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的盡頭是一段向下的臺階,臺階很長,一直延伸到看不見的地方。他們手拉著手,每一步邁的都很小心,生怕一步邁錯就會永遠地迷失在這黑暗中。
走了足有十分鐘,他們終於來到了最底端。藉著紫藍色的燈光他們能夠看清,面前又是一段長長的走廊,而這一次在走廊的盡頭是一扇巨大的石門。石門上刻著他們看不懂的文字和圖案,鑲嵌了一圈奇異的寶石,在UV燈的光線下閃爍著令人不舒服的光。
“看!”陳一寧道,聲音雖然很小但卻在這走廊中迴盪了幾個來回。
姜雨涵把燈光打到陳一寧指的地方,這他們才發現走廊的牆上是有著壁畫的。而這些壁畫正是蘇信在噩夢中看到的。
“真是不可思議。這東西竟然能保存上萬年。”王珞蘭感嘆。
“是啊,似乎一切離了人類以後就都會變得很好。哪怕是史前的不爲人知的神殿。”姜雨涵說,“這些壁畫講的大概就是佐伊和泰亞以及古人類的故事了吧。畫得可真抽象。除了色彩豔麗點以外,我這個外行人可是絲毫看不出什麼美感。”
“那可能是因爲我們並不是古人類吧。”蘇信說,指了指壁畫上的人物,“看,是我們身上的圖騰!”
壁畫中六個人手持武器與猛獸英勇搏鬥,儘管畫得很抽象,但他們仍然能看出,那些怪物就是他們這一個多月所面對的感染者:食屍鬼、巨石、獵食者......而在這羣怪物的身後則是一個坐在王座上帶著皇冠的女人。她身著紅衣,滿身的珠寶首飾,一副悠然自得的樣子,活脫脫一個暴君。
“那,這就是佐伊了?和我們之前看到的有些不一樣啊。”欒玉凌說。
“那是因爲她一直都在裝成一副和善的樣子,想騙我們成爲她的奴僕罷了。這纔是她真正的樣子,一個暴君。”蘇信道,瞇起了眼,“黑色十字一直都在顛倒黑白。想要毀滅世界的不是泰亞,而是佐伊。泰亞不滿佐伊的暴政就召集了六個勇士揭竿而起想要推翻佐伊,卻一不小心把古人類都給滅了。這還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然後她們倆的爛攤子就一直放到了現在?呵!原來我們是給神擦屁股的!”翟東冷笑,“啊,算了!管它是不是爛攤子,結束它就好了!我說,姜雨涵,你有什麼辦法能打開那扇門嗎?我看那門關得可不是一般的嚴實!”
“這你還真說著了!這門看起來至少有半米厚,以我們現有的裝備暴力破門是肯定不行的了。而且暴力破門很有可能會吵醒那羣怪物。還沒等我們進去沒準就已經被撕成碎片了。一定有什麼機關可以打開.......”姜雨涵說著,便在石門上摸索起來。
突然之間,蘇雅看著這扇石門像是受到了什麼啓示一般,走上前推開姜雨涵在石門錯綜複雜的紋路上用手指劃出了一個圖案。指尖劃過之處留下一條淡淡地血痕,在UV燈的照射下竟泛起了微弱的光。那是神子的圖騰。片刻過後,一陣機關運作的聲音響起,石門便顫動著一點一點向兩邊挪開了。牆上的火把猛地亮起,整個神殿彷彿在這一瞬間活了過來,從石門的裡面吐出了火熱的風。
那是一間極其寬敞的墓室,正中間的地上一個圓環圖案中央擺著一口奇大無比的棺材。寶石在火光中閃爍,宛如一雙雙鬼魅的眼睛。墓室的四周彷彿是個看臺,一個個凸起的小臺子整齊地環繞著棺材,上面刻著不同的符號和圖形。
“就是這!”姜雨涵小聲驚呼,“亦鳥的錄像中記錄的就是這!”
“那這棺材,就是佐伊的?”孔陽感嘆,“喔,還真是有點......闊氣。等我死了我也要弄一個這麼大的棺材!”
“你可消停點兒吧!現在說這個可真不吉利!”夏傑說,“那,姜姐,我們該怎麼做?”
姜雨涵藉著火光和UV燈的光環視了一下四周,快步走到棺材後的一個石臺子上仔細審視了一番,上面赫然刻著一個圖騰,而這個圖騰正是她身上的那個——沉默的祭司。
“果然......”她自言自語著,努力回想著錄像中的內容,將手放在了圖騰的正中央。突然一根刺從石臺子中伸出,刺穿了她的手掌。她一瞬間痛得眼前一黑,本能地想要把手縮回來,可手卻像是牢牢地粘在了上面,動彈不得。直到她的血浸滿了圖騰的每個紋路那根刺才收了回去。
整個墓室在飲了她的血後突然顫動起來,地面中央的圓環轉動,形成了一個會動的平臺,一點一點下陷。足足下沉了十米左右,那平臺才停了下來。
“這是怎麼回事?!涵姐你沒事吧?”蘇信道,低頭向下望著。
“我沒事!”姜雨涵喊道,擦了擦手上的血環視四周。她的身邊不知什麼時候竟多出了五個石臺子,圍著棺材與她站的地方形成了一個六邊形,“這好像是儀式的一部分。現在我身邊多出了五個臺子,上面是你們的圖騰,你們想辦法下來吧!”
“嗯,好!”蘇信應了一聲,轉過頭看了看他身後的朋友們:“五個圖騰嗎......那應該就是六勇士了。一寧、傑子、孔陽還有老姐,我們下去。珞蘭,看好小雅。靜女姐,你和翟醫生還有玲奈守在這,有勞你們了。”
範靜女猶豫了一下,似乎想說些什麼,但最後她只是點點頭,面向出口端起了槍。
“那麼,我們就只需要像你一樣把手放在圖騰上就OK了,是嗎?”欒玉凌在石臺子上蹲下身問。
“沒錯。只不過有點疼。根據記錄表明,如果儀式開始,就不可以中途離開或放棄,否則會導致儀式失敗或者更嚴重的結果。所以,一旦我們開始了,就都不要鬆手或是離開臺子,懂了嗎?”
衆人點點頭,便都單膝跪在了石臺子上,將手慢慢放到了圖騰中央。尖刺伸出,五個人的血便染紅了圖騰。一陣石頭的摩擦聲響起,一根齊腰高的石柱便在姜雨涵的身前伸出,上面依然是她自己的圖騰。她看著衆人點點頭,深吸口氣將手按在了上面。而就在這一瞬間,圓環開始緩緩轉動,帶動著平臺一點點上升,同時每個石臺子旁的紋路也開始變化,成了一條條溝渠,直延伸到棺材的下面。
誦經聲漸漸在這墓室中響起,火光越來越亮,將墓室燃成了另一副模樣。待他們再一睜眼,這墓室儼然變成了輝煌的皇宮,而在他們中央則是一個鑲滿了寶石的王座,上面的女人頭戴王冠用血紅的眼睛蔑視著他們,以及高臺上的人們。擡頭看去,之前他們所站著的地方變成了高高的看臺,看臺上每一個凸起的臺子上都站著一個僧人,他們渾身佈滿了奇怪的刺青,閉著眼朗誦他們聽不懂的經文,彷彿是在配合他們進行儀式。
“叛逆之人。”女人突然開了口,從王座上站起了身,“你終於找到這裡來了。這個地方,是否會勾起你很多的回憶呢?是否會讓你想起我們曾經的故事?”
蘇信跪在地上冷冷地笑著,說:“我纔不管你曾經有什麼故事,我現在只想讓你閉嘴,離我的妹妹遠一點!”
“讓我閉嘴?就這樣跪倒在我面前讓我閉嘴嗎?叛逆之人,蘇信,你到最後還不是要臣服於我!”女人嘲諷似的說。
“佐伊!!”
“別動!!”
蘇信剛想起身就被姜雨涵的一聲喝令給制止了,這他纔想起了姜雨涵之前的警告。
“所有人都不要動!無論她說什麼都不要動!這一切都只是幻象罷了!”姜雨涵大聲喊道,可一睜眼一閉眼的時間,佐伊就不知怎麼的突然出現在了她的面前,嚇得她倒吸了口涼氣。
“幻象,是嗎?姜雨涵,看來你還真是對那個男人的話深信不疑啊。既然一切都是幻象,那這個呢!”話音剛落,佐伊的手就變成了一隻利爪直插進了姜雨涵的腹部,鮮紅的血一瞬間泉涌而出。她渾身都失去了力氣,可手還死死地按在圖騰上,未曾移動哪怕一分一毫。
“涵姐!”“姜姐!”“姓姜的!”大夥幾乎同時喊道。
“我沒事!不要動!”她大喊,跪在了佐伊的面前。
“姜雨涵,可悲的人。不知你的隊友們看了你現在的樣子會是什麼表情。”
“我不準你提他們!你沒資格!”她瞪大著眼睛怒斥道。
“哦?是嗎?但他們似乎對你很失望啊。”佐伊說著,擡頭看向了看臺。看臺上的幾個僧人不知什麼時候變成了穿著警服的警員,他們渾身是血,額頭、眼窩、下顎,盡是血肉模糊的彈孔。他們死死地盯著她,喉嚨中發出臨死前的慘叫。她看著這一切愣住了,隨後便是恐懼,控制不住的恐懼,恐懼到抓著頭髮破了音地尖叫。從來都沒有人見過她這樣。
“原諒我原諒我原諒我......”她不停地重複著這一句話,按在圖騰上的手有些鬆動了。
“涵姐!你清醒點!那些不是真的!”蘇信大喊,掏出腰間的手槍衝著那幾個死去的警員開了槍。他們化爲灰燼,飄散,重組,變成了一個穿著軍裝的人。看著那個人,陳一寧怔住了。
“爸?”
佐伊擡頭瞥了那男人一眼,走到陳一寧面前掐住了她的頭。
“陳一寧,可憐的小丫頭。從小就缺失父親的關愛,被人說成是沒有爸爸的孩子。一直以來都不好過吧?只可惜你日思夜想的這個男人你以後再也見不到了,也不會對他說出你一直以來都想說的話了。真是可憐。”
“你胡說!我爸他還活著!他不可能死!”
“可憐的丫頭,時至今日你都不肯接受真相。那麼當你看到這個,又會是什麼反應呢?”佐伊詭異地笑著,將陳一寧的頭用力往後一推,陳一寧便像是死了一樣,變成了一個呆滯的木偶。兩行淚流下,可那雙眼睛裡卻什麼都沒有,除了空洞還是空洞。她不停地在嘴裡叨咕著什麼,手漸漸鬆了。
“一寧!一寧!佐伊,你對她做了什麼?!”蘇信怒吼道。
佐伊緩步走到他的面前耳語:“只是讓她看到了一些她不想看到的東西而已,沒想到她竟然這麼不堪一擊。那麼,蘇信,你說......接下來是誰比較好呢?”
“混蛋.....混蛋!!”他用槍瞄準著那張臉扣下扳機,可是卻什麼也沒有發生,她還站在那裡,衝著他詭異地笑著。
誦經聲突然變大,王座在他的面前消失,變成了一個個碎片組成了那口鑲了寶石的石棺。佐伊瞥了那口棺材一眼,微皺起眉頭輕嘆了口氣,彷彿意猶未盡一般。
“本來還想看看你們每一個人絕望的臉呢,可看樣子時間不夠了啊。”
“是啊,是時候讓你下地獄了!”他咬著牙狠狠地說。
“哦?是嗎?可我怎麼聽說......地獄是隻給凡人準備的呢?”
“什麼?!”
佐伊沒有回頭地向身後的夏傑揮了一下手,夏傑的眼睛就突然變成了血紅色,手中流出的血竟也變成了污黑。
“什麼?這是怎麼回事?!阿信......我......”夏傑有些錯愕,頓時語無倫次。可是他卻一瞬間什麼都明白了。野狼安全區的殺戮,孔陽的轉化......他什麼都明白了。
“原來是這樣......你接受了她?爲什麼......爲什麼要接受她!!”他怒吼,“夏傑,你個混蛋!回答我!!”
“我......對不起......我只是想給曉晴報仇,可沒想到會這樣......”
“你這個混蛋!!!”
污黑的血流入棺材,污染了一切。這個皇宮,這個看臺,這裡的所有人。誦經聲變成了食屍鬼的嘶吼,僧人們也都化爲了一個個活死人,張著血盆大口向他們伸出手。一瞬間,這裡變成了他們的地獄。黑血從棺材中流出,逆著那股鮮紅向每一個圖騰流去。
“怎麼回事?這是怎麼回事?!”他驚呼。
“只是反噬而已,沒什麼大驚小怪的。當這黑色的血浸染了你們的信仰,你們便都會成爲我的僕人,見證我在這個世界的重新降臨。”
“那如果我現在把手拿開中斷儀式呢?是不是就能把你困在這兒了,混蛋?”
“你大可以試一試,如果你不怕就此而亡的話。就算你把手拿開,中止了儀式,我也只不過是晚幾天重臨這個世界罷了。而你,可就再也沒有第二次機會了,更不會再一次阻止我了。蘇信,不管你選哪條路,你們被選中者都將是要不復存在的。那既然這樣,爲什麼不加入我,繼續活下去,創造一個新的世界呢?所以你的選擇是什麼呢,蘇信?重新回到我這裡來,還是......了結自己呢?”
他聽著這一切,慢慢低下頭笑出了聲。可這笑聲卻充滿絕望,令人不寒而慄。
“我本來有機會的......可是爲什麼到頭來還是把一切都毀了......啊,原來扎克說的是這個意思啊!原來他早就知道了啊......就這樣結束了嗎?看來我們終究是輸了啊......”
淚順著他的臉頰流下,墜在了血中。他的視野越來越模糊,漸漸地,什麼也看不到了。
“已經在轉化了嗎?這過程還真是難熬啊......就像第一天那樣。”
他彷彿再一次看到了那片原野,那棵灰色的大樹,穿著紅色裙子的女孩抱著音樂盒坐在樹下靜靜地看著他。樹上掛著的,是他們自己。一張一張絕望的臉化成一片片葉子,墜落到無盡的血河之中。一切都是那麼寂靜,靜得連心跳也聽不到了。
可突然間,他似乎在這寂靜中聽到了一個聲音,一個讓他感到無比熟悉的聲音。這聲音化成火焰,將這個世界給燃燒了。
“還沒輸......”那是姜雨涵的聲音,她的手還在死死地按著那個圖騰,從地上緩緩地站了起來,“還沒輸!!”
“姜雨涵,你還真是頑強!事到如今,你還能做些什麼呢?”佐伊輕蔑地看著她說。
“能做什麼?當然是阻止你了......”
“怎麼阻止?用你的命嗎?”佐伊嘲諷。
“當然。”姜雨涵的回答毫不猶豫,彷彿她已經想了很久,只爲了這一個瞬間,“人民警察爲人民,這是我的使命......如果爲了使命而獻身,則是無上光榮的。這是我師父教我的,我永遠都會記著這句話。只要有人還活著,就還有希望。只要有人還活著,就一定會有未來!”
“蘇信,小子......對不起,我只能陪你走到這了。接下來的路,就靠你自己了......”姜雨涵溫柔地看著他,淡淡地笑了。
“涵姐......涵姐不要!涵姐!!”
那個微笑在黑暗與光明的交替之中消失了。世界崩塌,重構,他們又回到了曾經的世界。黑暗的墓室,燃燒的火把,平臺也升回到了原來的位置。只不過石柱的後面只留下了一灘血跡,那個人再也沒了蹤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