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我就看見了站在幾步外一身休閒打扮的蘇慕,他笑著朝我們迎了過來,柳旌捏捏我的手,從牙縫裡擠出來一句,“許暖遲,你、敢、笑、笑、麼?”
說實話,我笑不出來。
只是礙於柳旌和蘇慕是情侶的關係,更何況來這裡又是因爲蘇慕要請我們吃飯,我要是擺著一副難看臉色的話確實有些說不過去。想到這裡,我很勉強地扯了扯嘴角,那個笑容恐怕要多做作有多做作。懶
蘇慕走了過來,看見我的左眼就微微愣了一下,“暖暖,你的眼睛……”
“哦。”我咧了咧嘴角,“那個紗布影響我看東西,所以就給扯了。”
蘇慕擔心地盯著我的眼睛看了看,“沒關係麼,落入灰塵什麼的,沒事麼?”
我笑得有些尷尬,“嗯,沒事,應該沒事的。”然後我就開始偷偷扯柳旌的手,柳旌她怎麼不說話啊,蘇慕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臉看,而且是在柳旌的面前直勾勾地盯著我的臉看,這多奇怪啊。
柳旌的手被我扯著,卻毫無反應,我擡起眼皮朝她看過去,這纔看到她的一張臉幾乎僵了,而她的眼睛,更是直勾勾地死死盯著我背後的某個方向看。
蘇慕顯然也注意到柳旌的異樣了,他詫異地朝我身後看過去,我莫名其妙地覺得柳旌的神色很不對勁,也急急忙忙地跟著看過去。蟲
籠罩在夜色之下的馬路依舊車水馬龍,眼前一片車來人往的,我根本看不清楚柳旌這麼直勾勾地是在看什麼,蘇慕有些迷惑地伸手碰了碰柳旌的胳膊,剛問出一句,“旌旌,你怎麼——”
“了”字還沒出口,柳旌就避如蛇蠍地往後退了半步,與此同時,她的嗓子裡更是抖出了無比尖厲的一句,“你別碰我!”
我和蘇慕同時愣在當地。
蘇慕怔了一下之後就回過神來,他走上前去安撫柳旌的情緒,我下意識地追著柳旌的視線往馬路對面又看了幾眼,隱隱約約看到一個穿著灰色外套的男人彎下腰鑽進了一輛的士,再無其他更能引起注意的人或事了。
我回過頭,蘇慕已經牽住了柳旌的手,柳旌的臉色很白,像是強壓著什麼,塗了眼影的睫毛更是忍不住地亂顫著。
我盯著柳旌的臉看了幾眼,又想起了在X市時她曾經給我說過的一句話,隱隱猜到她爲什麼會這麼失態了。我抿了抿脣,朝他們走過去一步,笑著打圓場,“我餓了我餓了,你們要卿卿我我就繼續,我可先進去了啊。”
蘇慕這才意識到我們在外面站了太久了,他朝我歉意地笑了笑,微微低下頭對著柳旌說了一句什麼,就擁著她的身子率先往面前的餐廳走。
我跟在身後走了幾步,回過頭又看了一眼,那輛的士早已經駛入茫茫夜色中的滾滾車流裡,漸漸分辨不出了。
我抿了抿脣,在心底默默問了一句,陳經年……剛纔那個人,是你麼?
落了座,柳旌的臉色纔算是漸漸恢復了一些,她像是有些不好意思,擡起眼睫看了看蘇慕,神色居然有些赧然,“抱歉……我剛剛有些失態了。”
蘇慕不以爲意地笑了笑,很聰明地轉移了話題,“要先喝點什麼?我去要。”
我說酸奶,柳旌說隨便,蘇慕笑了笑就起身離開了。
我隔著桌子朝柳旌探了探腦袋,笑得頑皮促狹,“喂,你們倆也太客氣了吧,你居然對蘇慕說不好意思?哈哈。我和你一起長大的這麼多年,聽你說這句話的次數怕是一隻手都數得過來吧?”
柳旌臉色依舊不大好,卻已經可以靈活自如地朝我翻白眼了,她哼了一聲,“我們這叫相敬如賓舉案齊眉,不懂了吧小破孩兒?”
我不服輸地瞪回去,“我纔是中文系的好不好,你這叫班門弄斧自不量力!”
柳旌就是柳旌,她一句話就四兩撥千斤地把我的氣勢給打壓下去了,“許暖遲,你現在還是中文系的學生麼?”
柳旌字正腔圓地咬準了“現在”和“還是”這兩個詞,我頓時像是鬥敗了的公雞一樣垂下頭。
於是柳旌就得意了,她興致所至,甚至抓起盤子裡的刀叉對著面前的盤子敲了起來,那副洋洋得意的神色,真的讓人難以想象剛纔那個面色慘白的人也是她。
我斟酌了一下,覺得再讓柳旌這麼不顧形象地演奏刀叉交響曲怕是會把所有人的視線都給吸引過來,就一把伸過手去按住了她的兩隻手。
柳旌剛想掙扎,我就開口了,我壓低了聲音,沒有什麼情緒地說了一句,“柳旌,我覺得你並不喜歡蘇慕。”
我的手覆在柳旌的手掌上面,所以很清晰地察覺到她的手似乎顫了一顫,然後就聽見她輕輕地笑了,“小丫頭你懂什麼,姐姐的喜怒哀樂豈是隨隨便便一個人就能看出來的?”
我撇撇嘴,“我纔不是隨便的人。”
柳旌的眼睛霎時就笑彎了,“是是是,你不是隨便的人,你隨便起來……不是人,哈哈!”
我纔沒心情和她開這種低俗又無聊的玩笑,就鎖住她的眼鄭重其事地問了一句,“柳旌,你喜歡不喜歡蘇慕既然不肯說那就算了,那……蘇慕他是真的喜歡你麼?”
柳旌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我剛覺得她這副懵懂又無知的神色實在是太做作了,就聽見她說出了更加讓我情何以堪的話。
她用一種無比天真的神情看著我的臉,眉毛微微皺起來,很是疑惑地問了一句,“許暖遲,蘇慕不喜歡我,難道是在喜歡你麼?”
呃。
她這一句話很有效,我乖乖地挪開了放在她手上的爪子,與此同時,也乖乖地閉上了我那張爲自己招來羞辱的嘴巴。
一轉頭,蘇慕回來了。
柳旌一臉笑意,張了張嘴像是要對蘇慕說什麼,我在桌子下狠狠踢她,柳大小姐你千萬把嘴巴給我閉緊了,你敢胡說八道小心我掐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