毫無用處的貴族!所以現(xiàn)在這些情況的出現(xiàn)並沒有什麼好介懷的,那不是你我可以左右的,時代終究是要進步的,貴族制度和君王遲早是要退出歷史舞臺的,無非就是時間的早晚而已。
我只能說屬於貴族的時代過去了,現(xiàn)在的這個時代是屬於大衆(zhòng)的,是屬於平民的,否則貴族出身的邱吉爾先生當(dāng)初就不會拒絕接受女王賜於的伯爵稱號了,因爲(wèi)他心裡很清楚,未來的英國不是貴族的天下,是不需要那麼多貴族存在的!亦或你只要看看工黨人數(shù)的日益增多就該明白這點了。”念英娓娓地說著,用一種同齡人無法體會的心態(tài)去看這些事情。
希爾在念英說話的時候,一直跟在一旁很認真的聽著,越聽越覺得不可思議。他今年18歲,即將要離開伊頓去劍橋大學(xué)唸書,念英陳述的這些事情對他而言,是一個從小就明白的事實,也是一個他試圖迴避的事實,作爲(wèi)貴族後代,作爲(wèi)將來要繼承龐大家族事業(yè)的未來的阿蓋爾公爵,從小就受到父親嚴(yán)格教育的他一直以恢復(fù)和中興貴族制度爲(wèi)己任,他沒有想到一個看起來比他小的女孩子能將這一切看得如此透徹,如此徹底,甚至她已經(jīng)言之鑿鑿地預(yù)言了貴族制度的滅亡!這是一個怎樣的女孩子啊?
“可事情並不一定象你說的那樣可怕,你看現(xiàn)在的首相,撒切爾夫人她不就是擊敗了工黨才上臺的嗎?可見工黨裡的很多政策也不一定得到民衆(zhòng)的擁護,至少撒切爾夫人的私有化政策和支持君主立憲制的態(tài)度對我們是有利的,對此,民衆(zhòng)也並不反對啊!”希爾並不贊同念英的話,提出了反駁的意見,然後他緊緊地盯著念英的眼睛,很嚴(yán)肅也很期待地等著她的回答,他很想知道對於這個顯而易見的事實,這個很特別的女孩會怎樣回答。
“我或許並不太瞭解英國的政治,但是我通過看書、看報紙,看到很多的評論使我知道撒切爾夫人會上臺的原因,如果不是工黨發(fā)起的那場使英國陷入動亂的罷工運動使人民對他們的執(zhí)政失望透頂?shù)脑挘呀?jīng)連續(xù)在大選中失敗了好幾次的保守黨是無論如何也無法得到執(zhí)政權(quán)的,因此並不是保守黨的做法得到民衆(zhòng)的支持,而是工黨的做法太讓民衆(zhòng)失望這纔不得不讓民衆(zhòng)調(diào)轉(zhuǎn)方向,在保守黨這裡尋找他們的希望。我想這點,你應(yīng)該比我看得更明白,不是嗎?”念英說完,歪著頭望著希爾,臉上帶著微微的笑容。
“是的,也許你是對的。只是……只是,哦,好吧,只是我不願意承認這點。你真特別,和那些只知道跳舞、化妝和談戀愛的女孩不太一樣!”希爾從心底裡開始對這個女孩刮目相看,不禁誇讚起念英起來。
“謝謝,有時我也希望自己能象普通女孩一樣,想的簡單些,把事情看的無所謂些,可惜,我做不到。”念英笑了笑,對這樣的讚美並沒有感覺到特別。
“你……你好像有點不太一樣,多了份東方氣息,有種很特別的感覺。”希爾越看月光下的念英越覺得不同,越看越覺得她很美,美得很溫婉,很溫潤,總之和他認識的那些女孩都不一樣。
“我的父親是中國人。”念英很簡單的回答解釋了他心中的疑問。
“啊,是中國,很古老的國度。他們的領(lǐng)導(dǎo)人很厲害,個子雖然矮小,卻打敗了撒切爾夫人,收回了香港,實在是很不可思議。我們伊麗莎白女王在86年的時候還應(yīng)邀去中國訪問過,那可是我們英國曆史上,國家最高元首第一次訪華呢!”希爾對中國的瞭解也僅限於BBC前些年大肆報道的關(guān)於中國將於1997年收回香港的談判和那次女王的訪華。當(dāng)時英國國內(nèi)對香港必須迴歸的結(jié)果也是掀起了渲染大波,沒能守住香港的這個結(jié)果很讓撒切爾夫人丟臉,之後英女王的訪華更是被世界輿論看做是英國向中國示好而備受關(guān)注。
“你看起來好像很多煩惱,壓力很大的樣子,就爲(wèi)了現(xiàn)在被抨擊的貴族制度?”念英沒有接希爾的那個關(guān)於中國的話題,因爲(wèi)她知道,在英國,瞭解中國,對中國抱有好感的人鳳毛麟角,與其聽他們那些客套而虛僞的讚美,還不如換個話題。於是她將話題從自己身上移到了希爾身上。
“哦,其實也沒什麼,只是感到有些鬱悶罷了……假如,我是說假如,假如你的父母一直讓你從小開始就把繼承家族事業(yè)爲(wèi)己任,一直要你把家族發(fā)揚光大,你會感到有壓力嗎?你會願意這樣按照父母的心願去做嗎?哪怕沒有一點自己的發(fā)展空間,完全按照父母的安排而這樣走下去?”希爾原本並不想將這些煩心事說給一個自己完全不瞭解的外人聽,但是不知爲(wèi)什麼,他很想從這個女孩嘴裡聽到一些和別人說法不一樣的見解,於是他走著走著,便將自己心裡煩躁的緣故說了出來。
念英沉默了片刻,停下腳步,擡起頭看了看天上掛著的皎潔的月亮,然後象是回憶往事一樣悠悠地敘說了起來:
“我出生在英國,很小的時候,爸爸就告訴我,我沒有媽媽,至於爲(wèi)什麼會離開我和爸爸,爸爸從來不說,我也沒問,直到我到現(xiàn)在也沒弄明白。後來爸爸帶我回了中國,他很愛我,很關(guān)心我,我在中國度過了非常幸福和開心的6年童年生活,我告訴自己,我有愛我的爸爸,我還有要好的朋友,雖然我沒有媽媽也可以過的很快樂。我以爲(wèi)自己就會這樣一直和爸爸生活在一起,爸爸會看著我長大,我也看著爸爸一點點的老去。我願意爲(wèi)爸爸做一切我能做到的事情,這是一種幸福,一種很平淡的幸福。
但是,突然有一天,上天將我的這份幸福也剝奪了,他奪走了爸爸的生命,讓我突然陷於無助與害怕的境地。那些日子現(xiàn)在回想起來,都令我感到痛苦……爸爸臨走前,讓我一定要回英國,一定要找到媽媽。爲(wèi)了爸爸,我答應(yīng)了,我離開了那些愛我和關(guān)心我的鄰居,老師,同學(xué),一個人回到了這裡。我那時天真地以爲(wèi)找到媽媽以後,我能重新得到關(guān)愛,但是我錯了,她不願意見到我,甚至把我遠遠地送到巴斯來念書。我不知道自己究竟做錯了什麼,讓她如此的厭惡我。
從她送我到這裡來的那一天開始,她從來就沒有來看過我,每年學(xué)校放假我都是被與我沒有任何血緣關(guān)係的麗迪亞阿姨接去和她一起生活。雖然我曾經(jīng)也有過怨恨,但是後來我告訴自己,即使我沒有得到母親的關(guān)愛,但是我卻得到了其他的愛,我的朋友們給我的愛是我今後生活下去,面對艱難的動力。
我之所以告訴你這個故事,並不是要博得你的同情,而是想要你知道,其實與我相比,你比我幸福的多,我真的很羨慕你!你有愛你的父母在身邊陪伴著你,他們正因爲(wèi)愛你,纔會替你安排好一切,他們不希望你走上歧路,他們不希望你在今後的生活中走的太辛苦,雖然可能他們這樣做,會讓你覺得巨大的壓力,但是你如果換個角度想,如果你處於他們的那個位置,或許也會和他們做出同樣的抉擇。
因此,不要抱怨,抱怨也無法解決事情,除了你自己,別人根本幫不上你任何的忙。我就是這樣告訴自己的。在巴斯唸書,在那樣一所講究身份、地位的學(xué)校裡,是會遇到各種各樣的人,她們對我有些是友好的,有些是鄙夷的,在受到委屈和奚落的時候,抱怨是沒有任何用的,我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更強,讓那些嘲笑和奚落我的人不敢再欺負我!
只是現(xiàn)在的我,即使想替父母做些事情也是不可能的了。我不知道你是誰,也不知道你受到何種巨大的壓力,更不是要對你說教,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有解決問題的辦法。我不是也這樣走過來了嗎?”念英說著,看向在一邊靜靜地聽著的希爾,原本含淚的眼睛裡閃爍著堅毅的目光,臉上泛起溫柔的笑容。
希爾聽完了念英的故事,再看她那美麗而溫柔的面容,看著她含著淚的水汪汪的美麗眼睛,心裡象是受到了巨大的衝擊,他突然感覺和她相比,自己的那些埋怨簡直微不足道!他的心裡頓時升起了對她油然而生的憐惜之情,心中不覺一動,於是身體不受控制地慢慢地湊了上去,在她臉龐上輕輕地印下一吻,
“啊,對不起,該死,啊,不是,我不是說你‘該死’,我……我剛纔我只是想給你一點……一點安慰……對不起,小姐……”被自己輕慢地舉動嚇了一跳的希爾在念英錯愕的表情注視下頓時不知所措了起來,他低咒了自己一聲,連忙心慌意亂的解釋起來。
“沒關(guān)係,謝謝你的安慰,我已經(jīng)不難過了!……你該不是狼人吧,聽說只有狼人才會在月圓之夜做出些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的事情來。”念英側(cè)著頭開了個小小的玩笑,微笑著看著希爾。這時,一陣晚風(fēng)吹過,輕輕揚起了她的頭髮,黑色的頭髮象綢緞一樣反射出白色的光芒,讓她在夜晚月光的映照下看起來格外的柔美。
“呵呵……”念英的小玩笑很巧妙的將希爾心底的緊張和尷尬化解於無形,於是兩個年輕人就這樣彼此毫無芥蒂地在月光的照耀下,在伊頓美麗的校園裡歡笑了起來,他不知道她的名字,她也不知道他是誰,卻在這樣一個夜裡,對彼此說出了自己心底的秘密。第二天,他們就將就此分別,誰也不知道對方的未來會是什麼樣的,但是這樣奇妙的一天卻永遠地被兩人藏在心底深處……
第二天一早,巴斯皇家女子中學(xué)的專車就要駛離伊頓公學(xué),離開前,念英特意再次深深地注視著伊頓那座帶著高聳入雲(yún)尖塔的建築,回想起昨天晚上遇到的那個不知道姓名的男孩,脣邊不由得泛起一絲微笑,這次畢業(yè)舞會之行,看來還是有些收穫的,至少她也遇到了一個和她一樣,有著困擾和煩惱的同伴。希望他能妥善的處理好那些令他感到頭痛的事情啊!
車子發(fā)動後,緩緩地開出了伊頓的校園,就在即將駛出校園的時候,她看見了昨天晚上她遇見的那個男孩站在不遠處正望著他們的校車。立刻,念英感到了一陣激動,連忙坐直了身體,也向他那邊望去。當(dāng)車經(jīng)過他身邊的時候,他揮著手,朝自己露出了一個燦爛而溫柔的笑容。念英見狀也笑著向他揮手告別,直到車子開出很遠,念英還依稀能看見那個有著燦爛笑容的大男孩還站在那裡向自己揮手。
再見,大男孩,希望以後還能再見到你!希望到時還能再看見你那燦爛的笑容。再見,美麗的女孩,希望下次還能看見你那溫柔的面龐,再次聽到你那可愛的玩笑。車子越行越遠,直到再也看不見車子的身影,希爾這纔將一直揮著的手慢慢地放了下來。從此,他的心裡有了她,有了這個與衆(zhòng)不同女子的身影,儘管他沒有問她的名字,但是他卻知道她在巴斯,在一個離劍橋大學(xué)並不遙遠的地方,以後他一定要去找她,一定要和她好好地談?wù)劇?
帶著期待和溫暖的感覺坐回位子上,沒有搭理拉瑞娜在一旁大驚小怪的追問,念英將昨天晚上發(fā)生的一幕藏在了心底,也從那天開始,她的心裡開始有了這樣一個人的身影。兩個人的心中都帶著對對方的期待,帶著對對方油然而生的好感,就此分別了。只是不論是她還是希爾都沒有想到的是,他們的再次相遇竟然會是在十年之後,而他們相遇的場面竟然是那樣的情何以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