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樓裡千百年來難得遇上的一出好戲, 自然引的衆(zhòng)賓客們紛紛前來圍觀,原本要走的也重新端起茶盞不肯離去。
只見豔姬正與兩個富貴公子哥打的難捨難分,他頭上銀冠落地, 青絲半垂肩頭, 身上衣袍亦被撕裂, 這都全然顧不及, 只拼死要打贏這場三人之戰(zhàn)。
但以一對二, 難免有些吃虧。
那兩位公子亦是張牙舞爪,別看他們都出自權(quán)貴名門,自小嬌生慣養(yǎng), 但趁著眼下這醉酒亦是力大如牛,使出了發(fā)狠的勁輪番對著豔姬身上又掐又咬又踢, 哪裡還能記得自己身份。
仙子樓掌櫃麗妖不是未有勸過, 只是上了酒勁之人特別霸氣, 方纔一巴掌扇的他到現(xiàn)在還半張臉腫的老高,且他們又都如中了魔咒一般, 誰去碰他們一點就開始砸東西,只得憑他們?nèi)ヴ[了。
白於裳提裙急急而來,可她哪裡能見到裡頭的架式,竟是裡三層外三層圍的水泄不通,甚有看客還一面啃著瓜子瞧有趣。
南山清了清嗓子, 拔高了聲音叫:“國師大人到!”
這才讓衆(zhòng)人都不自覺的讓出一條道, 麗妖見白於裳來了便連忙提步往她身邊去, 捂著自己那半張臉對她委屈道:“我這張小俊臉可是叫嬌主給扇的, 到眼下還疼著呢?!币幻嬲f一面將自己的臉往前湊, 說,“國師給吹吹吧。”
“丞相一吹就好, 你往後面去尋他?!卑嘴渡焉杂胁荒偷妮p推一把麗妖,徑自往前去瞧那三個人打成怎樣。
未央冷冷颳了麗妖一眼,沉著語氣問:“都沒個攔架的人嘛?”
“有誰敢攔著呢,誰攔衝誰砸東西,還揚言要送我們?nèi)ヒ姽?,瞧瞧地上這些東西,碎的實在叫人心疼呢?!丙愌龐傻蔚蔚奈嬷乜?,只想引得未央憐憫。
但未央?yún)s是厭惡的很,往後退兩步,衝著那幫看客道:“都散了吧?!?
梧棲出了名的面狠心硬之人發(fā)話誰還敢瞧戲,都依依不捨的離了仙子樓,暗忖不知那國師會如何處置這位新娶的正夫。
真真是丟面子到了淺蒼的陰溝渠裡,白於裳眼下是哭笑不得,命南山過來將豔姬拉開。
可豔姬哪裡肯走,拼足了勁要同那兩個貴公子鬥爭到底,他此刻滿臉通紅,醉眼迷離,嘴裡嚷著:“我瞧上的姑娘誰能帶走?”
這一句驚的白於裳臉上青一陣白一陣,對杵在邊上的麗妖問:“他們到底爲(wèi)何大大出手?”
麗妖笑的很是尷尬,到邊上拉扯過一個清秀的小丫頭往白於裳面前帶,說:“就爲(wèi)這個小丫頭春兒打起來的,兩拔人搶著要她斟酒呢?!?
白於裳很是詫異,暗想豔姬也忒猖狂了些,這才成親幾日便外頭尋丫頭。
原本同豔姬相打的那兩個貴公子不在戀架,卻往白於裳身邊去,其中一個作勢要摟她,嘴裡調(diào)笑道:“哎喲,哪裡來的小娘子,來讓小爺親親。”
另一個則是嘟著嘴往她臉上湊,說:“爺剛打了一隻怪獸,眼下讓爺親一口壓壓驚......”
未央瞧不過眼剛要替白於裳教訓(xùn),卻見南山已不知從哪裡拾來一把紙扇往那兩個貴公子臉上各打三下,橫眉怒目道:“吃了熊心豹子膽敢嘻鬧我家大人!”
那兩公子怒不可言,一道追著南山打。
麗妖急的不行,連忙喚:“且小心些,別碰壞了東西?!?
而白於裳則是去扶搖搖晃晃站不穩(wěn)的豔姬,卻被他一把推開了去抓麗妖身邊小丫頭的手,說:“走,跟我回府上去,我讓國師買了你。”
麗嬌被嚇的不輕,趕緊的上前拉開豔姬及春兒二人,一本正經(jīng)道:“春兒不能讓你帶走,嬌主還是早些隨國師大人回府吧。”
“爲(wèi)何不能,要多少銀子才肯賣?”豔姬不屑輕笑,後舉起二根手指頭道,“五千兩,你賣不賣?”
“哎喲,賣賣賣!”麗妖高興的都快蹦起來了,忍不住在就那裡嘿嘿嘿嘿的笑起來,側(cè)臉見未央正陰著臉瞧他便提起袖子偷偷嘿嘿嘿嘿的樂。
這天下哪有這樣好的買賣,不做纔是傻子呢。
白於裳真真快氣炸了,抓起豔姬的手就往仙子樓外頭拖,誰知他手上也拖著一個人呢。
春兒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不敢擡頭去看白於裳,可她也掙脫不開抓住她手腕的豔姬,立在馬車邊上不知如何是好。
南山在此刻也奔出了仙子樓,只見他連發(fā)髻都散了,一臉可憐兮兮的望著白於裳,帶著哭腔道:“我的嘴被那兩個不要臉的給親了?!?
白於裳嘴角抽搐,不知怎樣安慰被人褻瀆的南山,耳邊又聽豔姬嚷嚷著:“我今日定要帶她回府,否則我就不回去,不回去睡了?!?
白於裳不跟醉酒之人一般見識,只對南山吩咐:“扶嬌主上車?!?
南山往春兒那裡打望一眼,弱弱問:“那她呢?”
“一起?!卑嘴渡蜒巯率且豢潭疾活娫诖蠼稚洗簦叶灸樒ぞ秃?,否則還真經(jīng)不起這事。
未央也出了仙子樓,走近白於裳身邊,提醒她說:“國師大人在未某府上的事還未完呢?!?
“今日便罷了,待明日再往未大人府上去寫?!卑嘴渡涯椭宰拥?。
“也是,國師回去之後也該將某些人好好收拾一番纔是,否則明日,後日,日日要帶個一丫頭回府,成何體統(tǒng)?”未央冷嘲熱諷,很有幸災(zāi)樂禍的意味。
白於裳無言反駁,只哼一聲便上了馬車,卻見豔姬這貨到底還未放掉那小丫頭的手,也不再理會,只讓南山駕車歸府。
未央冷眼望著白於裳的馬車漸行漸遠,又見麗妖拿著字據(jù)從裡頭衝出來,對著那馬車高聲喚:“國師大人也該先寫個借據(jù)纔好將人帶走......吶~”
未央颳了麗妖一眼,而即甩袖走上自己的馬車命車伕歸府。
“五千兩銀子呢?!丙愌荒樀奈?,嘟著嘴道,“明日國師要賴該如何是好?”
身後走過來風(fēng)度翩翩的雅念,對他出言寬慰道:“方纔有這麼許多看客,且丞相大人也在場,她如何能賴得?!?
麗妖這才放了心,又側(cè)臉對雅念交待:“明日這銀子就由你去討。”言畢又嘿嘿嘿嘿的怪笑起來,轉(zhuǎn)身進了仙子樓。
五千兩銀子,買一個丫頭?
落粉瞪大雙目仔仔細細掂量起那春兒丫頭,怪里怪氣道:“竟比那頭牌還要值錢哩?!?
“讓南山再送回去。”降紫替白於裳出了主意,見豔姬抓著那丫頭的手腕還不肯鬆開便眼神示意南山過來替他們一把。
誰曉得原本安靜倚在桌面上的豔姬竟又添了聲色,當(dāng)即起身衝著白於裳怒吼道:“誰敢送她走!?她眼下可是我的人了!”
“你自己也是一個奴隸身,如何奴隸還能在養(yǎng)個奴隸,實在是叫人笑掉了大牙!”落粉極不怕死的厲聲回駁,她一向口沒遮攔,氣頭上講話更是難聽,她委實的替白於裳不值,如何就娶了這個孽障,才成親頭幾日便外頭拉女人回來,不教訓(xùn)他便不知何爲(wèi)女尊男卑。
降紫也是一臉惱意,她今日未斥落粉,倒是也幫襯著她講話:“先生做事也該知分寸有體面,而今做出這樣的荒唐事不知悔改卻變本加厲,實在叫人看不下去。”
“由不得你不看!”豔姬極不客氣的怒斥,而後搶過白於裳手上的杯盞狠狠砸在地上。
“呯”一聲響,正巧砸在春兒腳邊,嚇的她整個身子都哆嗦,瞬間落下兩行清淚。
降紫與落粉面面相覷,氣的不知該如何。
而白於裳卻只端坐一旁面無聲色,外頭雲(yún)清也在此時進了屋裡,他聽聞國師回府便來瞧瞧究竟,未料到豔姬正在發(fā)酒瘋。
落粉見豔姬還要砸桌上的杯盞便要去攔住他,但哪裡強拉的過男人力氣,好好一套茶具被摔的粉碎。
降紫往白於裳面前去,焦急問:“大人怎麼不理會?”
“他都醉了,便讓他玩痛快了。”白於裳冷冷淡淡,而後往豔姬那裡瞧,但見他越來越來勁終是忍不住往他面前去,一字一頓,“憑你怎麼鬧,還是叫白豔姬,既已嫁,便好生受著。”
“我後悔了?!必W姬突而變的清明許多,不似方纔醉意。
雲(yún)清心中暗暗生樂,巴不得白於裳眼下就將豔姬趕出府外。
落粉氣急,剛要出言卻被降紫捂住嘴,示意她不必多嘴。
“後悔也只能叫白豔姬,除非你死我亡?!卑嘴渡雅尚幽浚幢阋娯W姬拿手掐住她的脖子,且一直將她往身後推。
白於裳就不信豔姬真敢掐斷自己的脖子,卻發(fā)現(xiàn)他突然攤軟在地,之後才明白是雲(yún)清一根棍子將他打暈了,嘴裡說:“我只怕他要傷了大人。”
降紫與落粉雖不喜豔姬,卻也怕他死過去,雙雙蹲下去觸他的鼻息,尚有呼吸纔算安心。
“將他拉到牀榻上去。”白於裳面有慍色,似有隱忍。
南山應(yīng)諾,與一個小廝將豔姬擡起了往牀榻上丟,而後退出屋子。
“大人可有傷到哪裡?”降紫大步上前檢查白於裳的脖子,未見有一點受傷的痕跡便鬆了口氣。
“真是無法無天了,大人若說管不了便讓老爺來收拾,想必他才能老實?!甭浞蹥獾娜鶐妥庸墓?,叉著腰就想痛快將豔姬打一頓。
白於裳一聽老爺二字更是頭痛,囑咐道:“不可將此事告之老爺,誰說罰誰三日不準(zhǔn)吃飯?!?
“大人這是又想縱他。”落粉不服氣,後又往春兒那裡掃一眼,說,“這成何體統(tǒng),竟還領(lǐng)著一個丫頭回府,將大人的顏面置於何地。”
“行了,他這是醉了。”白於裳蹙眉,輕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都退下。
雲(yún)清瞧著屋子裡亂成一團,便對白於裳體諒道:“今夜就請大人往我屋裡去歇息吧,嬌主大醉,怕是也不便。”
白於裳自然不肯,只下了逐客令:“雲(yún)公子早些歇息,我也乏了。”
雲(yún)清曉得白於裳依舊在生自己的氣,也不好在勉強,只得無奈離了屋子,而落粉及降紫也領(lǐng)著春兒一道福身退下。
裡頭的豔姬終究是消停了,白於裳瞧了他兩眼,而即往木架子水盆那裡絞棉帕,又去裡櫃尋出一瓶創(chuàng)傷藥膏子,再坐到榻沿,替他解了衣裳,見到有傷地方便將藥小心翼翼抹上。
好好一身皮肉被掐的青紫破皮,還有一口牙印,真真叫人無語。
收拾完後便起身要往外頭的貴妃榻上歇息,卻聽到榻上的人兒呻()吟了一聲,白於裳一怔,又迴轉(zhuǎn)身子往裡頭去,卻見豔姬竟醒了,此刻正摸著自己的後腦勺,見有人坐至面前便又盯睛細瞧兩眼,當(dāng)即就掛下一張臉:“你在我房裡作甚?”
“看來並無大礙啊,還知吼我。”白於裳哼一聲。
豔姬蹙眉,揉著自己後腦勺那個包就暗暗記下這筆帳,未在出言只又躺了回去。
白於裳也是個壞心眼的,用指腹重重按了一下豔姬身上一塊青紫,疼的他蹙眉,悶著聲音道,“你這是要謀殺我?!?
“怎麼不繼續(xù)裝醉發(fā)瘋了?”白於裳微挑了挑眉,語氣之中盡顯嘲諷之意。
豔姬以爲(wèi)既被看破亦不必再佯裝,緩緩起身對著白於裳冷聲陰氣道,“房中小妾打正夫,該如何處置?”
“那你不顧及體面與身份在外頭裝醉賣癡,更任性拉小丫頭歸府之罪,認(rèn)與否?”白於裳將了他一軍。
豔姬只鼻腔哼一聲,道:“你如何知曉我是裝的?”
“那兩個蠢物打你還知護臉?!卑嘴渡堰B連冷笑兩聲,又緩緩說,“且那春兒是誰,我不以爲(wèi)值得你這般在意,握完她的手還要衣袍上擦兩下是爲(wèi)哪般?”再是佯裝恍然大悟,道,“難道此舉是想讓我休了你?”
豔姬暗想白於裳倒還真有些小聰明,他今夜就是應(yīng)未央第一任務(wù),裝醉了丟她的顏面,叫她生厭,以此好一氣之下休了自己。
可惜,被某些人給瞧出了端倪。
豔姬也不想想,白於裳纔是演戲的老手,如何也該預(yù)演幾遍纔是。
白於裳見他不說話便又語重心長勸他:“木已成舟,少些惹事吧。”
“我眼下真是後悔了?!必W姬長嘆,這話似是自言自語又似是說予白於裳聽,暗忖早知如此還不如嫁給未央,眼下倒弄出一團事來,還逼著他當(dāng)戲子。
“那你剛纔應(yīng)該掐死我,怎麼一點力氣都未有?”白於裳也有些惱了,她不怪他替自己惹事反倒氣他像眼下這般矯情,又負氣道,“喜歡春兒是吧,這五千兩銀子本大人出了?!?
“不喜?!必W姬當(dāng)即就否了。
白於裳不知爲(wèi)何聽了這一句竟心裡舒坦許多,往桌邊倒了一杯水遞到他手上,又輕聲細語問他:“你肚子餓不餓,要不要去膳房給你拿些點心來?”
豔姬擡眸凝視白於裳,面露厭嫌之色,嗤她:“你少費些功夫吧,我並不會領(lǐng)你的情?!?
“就因爲(wèi)我生的不夠美不能攀上你?”白於裳半開玩笑半認(rèn)真問他。
豔姬心裡一驚,以爲(wèi)是未央告之她,卻又聽她道:“像你這樣心高氣傲的主自然以爲(wèi)最好的纔是最配及自己的,未央與你確實相配,但眼下你已嫁了我這樣的,就該好好勸服你這顆倨傲的心,安生做白豔姬吧?!?
“你少叫我白豔姬,否則我真會掐死你。”豔姬很不服,暗忖他堂堂一男子憑什麼冠女姓。後又覺著胸口疼,不自禁一口血噴出,而後直愣愣倒在牀上。
白於裳嚇了一跳,喚了一句“豔姬”又起身往外頭叫人:“馬上到葉府請葉太醫(yī)來府上!”
一時間,府上又亂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