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臍帶”倆字一出口，於生便注意到小紅帽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的有點古怪。

緊接著，她微微皺起眉：“總覺得……好像不是第一次聽到這個詞。”

“最早是在我去特勤局查閱七十年前那次‘成年’行動的資料時，”於生輕輕點了點頭，神情格外嚴(yán)肅，“回來之後我跟你提到過，當(dāng)時資料上記載，返回現(xiàn)實世界的深潛員之一在臨終前一直不斷重複著‘嬰兒的哭聲’和‘臍帶’這兩個詞。”

小紅帽輕輕吸了口氣。

於生則不由得再次將目光放在了盒子裡的那根“臍帶”上。

……爲(wèi)什麼老鄭手中會有這東西？這所謂的“臍帶”，又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它是誰的臍帶？與“童話”又有著怎樣的聯(lián)繫？

答案似乎隱隱浮現(xiàn)，於生的眉頭緊皺著，試圖將那些模糊而瑣碎的線索和思路拼湊成一個完整的環(huán)，在思考中，他遲疑著開口：“如果這根‘臍帶’真的跟那個被困在‘童話’中的晦暗天使有關(guān)係……”

小紅帽不自覺地又吸了口氣：“你這句話有點嚇人了啊。”

然後她頓了頓，纔不太確定地繼續(xù)說道：“關(guān)鍵是……老鄭他只是個研究奇物收藏的‘普通人’啊，頂多懂點在超凡力量面前自保的小手段，‘天使臍帶’這種級別的東西放在特勤局都有點炸裂，怎麼會落在他手裡？”

於生一時間沒有說話，腦海中卻不由得回憶起了之前在老鄭的臥室中所見到的那個“通靈環(huán)”，以及他在觸碰到那個通靈環(huán)之後所見到的、那根從天花板的裂隙中鑽出來的黑色觸腕。

那根觸腕當(dāng)時在空氣中四處擺動，似乎一直在尋找著什麼。

在思索中，他猶豫著開口了：“如果這根臍帶不是老鄭從某處‘找’到的，而是晦暗天使主動送給他的呢？”

小紅帽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她理解了於生這句話的意思，而後表情越來越古怪，漸漸地，這古怪的表情變成了某種無奈又複雜的笑，她就這樣苦笑著，嘀咕著：“老鄭啊……老鄭……”

她擡起頭，看著旁邊的於生，笑容苦澀：“你還記得老鄭留下的那些‘通靈’符文嗎？粗糙簡陋，放在新手裡也算得上手藝拙劣，但他就用那些符文便輕輕鬆鬆地聯(lián)繫上了那些邪教徒費盡力氣都不一定能見到的‘晦暗天使’，現(xiàn)在還有這根臍帶……你知道這件事有多諷刺？

“那些天使教徒把老鄭當(dāng)做一次性的工具，甚至因爲(wèi)覺得老鄭會‘玷污’了他們的主，就把老鄭害死了，結(jié)果事實上真按他們的理論，老鄭或許才真的是那個‘安卡艾拉’的神選——至少在和那個晦暗天使的‘距離’上，他比每一個邪教徒都要近。”

“對普通人而言，天生與某個晦暗天使聯(lián)繫緊密可不是什麼好事，”於生嘆了口氣，將盒子蓋好，“那些天使教徒拼命追求的，是正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事情。”

“這東西我們帶走了，”小紅帽則對老鄭的侄子點了點頭，“之後如果你又在你叔叔的遺物裡找到了別的可疑的東西，第一時間聯(lián)繫我們。”

隨後她頓了頓，又從兜裡摸出個便籤本和一支筆，刷刷地寫了個地址遞給對方：“另外，這兩天你可能會做一些噩夢，那是接觸了‘污染物’之後的正常現(xiàn)象，但影響尚淺所以不會有什麼後遺癥——如果一直噩夢纏身的話，去這個地址，找一個姓林的醫(yī)生，就說是‘小紅帽’介紹你去的，她可以幫你。”

年輕人慌忙接過紙條：“哦哦，謝謝，我記住了。”

從老鄭家離開之後，於生和小紅帽沒有直接返回孤兒院，而是在公寓樓附近的一條僻靜小路上慢慢走著。

“回去之後我會再去一趟黑森林，”於生說道，同時掂了掂手裡的木盒子，“到時候帶上這根‘臍帶’，還有上次獵人打給我的那顆子彈，看看會發(fā)生什麼事情。”

“……我總覺得你這些操作每一條都踩在靈界偵探這行的禁忌線上，”小紅帽不禁翻了個白眼，“你知道就你這一句話裡違反了多少安全守則嗎——你要是個普通的靈界偵探，就這行事習(xí)慣早死好幾回了。”

於生呵呵一樂：“我就是個不普通的靈界偵探我也已經(jīng)死好幾回了啊。”

小紅帽一拍腦袋：“……好吧，我把這茬忘了。”

於生笑著，長長地呼了口氣，擡頭看著天色：“行了，這邊也忙完了，該各回各家了——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和我的狼羣走陰影捷徑回去，路上跑跑權(quán)當(dāng)散心。”

“好，那我自己先回家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知道了——拜拜。”

虛幻的大門在梧桐路66號的客廳中打開，於生邁步跨過大門，眨眼間便從另一片城區(qū)返回了家裡。

一進(jìn)家他就看見三個艾琳正扎堆湊在電腦前面，一個噼裡啪啦敲鍵盤一個抱著鼠標(biāo)甩出殘影還有一個就負(fù)責(zé)盯著小地圖看，而在不遠(yuǎn)處，胡貍正把剛洗好的尾巴一條一條地掛在陽臺的晾衣架上，整整齊齊的銀白色狐尾，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看見這熟悉而普通的日常景象，於生便不由得放鬆下來，他隨手把外套掛在玄關(guān)附近的衣架上，衝著正在忙的人偶和狐貍喊了一聲：“我回來了。”

“恩公回來啦！”胡貍第一個高興地跑了過來，還飛快地繞著於生轉(zhuǎn)了好幾圈，“事情都順利嗎？”

“順利，順利，”於生被這個妖狐少女繞得眼發(fā)暈，不得不伸手把她先按住，然後看了一眼對方晾在陽臺上的那一堆尾巴，“……話說你最近經(jīng)常洗尾巴啊，而且每次都好大陣仗。”

胡貍一臉認(rèn)真：“冬天，又冷又幹，尾巴要注意保養(yǎng)，而且洗完晾乾之後會蓬蓬鬆鬆的，睡覺抱著很舒服！”

於生其實挺不能理解的，畢竟胡貍這堆尾巴保養(yǎng)好了下次打架的時候也是一輪飛彈就發(fā)射出去了，而且她這些尾巴隨時都能長出新的替換，真有保養(yǎng)的必要嗎？

但看著妖狐少女臉上開心又認(rèn)真的模樣，他還是決定別問了，賽博狐仙大概就是這樣的……

這時候艾琳（之一）也走了過來，她仰頭看著於生，好奇地問了一句：“你手裡拿的是什麼？”

於生掂了掂手裡的木盒，表情隨之嚴(yán)肅起來：“如果沒錯的話，應(yīng)該是晦暗天使的‘臍帶’。”

他這話一出口，瞬間三個艾琳全都愣住了。

茶幾上的電腦裡緊接著便傳來了被擊殺的聲音。

“哎我去……”電腦前的兩個艾琳頓時一聲驚呼，趕緊噼裡啪啦地敲著鍵盤，趁著等復(fù)活的這幾十秒全力輸出遊戲策劃的家人。

站在於生面前的艾琳則相當(dāng)誇張地往後退了半步：“啥？！你把啥玩意兒拿家裡來了？！”

於生彎下腰，把木盒打開給艾琳看了一眼。

“這是從老鄭的遺物裡發(fā)現(xiàn)的，回來之前我又去了他侄子那一趟，”他解釋著這東西的來歷，“我懷疑老鄭與那個被困在‘童話’中的晦暗天使其實有著很強的聯(lián)繫，而且他應(yīng)該也不完全信任那些天使教徒，所以在某次儀式中得到這根臍帶之後他就把它藏了起來——現(xiàn)在，這東西可能是解開晦暗天使‘安卡艾拉’謎團(tuán)的關(guān)鍵。”

艾琳看到盒子裡的乾癟臍帶之後就下意識地往後退了退，她其實不會受到精神污染的影響，卻本能地覺得這東西有點膈應(yīng)，聽到於生的解釋之後，她臉上不禁露出狐疑之色，用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於生：“你不會拿它泡酒的對吧？”

於生：“……？”

艾琳一看對方沉默了，臉上表情頓時更加複雜起來：“……不會拿來泡酒的吧？”

“我在你心中就這麼個印象啊？啥玩意兒都吃？”於生哭笑不得，“我是要拿這東西進(jìn)黑森林，看看童話的‘子集’對這根天使臍帶會產(chǎn)生什麼反應(yīng)，最好是能借這個機會搞明白那個‘安卡艾拉’到底是怎麼個狀態(tài)，能找到它的弱點那就更好了。”

艾琳愣愣地聽著於生的“計劃”，眉頭一皺：“要不你還是拿它泡酒吧？”

於生：“我這計劃有這麼不靠譜嗎？”

“不是靠不靠譜的問題，”艾琳卻表情忽然嚴(yán)肅起來，格外認(rèn)真地說道，“而是你有沒有想過另外一個可能性——萬一你帶著這根‘天使臍帶’進(jìn)入黑森林，結(jié)果導(dǎo)致了那個晦暗天使的甦醒或者脫困進(jìn)度加快呢？畢竟是這種東西。”

於生皺了皺眉。

“確實，有這方面的風(fēng)險，所以就要做好隨時能‘切斷’這根臍帶的準(zhǔn)備，”他語氣嚴(yán)肅地慢慢說道，“但不管怎麼說，總得試一試——我們現(xiàn)在實在是太缺乏對晦暗天使‘安卡艾拉’的瞭解了。”

艾琳看到於生嚴(yán)肅的模樣，心中其實也就放心了不少，但還是下意識問了一句：“計劃是挺好，但你確定你能隨時切斷這根臍帶跟外界的‘聯(lián)繫’？你對封印方面應(yīng)該是一竅不通吧……”

於生想了想，一臉認(rèn)真：“實在不行我把它當(dāng)場吃了。”

小人偶瞬間呆滯。

幾秒鐘後，她原地跳了起來：“……所以最後你還是要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