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條人影騰起半空，鷹隼般由上撲落。三口單刀兩把利劍外加一根長槍。
衛(wèi)楓頭都沒擡一下，腳下也不見絲毫動靜，不是他一點都不將此放在心上，而是真的沒力氣去擡頭舉步了！
“可笑！自己竟也有坐以待斃的一天！”
呼呼的破空聲從頭頂傳來，衛(wèi)楓想到自己馬上會死在一羣往日裡曬都不曬的人手裡，心裡一陣自嘲！
但突然的，衛(wèi)楓眼前似乎一道人影閃過，待睜大眼睛時看到的卻是鋒芒光焰連串迸射，疾猛冷銳，宛若炸開的一顆花炮的火樹銀花。
“什麼人？”張卜元怒聲吼道，霍錚更已經(jīng)悶哼一聲發(fā)難，凌空飛起一道亮色光芒凝成的螺旋轉(zhuǎn)柱，帶著強勁無比的勁力罩捲來人！
此刻衛(wèi)楓看到了自己身邊赫然多了一個白色身影，是個女的，一身得體的白色羅裙正迎風飄起。在周身外，還有一道虹帶似的星芒從白衣女人手中升騰，這條長虹似乎是由無數(shù)的刀芒劍氣所匯成，卻又凝固成一體。
星芒爆閃過，悠然蕩起了六聲慘嚎，來把衛(wèi)楓分屍的六個瀝血門經(jīng)營已經(jīng)變成了一一團悽怖淒厲的血影，六個人各回各地，分別摔跌向六個不同的方位。
就在這瞬時間，衛(wèi)楓就敢斷定，自己身邊的這個白衣女人肯定是中原高手，而不是北隅本地的武林中人。因爲北隅江湖上從沒有這麼厲害的罡氣功法。
憑肉掌催生出的罡芒，比神兵利刃都要厲害。一招解決六個好手，舉重若輕，顯的還留有不少餘力。
更快的一條身影縱掠，亮色一抹，灑下一溜血滴。罡芒凝聚的亮色鋒刃“嗡”聲顫蕩，千百光練流曳交織，那掠出的身影在懸空中猛的搖擺，強行脫出了籠罩！
蹌踉不穩(wěn)的搶著步子，衆(zhòng)人看清楚了，乃是霍錚，背後縱橫交錯著七條血肉模糊的傷口，人未回身就已嘶啞瘋在的吼叫：“快退，快退……”
然而霍錚的叫喊還是晚了一步。看到六個同伴一招斃命，張卜元等人心中大驚的同時，更加勃然大怒，至於剩下的三個瀝血門精英就更是怒火沖天了。鋒芒閃動，三道矯健的身影躍撲而來。但身形剛撲到一半長短時就紛紛翻到出去，大篷大篷的鮮血也隨著他們的倒翻滴撒下來。那是在三人身形剛剛展開之後，三道陰寒的指力就疾快的滑過衛(wèi)楓眼簾，射穿了三人的胸膛！
鄧飛斜刺裡衝了上來，傷勢也不顧了，一柄大砍刀如猛虎下山直劈下來，但目標不是那個白衣女人。而是她身邊的衛(wèi)楓。
鄧飛憋口氣疾旋五步，手中的大砍刀好似一股狂風般捲到！
大砍刀直劈而下，雪亮的刀身熒光匯爲一抹白芒。
衛(wèi)楓邊上的白衣女人輕搖身形擺出了五六尺，擋在了衛(wèi)楓的身前。
厲嘯的破空聲剜刺人耳膜。鄧飛飛身至到，大砍刀和他的身體成爲一條直線，刀前身後，如虹貫日。卻又能在關(guān)鍵時刻棄刀保命。
盡力的喘息著，那白衣女人的出手看的衛(wèi)楓他雙目應(yīng)接不暇。毫不在乎劈來的砍刀，衛(wèi)楓只注視著刀勢，是絲毫不擔心自己的性命。
白衣女人若要救他，不要說一個受了傷創(chuàng)的鄧飛，就算在場的瀝血門所有人都涌上來，自己也可安枕無憂。要是這個白衣女人突然放手了，那衛(wèi)楓就是再緊張也免不了一死。
大不了是一死罷了。沒人家的援手，自己早就沒命了！多活的這麼長時間都已經(jīng)是賺得了！
果然，白衣女子不過是輕輕的揚了下手，鄧飛整個人就像一個充滿氣的皮球倒飛了出去。清冷的一聲哼嗤，那白衣女人沒有撂下一句話，伸手提住血人一般的衛(wèi)楓，虛影閃動中人已經(jīng)飛出了十餘丈……
被救了麼？還是一個不曾相識的女人救了？恍惚中衛(wèi)楓腦海裡再次閃過女人舉手投足間的威勢與招式，這樣的實力已經(jīng)能跟六大派的掌門一較高下了。同這些人相比，自己這個檔次的高手不過是一隻讓人一指頭戳死的螞蚱！
是福還是禍？前者可能性更大一些吧！衛(wèi)楓想到這兒再也支撐不住了，兩眼一抹黑昏了過去。
另一邊。
九具死屍橫在當場，滿地的鮮血，還有一羣殘兵敗將！
張卜元木立著，任由身上的鮮血滴答流著，卻渾然似未所覺。
另一面，黑衣美婦，不，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黑衣鬼剎了，在噎聲悲咽。
血神衛(wèi)朱炳半靠在一塊石頭邊虛弱的喘著氣。
趴在一邊的鄧飛，似乎還不能接受這個事實，雖然他已經(jīng)被人家一巴掌扇了回來。
煮熟的鴨子飛走了，嘴邊的肥肉被人奪走了。
杜彫眼睛轉(zhuǎn)了轉(zhuǎn)，向張卜元問道，“張長老，咱們怎麼辦？”這回去都沒法交差啊。
“沒什麼怎麼辦，先找個一個安全的地方養(yǎng)傷。”
杜彫當然知道這一點，但一切行動都要張卜元發(fā)話不是。
“時也……命也。這是上天要咱們……不能替報仇啊……”張卜元的聲音低啞嘶沉，“報仇的路還沒走盡……姓衛(wèi)的的氣數(shù)還在……無量道……”
“杜師弟……罷了。今天咱們……咱們就認栽了……”
“張長老，我恨啊，不甘啊……”黑衣女人蘭若昕悽慘的道。
無奈的閉上眼，張卜元艱澀的道：“時勢不利，枝節(jié)橫生。姓衛(wèi)的有高人照應(yīng)，非咱們目前所能抗衡的。那白衣蒙面女人若是心狠手辣一些，咱們所有人怕都是要全軍覆沒的。另圖機會吧……”
鄧飛此時也低聲的接上來道：“張長老說得對，與其全軍盡沒，不如另圖機會！反正，此仇不報，我鄧飛誓不爲人。”
黯然的頷首，張卜元沙啞的說道：“走吧。我們撤……”
這個白衣女人臉部遮有一面紗罩，朦朦朧朧的，讓人看不清面貌。但衛(wèi)楓卻能清楚地感觸到她的那清冷深遂的目光，裡面包含著無盡的明亮。自己被看一眼，渾身不舒服，似乎所有的一切都變成了透明……
衛(wèi)楓心中像是梗塞著什麼，令他有種很不自在的感覺。嘴上強擠出一抹笑容，低啞的道：“在下衛(wèi)楓，謝……”
“謝”字剛出口。就見那白衣女人衣袖一拂，一道剛?cè)嵴玫膭帕糁辛诵l(wèi)楓眉心，讓他當即昏了過去。
當衛(wèi)楓再次回覆意識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到了一處宅院裡。
再見到人時，看到的就不是白衣女人。而是祝明，這個北平城中行蹤很神秘的熟人。
祝明是第一次見到衛(wèi)楓，衛(wèi)楓也是第一次見到祝明真面。但是畫像上衛(wèi)楓見到的就多了。
無量道總壇潛伏到了北平地界，對於北平城自就要做一些細密瞭解，這其中作爲祝彪代言人身份出現(xiàn)的祝明就無疑是他們重點關(guān)注的對象之一。
一眼，衛(wèi)楓就認出來了。
兩刻鐘後，祝明從衛(wèi)楓的房間裡走出。只留下屋內(nèi)一個滿頭苦惱的衛(wèi)楓……
七日後的河東某地。
祝彪見到了已經(jīng)很長沒聽過消息的齊秋雨。
“祝帥果然英豪，隻身赴宴！”
“哈哈，你我都是老朋友，祝某還有什麼不放心的呢？”
無量道玩火自焚。祝彪是樂意看到的。雖然無量道與他之間沒什麼大沖突，可無量道的存在已經(jīng)很大程度上牽制了北漢朝廷的精力，一定程度上也牽制著了北漢腹地的軍力。
它完蛋了甚好，甚好！
再加上因爲無量道的完蛋。祝彪不僅能與齊秋雨這位多年不見的老朋友相見，更一口吞下了無量道現(xiàn)存於世的最後一支力量……
包括一代宗師宮無悔!
“時也命也！”入冬。當改頭換面的衛(wèi)楓、宮無悔與齊秋雨相見時，無限的感嘆從三人口中冒出。林靖仇當初決定這一事情的時候，他肯定不會想到，無量道就因爲自己的這一念之差，而煙消雲(yún)散。
星月銀輝之下，一行數(shù)騎正在草原上策馬狂奔。
“李大哥，咱們離砂頭還有多遠啊？”說話的是一個不大的青年，勃勃生氣的，一身大頭兵打扮，卻也掩不住那股英氣。
跑在前面的李鋒頭也不回頭的高聲答道：“再有兩刻鐘就差不多到了，咱們今晚就在那裡宿營，明中午前就可以趕到達布海子。那是咱們小隊巡哨最靠北的點，經(jīng)常碰到胡狗的射鵰兒和遊騎。”
自從祝彪兵返河東之後，鏑鋒在陰山以北地界就開始高頻率活動。幾個月時間，一應(yīng)的地形地勢李鋒早已經(jīng)熟記在心頭。
而發(fā)話的年青人，是兩天前才被調(diào)入小隊的。這次是第一次隨隊。
河東鏑鋒幾個月來所面對的敵人從最初的僅僅射鵰兒，逐漸擴大到現(xiàn)在普通的胡部遊騎，這說明先前北遷的胡部，在冬季逐漸逼近的情況下正慢慢向南回遷。
祝彪埋頭暴兵半年間，並沒有再大規(guī)模出兵陰山以北。只有駐守出雲(yún)口的騎兵偶爾兩三千人出去一逛蕩趟，練一練兵，小打小鬧幾下就收兵回營了。
受降城的‘和平’已經(jīng)到了最後的時刻。完全能夠預(yù)料，今年的冬季就是一個胡狄聯(lián)軍邁不過去的節(jié)點。
塞外漫長的寒冬，百萬多胡狄聯(lián)軍需要耗損的物資太大了。前年、去年，再一再二，大草原的東西霸主已經(jīng)無力再三了。
於是，祝彪就一邊讓人盯著陳國地界，時刻關(guān)注著受降城戰(zhàn)局的變化。另一邊就嚴令鏑鋒，讓他們?nèi)﹂_動起來，探查當面敵情！
李鋒小隊本來的偵探範圍只是在砂頭，現(xiàn)在都要奔到達布海子了。
不過成規(guī)模的常備胡騎李鋒一直沒有見到過，這是一個很奇怪也很難讓人理解的現(xiàn)象。
偏偏回遷胡部像是打了雞血似的，亢奮之極。成羣結(jié)隊的部族丁壯遊騎四方，給鏑鋒的勘察帶來不小麻煩。
草原上的天空就猶如是一匹無邊無際的藍色綢緞，湛藍無暇。柔柔的籠罩著眼前一眼望不到頭的綠地，景色很美。可是，再美的景色，一連看上了幾個月，它也會失去了魅力。
在天色微亮之際，李鋒一行就從砂頭打馬北去，一路上行蹤飄忽不定，以用來躲避可能出現(xiàn)的胡部遊騎、射鵰兒。等到了達布海子之後，時間已經(jīng)是正午。
海子不是真正的海。而是草原上的水泊。面積有大有小，大則如居延海，可放牧數(shù)十萬胡人。小者就是一個坑窪，夏季的時候都有可能會見底。
達布海子的面積不大也不小，有幾百畝面積吧。
這裡曾經(jīng)是一個胡人大部落的落腳地。查看周邊經(jīng)常能發(fā)現(xiàn)舊日胡人留下的痕跡。
比如說羊馬糞便。
一行人到了這裡之後，李鋒熟門熟路的帶著手下人到了一個高地的背後。就地取材，找些草原上牧畜幹掉的糞便，這是草原上最普通和好找的燃料。兩塊烤肉和相應(yīng)的乾糧被一行五人分吃個乾淨，這時候要喝的不是美酒，而是能去油膩的磚茶。
這茶磚當然比不得上好的茶葉，連路邊上的大碗茶都比之強。可要論到去腥解油膩。那就再沒有比茶磚更棒的了。
祝彪每次出塞，一路之上幾千裡之遙，戰(zhàn)事不斷，根本就不可能如中原作戰(zhàn)一般隨軍攜帶大批量的糧草。吃的都是羊肉、馬肉，頓頓都是這個。
如果沒有大量的磚茶解油去膩，中原之人是沒多少能堅持來的。
且因爲到了冬季，磚茶的熬煮中還要加入蔥姜。因爲蔥姜等物。能發(fā)汗驅(qū)寒。
祝平川是不願意喝這種茶的。他從沒喝過這種加蔥添姜外帶鹽的茶，那股子癟滋味。他想起來就受不了。
李鋒沒搭理他，祝平川姓祝也不見得就跟祝彪有瓜葛，李世民手下姓李的小兵多了。祝平川是以良家子入的軍伍，身份沒暴露，固然弓馬嫺熟，武藝不差，可也不值得李鋒這個上司掉過頭來巴結(jié)他一個小兵。李鋒自己舀了杯湯茶，有一口沒一口的泯了起來。也是要昏昏欲睡時，一陣疾馳的馬蹄聲突然間傳入了他的耳中。
一個激靈，李鋒腰桿一挺猛的躍了起來，快步走上高地就見二百步外一小隊胡人遊騎正迎面撲來。而祝平川此時也聽到了馬蹄聲，跑步跑了上來。
看來是被現(xiàn)了，二人腦子裡同時閃過這樣的念頭。餘下三名跟隨來的人都是鏑鋒的老手，快不走上頂部，五人手中都已經(jīng)握上了弓箭。
“有十個，但不是胡人射鵰兒，而胡人的遊騎小隊。”李鋒話音剛落，就見幾只利箭已經(jīng)飛射了過來，一個躲閃讓過，再度起身時那隊胡人遊騎的臉面都已經(jīng)清晰可見了。
李鋒伸手從地上拔出了一支利箭，白森森的骨簇，隱約中還散著一股腥臭味。“骨箭。”他冷冷一笑。
狼牙箭也是骨箭，可兩者比起來天差地別。調(diào)笑道：“咱們運氣不錯，碰上的是小部落的雜魚。”
李鋒吩咐祝平川跟著他，也不搭理剩下的那三人，都是老鳥了，知道自己該如何去做。李鋒自己掂著弓，領(lǐng)著祝平川小心的摸到高地頂部的另一處，悄悄的探出了腦袋。
高地下三四十步外，十個胡人遊騎正在勒馬頓足張望著。
“好機會！”趁著胡人遊騎觀察的正檔，李鋒猛然起身，扣在手中的利箭瞬時射出，來不及看成績，便手腳並用的翻滾到下面。剛聽清一聲慘叫聲，數(shù)只利箭便已射進了他剛纔的立身之地。
算著箭矢飛來的方向，李鋒張弓又要回射一箭去，但祝平川已經(jīng)迅速的替他做了，然後縮頭躲了回來。
“這一箭能射中嗎？”李鋒還在想著，又一聲慘叫就已經(jīng)傳來。
“好手藝。”高興的拍拍祝平川的肩膀，李鋒臉上都笑開花了。這樣一來胡人只剩八騎了。
鏑鋒五打八部族遊騎，簡直是手到擒來。
或許是發(fā)現(xiàn)只有一人還手，李鋒、祝平川一人一箭不是，誤解了。也或許是習慣襲然，只聽那夥只剩八人的遊騎發(fā)出幾聲怪叫，然後各有三騎策馬朝高地兩側(cè)奔來。李鋒心下一愣，繼而大喜。胡騎分兵，正好給他分頭吃掉的機會。
再還了一箭，他叫道：“你們?nèi)齻€把左邊來的那三解決了。”說罷一拍祝平川的肩膀，示意跟上，自己拔身一躍快步翻過高地崗頭，直衝下去了。正面此時還剩下兩騎，都在山崗下面。
只有幾十步的距離，李鋒身邊還有祝平川這個相對的高手，不費吹灰之力就幹掉了兩個射箭不中，即催馬揚刀找死來的胡人遊騎。
同時的左邊三名鏑鋒也一人不傷的幹掉了那裡的三個胡人遊騎，最後五人打馬追殺三個，又是不費吹灰之力的幹掉。
斬首十級，李鋒的軍職都可以升到隊率了。當然，他的實職依舊是鏑鋒裡的五人小隊長。
這就是祝平川入伍以來的第一場作戰(zhàn)，日後在這片大草原上，他還會有許多許多次的遭遇戰(zhàn)。那十幾名跟他一樣以良家子身份進入軍伍的祝家子弟，也都是一樣。
作爲一羣璞玉，戰(zhàn)場上的血肉橫飛，戰(zhàn)場上的你死我活，纔將會給他們世間最好的雕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