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別去,就別去。”這位姑娘轉過頭來和她相對,神情漠然而冷淡。 “你忘了城裡那些人,是如何看待我們的嗎?何苦去自取其辱。” 聽見她這麼說,婆婆顯得有些遲疑;但她還是不死心地說道:“無論如何,奴才也要試試。” “你……” 那位姑娘似乎還想說些什麼,邵婆婆很快又開口,打斷她的話——“何況,我們的糧食吃完了,我也必須再拿些珠飾進城去換。” 她說完之後,不待那位姑娘開口,便匆匆地出門而去。 望著老婆婆遠去的背影,那位姑娘眼中驀然閃過一絲莫名的悲哀。 她靜靜地坐在房中,一些不堪回首的往事悄悄溜進她腦海;等到她察覺自己又想起這些不愉快的回憶時,早已是淚痕滿面。 她很快地拭去淚水,回覆一臉淡漠的神情,靜坐著等待老婆婆回來。 不知過了多久,那個老婦人回來了——自己一個人回來。 “沒有人願意來看診,是不是?”那位姑娘平靜異常地說,似乎對這樣的結果早已心裡有數。 她早就明白,城裡的人一向視她若鬼魁精怪,避之惟恐不及,誰願意接近她? “小姐……” “別再說了,你下去休息吧。”她面無表情的揮退那個老婆婆。 邵婆婆又看了那位姑娘淡漠異常的神情一眼,嘆息著離去。 那位姑娘依舊沉靜地坐著,纖柔秀麗的眉宇之間微微透露一段輕鬱的愁思。 許多事情……是她無法決定的,但她的生命,卻因此而揹負上無盡的痛苦和罪惡。 她的生命,原就來自錯誤。 自從那一次邂逅之後,那名女子的倩影便一直縈繞在應君衡心中,而他夜夜遭受折磨的情況,則愈發嚴重。 他的形容越來越憔悴削瘦,整個禎王府因此而籠罩在一股愁雲之下。 彥文、彥武二兄弟便不由分說地架著應君衡,往東郊去尋求幫助。 “真是的,連你們兩個也信老道士的無稽之談! 在前往東郊的路上,應君衡不以爲然地說,似乎對此行不甚樂意。 這些日子以來,他雖然倍受妖邪作祟之苦,身體甚爲虛弱,卻還是嘴硬得很;對於彥文、彥武硬是將他架到東郊的行爲,相當不悅。 “寧可信其有嘛!君衡。”相貌俊美斯文的彥文微笑的說,對應君衡的奚落不以爲杵。 “你們相信也就罷了,何必拉我走這一趟。” “喂!你怎麼這樣說話,我們可是爲了你好那!”彥武不平地嚷聲抗議。 “真是狗咬呂洞賓。” 彥文和彥武二兄弟的年紀雖略小於應君衡,但因從小一起玩鬧慣了,私底下說起話來倒也是沒大沒小的,毫無忌諱。 “喔,這麼說是我不識好人心了?那可真感謝你們啊,兩位大好人。”應君衡以充滿譏諷的口吻說道。 “你……”坐在馬上的彥武氣得差點跳腳。 溫雅的彥文只是淡淡一笑,沒有說什麼。 “沒關係,你現在儘管嘴硬沒關係,等治好了你的癥狀,看你怎麼謝我們!” 彥武不服氣地說道。 應君衡沒有答腔,深凝的神情若有所思。 許久之後,他淡淡的說了一句——“如果還有那個機會的話。” 雖然嘴上不說,也不像彥文他們那樣急著尋找解救自己的方法,但他心裡卻很明白,他的生命……大概也有限了…… “你又說這什麼話?” 彥武一語未了,只聽得一直緘默的彥文慢慢的開口說道:“也許吧,雖然我們硬是強迫你來此求助於九公主,但老實說,九公主到底有沒有辦法救你,我也不敢確定……萬一真的回天乏術……”他說到這裡,驀然沉默了,一抹淡淡的愁傷蒙上眼眸。“……我們就來生再做兄弟吧。” 應君衡聞言,看著彥文,優美的脣角有著一絲淡然的笑意,似乎對於他的話表示不認同。 “你們……”彥武看他們這個樣子,心中也不免傷感,只是嘴裡仍然說著:“你們怎麼都這麼悲觀,這樣哪裡像個男子漢?真是笑死人了!都還沒試,怎麼就知道事情不成功,還說出這一堆喪氣話!” 彥文笑了一笑,“你說的是,我們總得先試一試哪!”他說著,轉向應君衡說道:“兄弟,在聽天命之前,我們先盡人事吧,” 應君衡點了點頭,隨著他們二兄弟快馬加鞭,向東郊急馳而去。 但這麼做真的有意義嗎?雖然他願意接受彥文、彥武兄弟的好意,可心中卻也不禁如此想道。 如今的處境就像是熱鍋上的螞蟻四處竄求生門一般,他有一種悲哀的感覺。 爲何非得這麼做不可呢? 從來不是妄有輕生意念的人,但在長期倍受妖邪作崇之下,不知爲何,他的求生意念日漸淡了…… 也許死了倒輕鬆,他想。 他們來到一幢古宅之外,停了下來。 根據王爺探查的結果,眼前這座陰沉古宅就是九公主的居處了。 只見這座古宅果然陰沉得可以——一排枯敗的桑拓如籬笆一般,參差零落的圈圍住居中的屋檐,牆壁間攀滿了薜荔藤蘿之類的葛蔓。 那些葛蔓繞柱垂檐、四處蔓生,或飄垂如翠帶佛風,或糾結若葛繩盤石,襯托得整棟屋宇如荒屋似的。 庭院裡,荒草亂石、殘榛斷梗,喬木佳花無幾,倒是葛藤蔓生了一地。 整個古宅看起來是一片荒蕪的綠,是一片陰冷的淒涼。 “我的天啊,九公主就住在這個地方?”彥武見到這種景象,忍不住驚歎出聲。“這種地方可以住人嗎?天啊!活像鬼屋似的……” “彥武,不要胡說。”彥文連忙制止他的口無遮攔,不許他失禮。 這棟古宅的大門是兩片合在一起的殘破木板,衰敗一如兩旁的籬笆。 門板上掛著一塊木匾,依稀可見匾上題著三個模糊的字——“泣蕪居”。 彥文走向前去叫門。 “請問有人在嗎? 過了片刻,沒有人迴應,彥文正欲再次高聲詢問,只聽得彥武咕噥地嘮叨著:“我就不相信這種地方會有人住!真的就像鬼屋一樣嘛,彷彿隨時都會有鬼出現似的……” 一語未了,門板咿呀一聲地開了,從門後探出一顆頭顱來——白髮披散,一臉皺如風乾橘皮,兩隻老眼深陷無神,乾枯的眼眶中似乎還散發著幽幽磷光…… “鬼呀!”彥武抑制不住地放聲尖叫,壯碩的身子不禁跟蹌後退,幾欲仆倒。 “看清楚,只是一個老婆婆。”應君衡躍下馬背,見彥武嚇成那樣,好笑地扶了他一把。 彥武得到應君衡的支撐,定睛一著,這才明白門後之人果然只是一個白髮蒼顏的老婦人。 “呼,嚇我一大跳。”彥武放心地叮了一口氣,拍拍自已的胸口壓驚。 “真是失禮。”彥文白了他一眼,這才轉向那個老婆婆說道:“很抱歉,冒昧造訪,請問九公主在嗎?” 老婆婆死魚一般的眼睛盯著眼前的三位來人,面無表情,也不答腔。 許久之後,她緩緩地開口,嗓音沙啞而低沉,彷彿來自地府的聲音。 “你們是誰?” “我們是禎王府的人,今日來此,乃有一事相求於九公主。”彥文表明身分順便說明來意。 老婆婆沉默半晌,說得一句:“暫候。”便轉身人內,門也隨之闔上。 “這老婆婆是誰呀!怪里怪氣的。” “彥武,你又在無禮了。”彥文不悅地責備他。 “本來就是嘛!”彥武不服氣地繼續咕噥:“我看那個九公主,一定也是怪人一個……” “你……” 彥文正想說些什麼,門倏然又開啓了。 “小姐請你們進去。”老婆婆語調平板地說道,然後逕自轉身而去。 他們三人連忙隨後進人。 行經庭院的時候,四周無風,和煦的太陽也高懸於空,但他們卻不由自主地感受到一陣陣的陰冷。 在這個荒蕪的院落裡,四處透露著陰沉的氣息;似乎連午後的陽光,也帶著寒意…… 好不容易走過這庭院,老婆婆將他們帶到更形詭異的古屋前,安排他們在迴廊上坐下。 “什麼?居然叫我們坐在外面走道上!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這棟古屋詭異陰沉的氣氛確實嚇到了彥武,但面對這樣的待遇之時,他卻也是勇敢的表示出不甘受辱之意。“我們好歹也是禎王府的人……” “彥武,不得無禮。”彥文阻斷了彥武的牢騷。“對方是公主之尊、非同小可,容不得我們冒犯,乖乖坐下吧!”他低聲訓斥,拉著彥武在迴廊上的蒲團坐下。 應君衡早已就坐,靜靜地打量起四周。 他發現他們三人正坐在正廳的大門外,而這扇大門其實並沒有門板,只是垂掛著一片落地大竹簾,區隔出室內和室外。 他的目光透過竹簾望向廳內,看見簾後還立著一架半透明的屏風,在屏風的後方,放置了一塊坐墊。 那大概就是九公主的座位吧!他想。 如此有距離感的會客方式,是那個已經被廢掉的公主用以維持自己應有尊嚴的表示嗎? 好特別的女子。就算是現今宮中的公主,也不見得有幾個能如此嚴守禮法,這個九公主確實不同凡響…… 她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 竹簾外的應君衡第一次對那個傳說中的九公主感到興趣。 正兀自想著,他隱隱察覺簾後似有動靜。 拍眼望向廳內,只見一個身著繁重衣裳的身影,漸漸自遠方移到屏風後,跪坐而下。 她的動作舉止優雅而雍容,顯示出深厚的涵養,令人不由得感受到一股屬於皇族的尊貴氣息。 傳說中的九公主現在就端坐在他們眼前,但因爲重重的阻隔,他們無法看清簾後之人的全貌,只能藉由偶爾傳出的衣物摩擦聲,和隱隱自簾後飄散而出的清冷香氣,來揣測想像映在屏風上的那抹倩影…… 這香氣是!? 應君衡初聞到那絲若有還無的冷香氣息,不由得愣住了。 似曾相識的香味,這究竟是…… “將你們的來意告訴小姐吧。” 老婆婆的聲音頓時驚斷應君衡專注的思緒。緊接著,他耳邊聽到彥文的聲音:“這位是禎王府的小王爺,應君衡。小王爺似乎中了魘勝之術,夜夜爲鬼物纏身所苦。聽聞九公主有御鬼異能,因此我們特地前來請求九公主伸出援手,予以破解,以救小王爺。” 簾後之人沉默許久,一句話也沒有表示。 良久之後,她倏然起身,往屋內走去,依舊一句話也沒有。 “九公主、九公主……” “喂,你怎麼走了?喂……” 彥文和彥武見狀,連忙出聲呼喚。 輕細的鴛音漸行漸渺,九公主高雅的身影緩緩隱去,僅餘一簾娜娜的清冷。 “你們走吧,小姐不願幫助你們。”老婆婆面無表情地下逐客令。 “讓我們再求求九公主……”彥文不甘心的說道。 “不用求了,走吧!小姐轉身而去,你們再怎麼求。她也不會答應。” 老婆婆不由分說地將他們三人送出門外,“砰”的一聲闔上門。 彥文、彥武頹然立於門外,一臉絕望。 應君衡的腦中卻一直只思索著一個問題——究竟是在哪裡聞過這香氣? 究竟是在哪裡呢? 他想了許久,終於豁然開朗。 在泣蕪居所聞到的香氣,他在前些天所救的那名女子身上也曾聞過。 難怪他會覺得似曾相識……但,這表示什麼?相同的香味是表示她們乃同一人嗎?那天那位美貌絕倫的姑娘,就是九公主? 大概不可能吧。看九公上的舉止模樣,絲毫不像是會在峭壁上遇難的人;那位美人應該是東郊附近山野人家的姑娘,但…… 相同的香氣,又同樣在東郊出現,未免也過於湊巧了……那天那名女子年紀約莫十七、八歲,九公主被廢爲庶民也是十八年前的事…… 就算假設那名女子就是九公主,有何不可? 他決定了,無論如何,他一定要找出當天那名在懸崖邊的姑娘,無論如何… … 爲了再見那張驚爲天人的容顏一次,他應君衡不計一切。 基於這個原因,應君衡再度來到“泣蕪居”。 “小姐不會答應救你的。” 荊門外,依然是一張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老臉。 應君衡尚未說明來意,老婆婆就出言拒絕。 “應某非爲此事而來,而是有一事相請問九公主,煩請通報。” 九公主肯不肯救他,已經不重要了,他不過想證實自己的臆測罷了。 他只希望能再見那女子一面。在他有生之年…… 老婆婆看了他一眼,轉身人內。 片刻後,他被請入“泣蕪居”,坐在和那一天相同的座位上。 隱隱一陣清雅幽淡的香氣不斷地拂面而過,應君衡知道九公主已來到簾後。 “你有什麼話要問,就趕快說。”一旁侍立的老婆婆顯然有絲不悅的催促。 “我一直很想尋找一個人。”應君衡沒有理會那個老婆婆,逞自慢條斯理地開口。“我不知道該從何處才能找到那個人,不過,我想九公主應該清楚那個人到底在哪裡。” 簾後人靜默一如她映在屏風上的黑影,沒有回答。 應君衡早料到是這種反應,繼續說道:“那個人對我而言,重要非常,應某一定要找到她;倘若九公主明白她的行蹤,懇請莫要隱瞞……” “說了半天,你要找的人究竟是誰?”老婆婆不甚耐煩的打斷他的話。 “她是一位年輕的姑娘,約莫和九公主一樣,十七、八歲的年紀,應某是在九公主居處附近的山野遇見她,當時這位姑娘似乎失足跌落山崖。受困在峭壁之上,是應某出手相救。” 應君衡一邊說,一邊留心九公主的反應。在提及峭壁一事的時候,他發現簾後人的身影微微一動。 是湊巧嗎?還是…… 他不動聲色,續道:“應某救了那位姑娘之後,她很快的便離開了,連姓名也不曾留下,但我很希望能再見她一面,自從那天之後,我沒有一日忘記她……” 九公主一直保持緘默,不曾說什麼,倒是一旁的老婆婆冷冷的開口了——“這關我們小姐什麼事?” “應某發現,那位姑娘身上的氣息和九公主相似,因此,我懷疑九公主和那位姑娘應該有所關連,或者……” “或者什麼?” “或者……九公主和那位姑娘,根本就是同一人?”應君衡說道,望著那抹尊貴身影的目光精銳,似想穿透屏障在他們之間的簾幕一般。 “荒唐!”老婆婆聽地說完,登時不悅地斥道:“我們小姐是何等高貴雍容之人,如何會受困懸崖,爲你所救?簡直是一派胡言。” “應某是否胡言,似乎由不得閣下斷定。”應君衡冷淡的回言,看也不看那個老婆婆一眼。 “你……”他的話讓老婆婆一時語塞,不知該如何反駁。 應君衡無意多理會她,清澄的眼眸直望著九公主,神情專注而認真。 “九公主,我想請問你一句話——那天那位姑娘,是不是你?” 九公主依然靜默著,從她身上散發出的奇異玲香無言地在四周飄蕩。 在這樣清冷的香氣中,應君衡也沉默著。 與其說他在靜候九公主的回答,不如說他是專注於觀察簾後人的一舉一動。 方纔他提出問題的時候,簾後黑影的微微一顫,以及此刻九公主狀似坐立不安而產生的輕細移動,全逃不離他清澈的雙眼。 他的問題對一向冷靜異常的九公主產生影響了。 原本,他是抱持著不確定的態度前來試探的,而在見到九公主這一些不尋常的反應之後,他幾乎可以不用再懷疑——令他魂牽夢縈的那個人終於找到了。 應君衡心中甚喜,但爲了進一步證實,他再度試探地問道:“怎麼了,九公主?這個問題很難回答嗎?” 九公主依然不語。 一旁的老婆婆看著九公主的那雙老眼不禁露出奇怪的神色——她不明白小姐爲什麼不直截了當地否決這個問題?對方所說的那個女子應該不可能會是小姐纔對啊。 “當然,你可以否認;不過,我想九公主身上那種獨特的冷香氣味,應該不是很普遍吧?”問這個問題時,應君衡已是心中有數,“請你告訴我,你究竟是不是那位姑娘?” 如果她不是當天那位姑娘,明確地否認就罷了,又何必如此令人生疑地保持沉默?除非九公主是個啞子!但他知道這絕不可能。 由於心中已有明確的答案,應君衡的態度以及問話的口氣,都顯得咄咄逼人。 “九公主,請回答我……” 在應君衡一再的逼問下,終於逼得九公主開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微細如風的話語自簾後飄出之後,簾後的人兒很快地起身離去。 是她沒錯!輕柔微細的噪音讓應君衡確定了這一點,再無懷疑。 “等一下!” 他起身想追上前去,一旁的老婆婆趕忙攔住他。 “你想做什麼?” “我要見她。” “小姐離開了,表示她不願再和你談話,你快走吧!”老婆婆想推他離開。 應君衡頎長俊逸的身影卻不動如山。 “我不走,我一定要見她一面。”他相當堅持、毫不讓步。 “小姐不會見任何人,你走!” “你……”應君衡有意硬闖,但死拉著他的老婆婆卻令他無可奈何。 以他的身手,不是沒辦法擺脫對方的箝制,但面對這樣的老者,叫他如何動武? “就算你貴爲小王爺,在‘泣蕪居’裡,也由不得你胡作非爲!”老婆婆聲色俱厲地斥責,一副正氣凜然的樣子。 應君衡見此情況,也只得暫且罷手。 “罷了。今日應某打擾了,告辭。” 說完之後,飄逸的身影翩翩然離去。 禎王府正廳上,一向高貴優雅的禎王妃一反常態,一臉愁容地來回踱步著,似乎不勝焦慮心急。 彥文、彥武二人也坐在廳上,臉上皆是憂心之色。 “王爺回府。”聽到僕役傳來王爺回府的消息,王妃忙不迭地轉身迎了出去,那兩兄弟也起身相迎。 “如何?王爺,可說動了九公主?”王妃一見到禎王爺,急忙就問。 只見禎王爺嘆了一口氣,搖搖頭,並不作答;逞自走入大廳坐下。 見此情況,禎王妃心中已明白七、八分,不由得一臉灰敗,頹然地坐回座位。 “九公主……還是不答應嗎?”她氣弱地問道。 “九公主態度冷淡,實在……”禎王爺挫敗地搖搖頭。 原來自從那一日彥文等人被拒絕回府之後,禎王爺和禎王妃見應君衡痛苦如故,且贏弱之態日益加劇,實在於心不忍,所以過了幾日,禎王爺便決定親自前去拜託,冀望能以王爺之尊說動九公主。 但以今日的情況看來,禎王爺的親自出馬依舊是徒勞無功。 “外甥早已說過,那九公主冷面冷心,不論由誰出面,都是討不到情的。” 彥武嘆息地說。 “可是……難道事情就這麼算了不成?衡兒怎麼辦呢?”王妃不禁流下淚來。 “我……這……唉……”禎王爺也只能嘆氣。 廳上頓時沉靜下來,在座四人各自憂心忡忡。 “我想……”過了片刻,幀王妃忽又開口。“如果以禮相請行不通的話,我們能不能以強迫的手段?那九公主雖然名爲‘公主’,但實際上和一般的庶民百姓並無所不同……” 一向溫雅有禮的禎王妃說出這等話,實屬驚人。 她亦不願如此,只是眼見愛子性命遭遇威脅,除了求救於九公主之外別無他法,只得出此下策。 在禎王妃的想法裡,他們是高高在上的王公貴族,雖然身分不比皇族尊貫,但要以他們的權勢去脅迫一個被廢爲庶民的公主就範,還是綽綽有餘的。 “行不得、行不得。”王爺聽到這話,連連搖頭。“別說仗勢欺人原來就使不得,九公主雖然已被廢爲庶民,可畢竟是皇族血脈,哪容得我們無禮?何況,九公主也不是可以受人脅迫之人……” 說到這裡,禎王爺不禁回想起方纔拜會九公主的情況。 說實在的,由九公主身上領受到的威嚴之感,令他至今仍心有餘悸…… 這倒不是說九公主的架子端得很高,只是從她身上散發的那股尊貴之氣,自然而然地令人心生畏懼。 會見九公主的時候,被隔離在簾外的他竟有一種身在皇宮內院的感覺,彷彿他所面對的人,不是一個已失去實質身分的公主而依然是令人畏服的皇族貴胃。 對於今日所見的那個傳說中的九公主,他只有一個感想——不愧是出身高貴、賢良淑德的華妃娘娘所生之女,雖然長於革野民閒,其氣質依然不同凡響。 很難相信這樣一個氣質高貴的公主,居然會如玉清真人所說那般,具有忌天克地的詭奇命格…… 禎主爺正自思量,只聽得身邊王妃問道:“如何脅迫不得?莫不是以我們禎王府之權勢,還奈何不了一個落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