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這裡真的有五百多個鬼?”齊遠早就想問了,要真有這麼多的鬼,他們還能活著回去麼?
“你說呢?”倉碣把被子拽回來,“想不想看看?”
“不要。”齊遠立馬回絕。
“瞧你這慫樣。”倉碣側身躺下。
“你真睡啊,不捉鬼了?”
“捉鬼也是個體力活,不得養精蓄銳麼。”
“那萬一你要是睡過去了怎麼辦?”
“怎麼辦,涼拌。”倉碣聲音都開始迷糊了,,打了個哈欠,“隔壁不還有三位大師在嗎。”
齊遠:“……”
那三個人,我怎麼覺得這麼靠不住呢?
比起他來,隔壁客房的三位大師卻是眼都不敢合上,還慫兮兮得三個人合住一間房,相互壯壯膽。
“那個人說了十二點後會不太平,這是什麼意思?”禿頂疑神疑鬼得看著周圍,“難道十二點後鬼都會出來?”
“大晚上別說那個字。”山羊鬍神情緊張,拿被子裹在身上,“我怎麼覺得越來越冷了呢。”
元英上人看了看懷錶,時間顯示十一點二十四分。
“咱們都別自己嚇自己了,他都睡了,也許根本什麼都不會發生。”元英上人冷靜道,“這麼幹坐著也沒用,都睡吧,隨便瞇一晚就行了。”
沒別的法子,兩人也就聽他的先瞇一會,然而沒過一會,他們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嗒嗒嗒嗒,就在他們和隔壁房間前走來走去。
過了一會,門外傳來一個飄飄忽忽的聲音:“有人嗎?”
聲音很輕卻又能聽得很清楚,彷彿是響在耳邊。三個人睜著眼睛屏住呼吸,不敢發出絲毫聲響,好像這樣就能迷惑住外面的東西,讓它以爲裡面沒人。
果然,腳步聲走了,卻沒走遠,到了隔壁房間,繼續問:“有人嗎?”
齊遠捂著嘴大氣都不敢出,那個聲音雖然響在門外,卻好像是趴在他身後說的一樣,嚇得他汗毛倒豎,推推倉碣,人卻睡得死豬似的,壓根沒反應。
那聲音就這樣在兩個房間前來來回回的問,似乎已經知道了裡面有人,不進來也不離開,就這麼嚇唬著人玩。齊遠拿被子蒙著頭,那聲音還是如在耳畔,他簡直想喊一聲沒人,讓那東西趕緊走,好在是忍住了。
三位大師也沒比他好多少,如果直接是妖魔鬼怪出現在跟前,他們豁出去了還能有一戰,可來這麼一出,沒照面就先嚇得夠嗆。
未知更能引發人的恐懼,光是想象外面的東西就能讓人精神崩潰。
“怎麼辦啊……”禿頂捏著玉佩,聲音都在發抖。
“別說話……”元英上人剛開口,就聽那聲音道:“有人啊……那我……進來咯……”
聽這話三人嚇得一個哆嗦,趕忙朝門口看去,雖然什麼都沒看到,懼意卻沒有絲毫消減,因爲他們都能感覺到,真的有什麼東西進來了。
這邊齊遠也不好過,才一會工夫,倉碣卻跟睡死了似的,身體僵硬,不管他怎麼推怎麼掐都毫無反應,連呼吸聲都幾不可聞。
齊遠試探著摸到他的鼻尖,觸手冰涼,竟然真的沒有呼吸!
臥槽!
不會吧,真的死了?!
齊遠愕然,好端端的大活人竟然睡著睡著就死了,這什麼操作?
聽門外沒了動靜,他大著膽子,抓著倉碣又捶又打,跟打沙袋似的,還做了好一會的心肺復甦。
忽然,藉著窗外透入的朦朧月光,他看到倉碣睜開了眼睛,眼中卻閃著詭異的紅光,雖然轉瞬即逝,齊遠卻看得很真切。
那一瞬間,他感到一陣強大的恐懼席捲身心,好像眼前這個人才是最大的惡鬼。
“幹嘛!”倉碣卻清醒過來,甩開他的手,揉揉被拍得火辣辣的臉,怒道,“有病啊你,睡覺也不讓人安生。”
“你沒死啊?”齊遠驚道,“你剛纔……你動也不動,呼吸都沒有……我還以爲……”
“你才死了你,爺我可要長命百歲。”倉碣沒好氣,“我這叫離魂入定,說了你也不懂。”
“可是剛纔你的眼睛是紅的?”
“……”倉碣愣了愣,翻身下牀,“你看錯了。”
“我沒看錯,血紅血紅的,嚇死我了。”
“行了,老實呆著,一會百鬼齊出,我可顧不上你。”倉碣扭扭脖子捏捏手,“開幹!”
“啊!!!”
房門被打開,禿頂嚎叫著衝了出來,也不知看到了什麼,不管不顧得狂奔,偏偏這條開著壁燈的走廊怎麼跑都跑不到頭。
兩旁原本白淨無暇的牆壁開始剝落泛紅,冒出無數猙獰的人影,奇形怪狀,什麼死法的都有,張牙舞爪朝他抓來,好像忽然就從人間到了地獄。
禿頂手裡的玉已經全部變黑,無法再爲他擋煞,眼看黑壓壓一片鬼怪朝他涌來,他連叫都叫不出聲來,幾乎嚇傻了。就在這時,他肩頭出現一團龐然大物,幾乎碰著天花板,黑壓壓像一座山似的壓著他,幾乎快把它壓扁了。
那怪物俯視著一衆鬼怪,猛然大吼一聲,一陣無形的煞氣如潮水般席捲,將那些鬼怪都嚇得縮回牆壁去了。
禿頂身體不停發抖,腳下已經淌了一灘尿水。他僅剩的神志告訴自己,這怪物絕對不是要救他,絕對不是。
慢慢地,一張恐怖的臉出現在禿頂眼前,它是倒著的,因爲那怪物正從他頭頂探下來看他。先是兩隻幾乎鼓出眼眶的眼珠,血絲密佈,巨大的瞳孔微微轉動,似乎正在打量著他。
鼻子……它沒有鼻子,只有一張幾乎佔據整張臉三分之二的血盆大口,腥臭撲鼻,牙縫間不時滴落粘稠的液體,像是已經迫不及待想品嚐眼前的美味。
“這是我的……”
禿頂眼一翻,暈了過去。
沒跑出房間的山羊鬍和元英上人情況也沒好到哪裡去,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個幾乎貼在牆壁上的白色怪物,類似人形,卻很是瘦長,導致它下半身在牆上,上半身彎折著貼在天花板上,一隻沒有頭髮的慘白色的頭垂下來,活像個大滷蛋。
滷蛋上白色的眼瞳動也不動得看著他們,只有一道縫隙的嘴上翹著,露出一抹詭異的笑:“我進來了哦。”
地上散落著山羊鬍扔出的符咒,很顯然並沒有用,他的□□也已經溼了一片,背上那個七竅流血的女鬼還在不斷用舌頭舔著他的臉,場面相當刺激。
元英上人比他好一點,手捻咒決,快速念著金剛破魔咒,臉上汗如雨下。要是早知道這裡是這麼個情況,就算打死他也不會選擇留下來。
那顆滷蛋越垂越低,嘴越咧越長,似笑非笑極其恐怖。然而就在它快要碰到元英他們的時候,房中忽然閃過一道紅光,直接從那怪物細長的脖子上劃過。
滷蛋掉了下來,正好落在元英曲起的胳膊上。他們倆都還沒反應過來,大眼瞪小眼了一會,同時大叫起來。
那張原本只有一道縫的嘴竟然咧得比它的臉還大,口中全是尖利如鋼針般的牙齒,朝元英咬了過來,然而還沒等它靠近,那道紅光再次掠過,直接把它攪碎了。
縱使元英再能忍,此時也被駭得心神俱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在他邊上,山羊鬍早已經嚇暈了。
這道紅光不知來處和底細,卻如同可破除黑暗污穢的利劍,所到之處寸鬼不存,淒厲的鬼哭響徹幽夜。
陽淵按照倉碣的話呆在屋裡,無論外面發出多恐怖的聲音他都不敢出去。陽明宇沒有睡覺,拿著本書靜靜坐在書桌前,窗外無數鬼臉攢動,它們想要進來,就和以前一樣。
書頁上,倉碣留下的符印若隱若現,陽明宇纖長的手指在上面輕輕劃過,符印微光一閃,慢慢暗了下去。
“我說你們,長這麼醜就不要出來嚇人了,構建和諧社會人鬼有責知道不?”走廊上,倉碣的身影在鋪天蓋地的鬼影中悠然而立,一道奪目紅芒在他周圍旋饒飛舞,所到之處鬼哭狼嚎,連渣都沒剩下。
倉碣很享受這種所向披靡唯我獨尊的感覺,這感覺就像玩切水果一樣,就一個字,爽。
忽然,周圍一切都安靜下來,原本昏暗的走廊發出怪異的黃光,好似夏季傍晚將暗未暗時的天色,有種風雨欲來的沉悶和壓抑。壁燈閃了幾下,盡數熄滅了。
在這片昏黃的死寂中,走廊上洋洋灑灑降下了黑色的雪花,落地便消散無形,彷彿只是幻影。
走廊盡頭憑空出現了一個頎長的身影,一身黑色長袍,面目不清,踏著黑雪走來。
這個人一來,周圍的陰魂鬼怪連嚎都不敢嚎了,黑壓壓趴在地上,沒一個敢動的。
“呦,黑無常大人,今兒怎麼有空來視察工作啊?”倉碣收起紅光,討好得走過去,伸手想握握,那人壓根沒搭理。
“你鬧出這麼大動靜,我想不來都不行。”黑無常聲音低沉,靜如深潭,讓人聽不出任何情緒。
倉碣道:“我就是想請黑老哥上來問問,這地方聚集了這麼多的鬼,下面竟然毫無察覺,還要我這個小嘍囉出手,是不是有些失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