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深,風越涼。
周邊的藤蔓林在夜色中張牙舞爪地伸向天空,刀劍碰撞出的尖響與星火顯示出周圍的駭人的寂靜與黑暗。在這恍若沒有盡頭的暗夜中,安裡停下了跑向和月凜的腳步,她有些困惑地看著它們,皺眉,“剛剛藤蔓好像動了?”
錯覺嗎?感覺這些藤蔓好像變高了,那種詭異的壓迫力也在慢慢加重。遲疑了一會,安裡還是決定先將藤蔓的事放一邊,先去解決和月凜的事再說。關於和月凜陷在幻覺這件事,安裡一直都不真實,她可不認爲和月凜的精神比自己脆弱。
“那麼,是因爲什麼。”微薄的星光沒能照臉他們的臉龐,安裡努力地瞇起眼睛想要看清和月凜的表情,但遺憾的是他們的動作太快,你來我往之間沒有一絲的停頓,從他身上瀰漫出來的,是她熟悉的殺氣。
“果然,在這方面跟他比試,我只有被打的份。”襯衫多處被劃破,血液染紅的襯衫還有略顯急促的喘息,讓白胤顯得有些狼狽,儘管如此,他還是朝安裡笑了起來,“你那邊已經解決了嗎?不過我這裡還需要些時間……安裡知道具體要怎麼做才能讓他清醒過來嗎,再這樣下去,我真的會被和月凜砍死的。”
早知道就不挑釁他了,而且自己最不擅長的就是近身戰。白胤在心裡默默嘆了口氣,挑戰對方擅長的領域還能撐那麼久,他都要爲自己鼓掌了。無奈之際,白胤微微睜眼瞥向安裡,後者正苦惱地皺眉,似乎在思考該怎麼辦。
“如果是你的話,他會怎麼做呢?”就像發現了有趣的事情,白胤在深深看了眼面前的和月凜之後,轉身速度極快地朝安裡的方向跑過去,中途還不忘回頭瞄一眼和月凜的表情,那模樣如同一個打算惡作劇的小孩。
不對勁,這些藤蔓的波動變強了,因爲被大肆地破壞,所以生氣了嗎?安裡不安地環視著周圍,然後集中精神去感覺它的一舉一動。真糟糕,它好像要做些什麼,得告訴其他人快點離開才行。
夜風帶來不好的訊息,也帶來了白胤的聲音,他一邊朝安裡跑過來,一邊說道:“切換,接下來就交給你了,安裡!”
“哈?”聽到這句話安裡有一瞬間的愣然,隨後露出驚愕地表情,擡起手似乎想要阻止,“等下,別過來這邊!”話落,地面發生了劇烈地顫動,下一秒破土而出的藤蔓將他們給隔開,被清空的地面從新被它們給佈滿。
“啊——!”
遮擋掉了所有的光線,連聲音的傳播都被削弱,變得細微而遙遠,傳不到其他人的耳中。這一次沒有那麼簡單,安裡很不幸地被這些藤蔓給抓住了,纏繞著身體,荊棘深深地刺進皮肉,然後逐漸收緊。
能感覺到對方活動的軌跡,卻是沒有辦法避免的密集數量,不快點掙脫的話,會就這樣被勒死的吧?每一次呼吸都會收緊一點,這根本就不是植物,而是一條蛇纔對。因爲被死死地勒住身體都變得有些麻木,安裡也不知道鞭子還在不在自己的手上。
我是不會丟掉自己的武器的,但是有什麼辦法。冷靜下來,不過是不小心被一棵會動的藤本植物給偷襲了而已,自己面對那麼多更厲害的異度生物都沒有死,還怕你一株藤蔓?一定會有什麼辦法。
跟它比力氣是沒有用的,自己根本就掙脫不了,至於那條鞭子能做什麼?現在這種情況也沒什麼力氣去抽斷它們,周圍都是密集壓抑的藤蔓,將她囚困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裡,如果能製造一點動靜,讓別人發現她的話,或許就有機會獲救。
“等等,萬一他們也想我一樣被困住了怎麼辦,果然還是要自救嗎……”話音剛落,耳邊傳來人聲,非常細碎並且迷糊不清,破碎的只語片言安里根本聽不懂在說些什麼,“誰?是誰在那邊?”
另一邊的戰鬥扔在繼續,只是這一次白胤的表情終於是失去了不變的輕笑,顯得有些焦躁,他盯著雙眼無神的和月凜,隔著刀劍咬牙切齒的低語,“那麼輕而易舉就陷入幻覺就算了,但是現在能不能別攔著我,安裡剛剛可是遇到了危險啊。”
“……”聽到那個名字和月凜並不是沒有一點反應,但與白胤的期待相反,他不但沒有讓開,反而還步步緊逼,陰沉冰冷的臉色好像在說一定要砍了他。見此,白胤也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直接說道:“再這樣下去的話,安裡會死的。”
“……安裡,死?”刀刃在白胤的脖子前停了下來,那雙依舊沒有神采的眼睛露出一點疑惑,重複著那個對他來說非常特殊的字眼,“什麼意思。”
“就是不會動不會說話,呼吸持續停止,心臟也永遠都不再跳動,人一旦死亡的話……”說到這裡,白胤忽然恢復了笑容,那雙眼睛也睜開盯著和月凜,“活著的人才會意識到那是永遠的失去,你想要失去安裡嗎?”
“……”和月凜推開了白胤,轉身利落地砍斷了那些礙事的藤蔓,在幾個呼吸間就消失在白胤的眼前。後者看著他離開,終於是鬆開了還握著長劍的手,檢查了一下身上的刀傷,真正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一輩子都不想跟他比試了。”
不過找到了,和月凜的弱點。白胤將手中的長劍變回手槍,轉身看向高大的藤蔓密林,“還有,安裡也有關注的價值。”
夜晚還是那種深沉濃烈的黑色,絕望的色彩想要吞噬掉一切,死寂在周圍蔓延,連晚風都在此刻變得沉重。和月凜一身黑色與無關的黑色世界完美的融合在一起,他站在那些如蛇般緊密纏繞的藤蔓上,無神的雙眼冷淡地俯視著它們。
死是永遠的失去,你想要失去安裡嗎?這句話如烙印般在腦海裡揮之不散,儘管他現在混沌的大腦還沒有整理出一點完整的東西,但身體已經行動了起來,彷彿本能那般去尋找。
沒有聲音,沒有動靜,什麼都聽不見,死了嗎?這幾個詞語在腦海裡一閃而逝,讓心臟不可思議地鈍痛起來,“不會的,不會死的,一定會沒事的。”
這是和月凜說給自己聽的話語,是他最希望的結果,但仍阻擋不住心底裡瀰漫出來的恐懼,像周圍的這片黑暗一樣將他重重圍困。“我會找到你的,等著我。”
人不能一直指望別人來拯救,即使真的有人拼了命地想要找到你,也會因爲各種各樣的原因而被絆住腳步。安裡在期待有人能找到她,或者說想和月凜來找到她,就像以前遇到危險的時候一樣。
但現在明顯是不可能的,安裡的呼吸微弱得自己都快有感受不到,周圍一直那麼黑暗也也不清楚自己的視線有沒有模糊。只是還差一點而已,將手從這些討人厭的觸手系藤蔓裡抽出來,用最後的力氣……
手心黏糊糊的,估計是在掙脫的時候碰到了手上的燒傷,其實不光是手,安裡覺得自己現在全身都很不舒服,只是現在身體被束縛得麻木,感覺不到疼痛。在被這些藤蔓給絞死之前,安裡覺得自己會先失血過多而死。
“只差一點了,別暈啊……”長長的鞭子擦過身子,如一條靈活的蛇在身上爬過,冰冷的觸感讓安裡清醒了一些,然後她瞇起眼,揚起了手。不清楚眼前的空間有多大,也不知道憑她現在的力氣能造成多大的動靜,不過現在只能拼一拼了!
手臂用力地揮下,發出了意料之外的清脆碰撞聲,被破壞藤蔓碎屑在身邊,就算周圍一片漆黑,但安裡還是留意到了那比黑夜更深邃的身影,那一直束縛著自己的藤蔓也隨之鬆開,身體在落地之前就被誰給接住,穩穩地停在地上。
“……和月凜?”跟平常的感覺不一樣。身體的知覺還沒有恢復,安裡被他緊緊地抱住,力氣大到要將她勒死,有種再次被束縛的錯覺。嘗試掙脫但意料之中的失敗了,反而還讓他更加用力。
雖然不敢相信,但安裡覺得和月凜是在不安,他在害怕自己會死掉,所以纔會那麼用力。只是再這樣抱下去,不死也殘啊。將頭靠在和月凜的肩膀上,安裡儘量輕鬆地說道:“沒事了,我現在已經沒有事了。有事的是你,快點清醒過來吧,我快要被你給勒死了,現在可不是發呆的時候。”
“……”哄小孩一樣的語氣,令人無奈之餘也挺有效果,至少和月凜和月凜真的放鬆了雙手,比起在白胤面前什麼都不停只往死裡砍的模樣好了不知多少。由此,安裡也真正放鬆了下來,有些昏昏欲睡地靠在他身上,雙手抓住他身上的衣襟,帶著淡淡的微笑,“果然,我就知道和月凜你會來的,不過你也是時候該醒過來了,不要再犯迷糊了……”
“……嗯。”隔著布料都能感覺到失血過多的身軀正在變冷,和月凜單手抱著安裡,另一隻手執刀將循著血腥味的藤蔓砍斷。“休息吧,你什麼事都不用再管,這片藤蔓林,由我來摧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