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五年七月底,大月國仁寧公主的儀仗順利抵達了大順朝京都。
永安五年八月初三,永安帝迎娶大月國仁寧公主爲(wèi)從二品妃,封號仁,賜居西六宮之首傾雲(yún)宮霽月殿。
那一日,舉國歡慶,大紅的地毯從太極殿一直鋪到了永安帝所居紫宸殿,又鋪到了傾雲(yún)宮的主殿霽月殿。
大月仁妃的到來,給本就不平靜的後宮扔下了一塊大石,瞬間便在激起了滔天大浪。
其仁妃也果真給後宮妃嬪面子,在大婚第二日便缺席了清晨給朱皇后請安奉茶。只打發(fā)了自己殿裡的一個下等嬤嬤來未央殿中傳話,說她初入大順後宮找不到未央宮的路,便不來請安了,還請朱皇后大人大量不要和她一個外族女子計較。
身穿鳳袍頭戴鳳冠正坐在未央宮主位上,想深度體現(xiàn)一下自己一國之母,母儀天下的朱皇后臉都?xì)馇嗔恕?
柔貴嬪眼睛更是氣得瞪圓了,對那進來稟報的下等嬤嬤道,“她是外來的妃嬪不懂得規(guī)矩,難道霽月殿中的宮女太監(jiān)也不懂規(guī)矩嗎?就不知道提點一下?”
那嬤嬤在霽月殿中只是一個在小廚房裡燒水的嬤嬤,到未央宮中來回話也是這輩子的第一次。面對著滿殿得主子,她年老的身子早已抖如篩糠。聽到柔貴嬪的問話,把臉貼上地上顫抖著聲音回道,“回皇后娘娘,各位娘娘的話。仁妃娘娘到了霽月殿便把霽月殿中原有的宮女嬤嬤都攆了出來,現(xiàn)在能進入霽月殿的都是仁妃娘娘從大月國帶來的宮女和嬤嬤。奴婢們,奴婢們……”
這嬤嬤也是倒黴,守在霽月殿外面等著侍候的一等大宮女,二等宮女三等宮女足足有八名之多。除去那些有品級的宮女,粗使宮女更是有二十幾名之多,可那仁妃卻偏偏選中了在廚房裡當(dāng)差的她。這其中的意味,明眼人一看便知。
瑛妃一聲冷笑,“一來就擺這樣的下馬威,給誰看呢?”
自後宮妃嬪大肆進封后,妃嬪們到未央宮中來請安時的坐的位置也有了變化。此時的瑛妃已做在了朱皇后右下手第一的位子上,右下手第二位則是育有三皇子的嫺嬪,嫺嬪後面生育了四公主的欣嬪,欣嬪後面則是正懷著身孕的於嬪。
原本做在右下手一位的柔貴嬪現(xiàn)如今坐在朱皇后左下手一位下,其後依次是無子嗣的曹貴嬪,懷孕中的令嬪等人。
燒水嬤嬤趴在地上,雙耳嗡嗡直響,直恨不得自己馬上就暈死過去。
“給咱們看唄,”欣嬪自進封了嬪位後也敢在衆(zhòng)妃嬪前說話了,“真真兒是蠻族,連點規(guī)矩都不懂。”
“那欣嬪便自己看吧,本宮可沒閒心看一隻外族的猴子亂蹬,累著自己個兒多不值得。”曹貴嬪膝下無子卻進得貴嬪位份,越加張揚自己在這後宮之中的聖寵之濃,更加把家族地位看得比皇嗣還高,話裡話外處處帶著自己身份尊貴,不是欣嬪等妃嬪可以比擬的。
朱皇后聽得心煩,一揚手皺眉道,“你也沒懂規(guī)矩到哪裡去。她如今和你同爲(wèi)皇上妃嬪,她是猴子,你又是什麼?這大順後宮又是什麼?”
曹貴嬪臉?biāo)⒁幌碌谋惆琢耍B忙起身請罪道,“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失言了。”
“真是沒一時的消停這,”朱皇后並無懲罰曹貴嬪的意思,站起來身來道,“都散了吧,回宮好聲歇著。她是大月來的不懂咱們大順後宮中的規(guī)矩,你們可都是千挑萬選選進宮來的,定不可跟著她胡鬧失了身份!”
“臣妾謹(jǐn)遵皇后娘娘教誨,”衆(zhòng)妃嬪紛紛起身“臣妾告退。”
待到衆(zhòng)妃嬪都離開了未央殿,朱皇后在輕雨的攙扶下回到了未央宮的內(nèi)殿。脫掉鳳袍換上隨常衣裳,卸下鳳冠挽了凌雲(yún)髻,朱皇后重新坐到矮炕上吃茶,長入髮髻的翠眉雖還是皺得緊緊的,卻已經(jīng)沒了在外殿時的那副怒容。
須臾,紫晚進來對著朱皇后道了萬福,回道,“皇后娘娘,奴婢去傾雲(yún)宮那裡打探過了,仁妃果真把掖挺宮分去近身侍候她的宮女嬤嬤都打發(fā)出了霽月殿,貼身侍候的事只用自己從大月帶來的人。就連今日早膳,亦是說吃不慣大順的菜品而讓自己帶來的人重新做的。”
“哼,”朱皇后一聲冷笑,“她是吃不慣這大順的菜品還是不敢吃,她是真不想用那些奴才還不敢用?年紀(jì)不大,心思倒不少……”
仁妃剛過及笄之年,比之朱皇后膝下的大公主青蘿還要小一個月。
“仁妃今日不來給娘娘請安,也真是過分了。”輕雨嫩白的小手握成空拳,力道適中的一下又一下的捶在朱皇后的肩膀上,柔聲道,“她是外族和親來的,又只是妃位,怎麼會連這點眼力都沒有?依奴婢看,仁妃實在是……”
“你覺得仁妃是個沒心計的?”朱皇后輕輕搖頭,臉上略有讚賞的道,“她這一招玩得纔是高明的。若她今日來請安,本宮定會讓宮中的嬤嬤好好教一教她規(guī)矩。那時她若不應(yīng),便是頂撞一國之後,還不是本宮想怎麼罰她便怎麼罰她?如今她不來請安,把自己是外族女子不懂規(guī)矩明挑出來本宮倒不好說什麼了。說淺了對她無用,也會讓後宮妃嬪說本宮厚此薄彼。說重了,她是大月送來和親的,傳到皇上耳中又要說本宮不識大體。”
“那怎麼辦?”紫晚道,“難道就任她這麼囂張?”
“哼,”朱皇后端起茶盞吃了口,嘴角帶著算計的味道道,“說到底,本宮纔是中宮之主,一國之後。任她心思再多,還能鬥得過本宮?不過是時機還未成熟而已……”
“那是,皇后娘娘動一動指頭,想她死想她活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嗎?”輕雨輕笑迎合道。
永安五年八月初四,永安帝留宿霽月殿。
永安五年八月初五,永安帝留宿霽月殿。
永安五年八月初六,永安帝留宿霽月殿……
永安帝一連去了霽月殿七日,仁妃亦七日未曾去未央宮中給朱皇后請安。
廣陽宮德陽殿
嫺貴嬪所生的三皇子已經(jīng)一歲有餘,此時正是蹣跚學(xué)步的時候。
嫺貴嬪和靈犀坐在德陽殿前回廊上的湘妃椅上,一邊看著嬤嬤宮女們豆著三皇子玩,一邊吃茶閒聊。
嫺貴妃穿了身淡黃色綢緞收腰宮裝,頭上挽了個鬆鬆的髮髻,只在左邊簪了兩隻新式的珠花,整個人看上去懶洋洋的,帶著絲雍容華貴的氣質(zhì)。
靈犀則穿了身水藍色繡蝴蝶的收腰緊身羅裙,頭上挽了個簡單的宮髻,除了固定髮髻的簪子外,只簪了一隻海棠步搖。其臉上帶著一絲恰意,如此時不是身在後宮而是在山野田間一樣。
“聽說了嗎?”八月中旬的天氣尚熱,嫺貴嬪拿了一把團扇扇風(fēng),“皇后娘娘把霽月殿中的宮女嬤嬤都打發(fā)回掖庭宮了。”
“反正是那位主兒不要的,留在霽月殿中也是浪費。”靈犀拿了桌子上的梨花水晶糕來吃,其糕體細(xì)膩,入口即化。
“妹妹,你說皇上這日日留在霽月殿中,皇后在這個時候把霽月殿中的宮女嬤嬤都撤掉……”
“定是皇上同意的,”靈犀擡手也遞了嫺貴嬪一塊糕點,笑道,“這些日子霽月殿那位主兒也當(dāng)真是張狂過了,皇后娘娘若再不給她一些顏色瞧瞧,她還不折騰到天上去?”
“就你貪吃。”嫺貴嬪把靈犀遞給她的糕點放回到水晶盤子裡,輕聲笑道,“這後宮之中還真是不少是非看。昨個仁妃身邊的貼身宮女去御花園裡摘花,摘了宮人往柔貴嬪宮裡送的幾盆新品美人蕉。柔貴嬪當(dāng)下便惱了,讓太監(jiān)打了那宮女三戒尺。”
三戒尺,即是一指寬二尺長的竹條打斷三根。當(dāng)年靈犀受罰只受了一戒尺便去了半條命,想也不用想便知受了十成十力量的三戒尺的宮女已經(jīng)小命不保。
“然後呢?”靈犀臉上一本正經(jīng)的問,“仁妃從大月國可帶來太醫(yī)了?那可定要好好醫(yī)治才成。想來醫(yī)術(shù)也是極高超的吧,不然仁妃怎麼會帶來呢?”
嫺貴嬪被靈犀那一本正經(jīng)的樣子逗得大笑起來,待緩過氣來後才繼續(xù)道,“哪就帶來太醫(yī)了,那宮女受到第二根戒尺的時候便嚥了氣了。仁妃也真真兒是個有能耐的,拿著她封妃的金冊和金印帶著人就闖到了柔貴嬪的宮裡,居然命人扇了柔貴嬪兩個耳光……”
這等荒唐事靈犀也聽說了,若不是朱皇后及時趕到,怕就不是兩耳光的事了。
也正是因爲(wèi)這事仁妃做得過火了,朱皇后纔會氣急的把動手打了柔貴嬪,仁妃從大月國帶來的心腹宮女仗斃。並下令罰了仁妃半年的月例,把霽月殿中掖庭宮中的宮女盡數(shù)都撤走了。
仁妃在後宮之中無規(guī)矩,靠得無非就是永安帝對她的一時新鮮再加上大月與大順兩國之間的關(guān)係。仁妃受了朱皇后的重罰後便跑到永安帝面前去大鬧,本以爲(wèi)永安帝能偏袒著她,卻不想把正在氣頭上的永安帝給激怒了。
大順國與大月國的官商已經(jīng)開通二年,一切都步上了正規(guī)。今年兩國又互送公主和親,本應(yīng)更加親密纔是。可大月國卻單方面把生鐵的價格提高了一成,並態(tài)度強硬。永安帝派人幾番協(xié)商都無結(jié)果,心中早就恨得牙直癢癢。
此時仁妃到他面前大鬧,豈不是自己往永安帝的怒火裡撞?永安帝當(dāng)下便下旨仁妃禁足一月,不得皇召不得出現(xiàn)在永安帝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