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過去,穆情的變化,蘇簡不是沒有覺察。
從前的她靜如止水,可到了今天,這一泓止水下,已然起了波瀾。
蘇簡一直以爲,穆情的改變,是因三年前自己對她的傷害造成的,卻不知那個夭折的女兒,竟讓她連理智也失了。
穆情立在院子頭,臉上半點血色也無。她雙目惘然無措,像是做錯事的孩子。
蘇淨見狀,默不作聲地退下了。
蘇簡望著穆情,忽聽她開始喃喃解釋:“那時我,連她的名字都起好了,真地沒想到……”
“傻姑娘。”蘇簡搖搖頭,像是不想讓她再說。往事已成煙,追憶只會讓人苦痛,他走過去,將穆情收入懷中,“傻姑娘,別想了。”
可記憶卻如潮水涌來,擋也擋不住。穆情閉上眼:“其實是我不該……那時,蕭世山來向我打探小叔的死因,我們起了爭執(zhí),但他那一掌是誤傷,發(fā)現(xiàn)我有身孕後,還幫我去請了大夫……可還是遲了,胎氣受創(chuàng),阿梅先天心力衰竭,沒活幾天就去世了,我當時太傷心,所以,所以就……”
“阿梅?”蘇簡一頓,靜靜問,“我們的女兒,叫蘇梅?”
但穆情沒有回答。她的聲音極輕,帶著苦意和自嘲:“蘇簡,斬水堂一夜滅門,我不該怨你,其實連我自己,也看不開這樣的劫……”
“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不是麼?”蘇簡忽然道,“情兒,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等我做到武林盟主,就把青衫宮交給蘇淨。我陪你留在江南,從此我們,只往前看,嗯?”
這一次,爲彼此都下定決心,拋開過去,只往前路。
“蘇簡,我……”
“答應我。”
“我答應你。”
翌日的比武,第一場便是由蘇簡對決華商。自從華商的身份曝光後,他與蘇簡的比試一直備受期待,因江湖百年來,從未出現(xiàn)過以暮雪七式對決暮雪七式的比試。
此刻的山河臺上,蘇簡一身青衫,手持長劍,華商白衣勝雪,身無利器。
空氣像是停滯一般,周遭人都屏住呼吸。
也不知過了多久,須臾間,風聲隱動,白影青衫疏忽一晃,轉瞬不見。下一刻,決勝臺的上空,刃氣盤繞若飛雪,碰撞之聲猶如清音,凜冽且悅耳。
這是暮雪七式的第七式,凝水爲刃。
蘇簡與華商一上臺,使的便是必殺招。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兩人不分伯仲的拼殺數(shù)十招。華商以掌力推回一式,正要再聚刃氣,忽然覺得不對勁——方纔推回的刃氣,竟然不受控制地飛向決勝臺的邊緣。
“鐺”的一聲,決勝臺的鐵柵忽然斷裂。
華商很是狐疑。按理說,一個人若練就暮雪全式,定能遊刃有餘地控制刃氣的走向。當年的桓公子,便能在一方極小的後院習武,而不傷及片花寸草。何故方纔自己竟險些誤傷看棚中的人羣?
而方纔的那一式,是擋回蘇簡送來的刃氣,若不是自己出招的問題,那麼……
華商驀然擡頭,目光直逼蘇簡。
如雪的飛刃間,蘇簡的臉色白得嚇人。他微微喘氣,指尖的黑暈明顯是內(nèi)息紊亂,走火入魔的徵兆。
是了。華商恍然大悟。難怪蘇簡每場比武都速戰(zhàn)速決,以他如今的內(nèi)息,撐太久只會讓刃氣失控,傷及臺下無辜。
這個時候,面西的看棚內(nèi),江展羿緩緩站起身來。華蘇二人身法雖快,但他還是看得清。看得清方纔一襲飛刃已不受控制,更看得清蘇簡已無法把持自身的內(nèi)息。
江展羿皺起眉,走入入魔的後果,是遭武功本身反噬,倘若被天下之最的武功暮雪七式反噬的話……
決勝臺上,華商也想到了這一點。他忽然矮身避過蘇簡一招,不回攻不反擊,而是直接扣住他的手腕,低聲道:“你確定還要比下去?”
蘇簡喘氣笑道:“怕了?”
“你應該知道比下去的後果。”
“可惜,我有理由非比不可。”蘇簡左腕往下一壓,右手持劍橫掃,轉瞬便將華商格擋開來。
華商揚臂退開數(shù)步。他本不算善類,蘇簡既然冥頑不靈,他便不再多言。剛要再起招,忽見決勝臺下,江展羿衝自己搖了搖頭,橫手於身前一切,竟是無論如何要將蘇簡攔下的意思。
華商在江湖少有敬佩之人,但江展羿算是一個。他見狀,心知要與蘇簡硬碰硬,決計阻攔不了他。爲今之計,只有用旁門歪道了。
想到這裡,華商心生一計,他忽然快步逼近蘇的身邊,輕描淡寫地說:“蘇簡,你們的女兒,其實沒有死。”
不出所料,蘇簡聞言,動作猛然僵住。
高手的對決中,勝負往往便取決於這樣的一瞬間。華商趁此時機,並手爲刀在蘇簡後脖子一揚,徑自劈暈了他。
近乎所有人都愣住了,不明白爲何一場盛況空前的比試,竟然結束得如此啼笑皆非。
姚玄不明就裡地問:“莊主,蘇宮主他怎會……”
是了,一個武功絕頂?shù)娜耍鯐芩艘粋€手刀便昏暈過去?歸根究底,是因走火入魔,內(nèi)息已亂吧……
江展羿搖搖頭,騰身躍上決勝臺。剛要扶起蘇簡,不經(jīng)意卻被他抓住手腕。
蘇簡的聲音極啞極低:“別再比下去,小心……小心趙遜和仲千喬,他們針對的,是你……”
江展羿沉默半晌,道:“你放心。”便徑自點了蘇簡的昏睡穴。
華商替蘇簡把了脈。
江展羿問:“怎麼樣?”
“內(nèi)息太亂,再妄用暮雪七式,恐怕會經(jīng)脈寸斷,氣血倒流攻心。”
江展羿眉峰緊蹙:“可還有得救?”
“現(xiàn)今的狀況,倒是好辦。”華商沉吟,一頓,又道,“依他的性子,難說。”
江展羿亦沉吟半刻,忽然道:“梓沉,幫我照顧狐貍仙。”
華商猛然擡頭,還沒來得及問爲何,江展羿已躍下決勝臺,將蘇簡交給穆情:“阿情姑娘,蘇簡傷得不輕,不如你提前帶他回去。”
前六甲的第一場比試,以一個令人瞠目結舌的結果收場——無往不利的青衫宮蘇簡,竟忽然昏死在決勝臺上。
蘇簡和穆情離開後,第二場比試很快開始了。
這一場比試是由雲(yún)過山莊江展羿,對決東崛門仲千喬。
然而,兩人的比試並沒持續(xù)多久,仲千喬忽然收手,沉聲問道:“敢問江莊主,可是會暮雪七式?”
“會。”
“莊主練到第幾式?”
“第四式。”
仲千喬聽罷此言,頃刻冷笑起來。他年逾四十,聲如洪鐘傳遍比武場每一個角落:“那麼,八月十七這天夜裡,江莊主在哪裡?”
若仲千喬提的是別的日子,江展羿也許不會記得。但八月十七這一天,他卻無法忘記——這一天,斬水堂被蘇簡一夜滅門,他趕去的時候,已經(jīng)太遲。
“怎麼?江莊主是想到了什麼,所以緘口不言了麼?”看著江展羿沉默,仲千喬又笑起來。他轉身面向江湖衆(zhòng)人,抱拳拱手,“諸位也許都有聽聞,八月十七這一夜,對於我東崛門來說,是個永生也不願回憶的夜晚!因爲這天夜裡,我東崛門斬水堂下的弟子,被人一夜滅門,無一生還!”
滋事重大,話音一落,臺下衆(zhòng)人面面相覷,間或有低聲議論,又被仲千喬的聲音壓了下去,“試問我東崛門斬水堂的弟子,武藝內(nèi)功都不是泛泛之輩。試問在這江湖,能有幾人有此能力,在一夜之間將近百位高手斬於刀下?!”
仲千喬說到這裡,已是咬牙切齒。他忽然轉頭看向江展羿,厲聲道:“敢問江莊主,我東崛門到底是哪裡得罪了莊主,竟讓你不分青紅皁白,大開殺戒!!”
晉江老抽,一會兒把我文抽不見,一會兒又回不了留言……等下我再接再厲地試著繼續(xù)回一次~
答姑娘們的疑問,此文大概還有三萬字?
唔,腫麼一寫江帥和蘇美人的對手戲,就這麼有基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