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京城形勢險峻,凡事多留個心眼總沒有錯!”
鳳喻離紅色的身影出現在裴葉凱身後,他掃了眼窩縮在牆角的兩個乞丐,對錢三少說,“罷了!都是可憐人!讓他們進來吃碗熱飯吧!”
“嗯!”錢三少點頭,低頭看向玉傾顏和白曉月,低聲道:“你們進來吧!我讓管家帶你們去廚房!”
“多謝大爺!多謝大爺!好心有好報呀!好心有好報呀!”
白曉月顫抖瑟縮著身體,不住地點頭鞠躬,打著哆嗦,顫危危起身。玉傾顏緊緊拽住白曉月的胳膊,低垂臉龐緊緊相貼,片刻不肯離開白曉月半步。
“大叔,我扶你!”
裴葉凱關心上前,伸手欲扶白曉月。白曉月猛然握住裴葉凱的手腕,指間點上他的脈門,脣角露出一抹微笑。
裴葉凱錯愕,被人捏住脈門,他欲反抗而不能夠反抗。他正想出聲提醒鳳喻離小心,男乞丐脣角那抹熟悉的笑容震懾了他的靈魂。他屏息凝神,視線集中落在男乞丐緩緩擡起的臉龐上,那熟悉的絕麗容顏,脣角愜意輕鬆的笑容,當真就是……
“……”
裴葉凱張口欲喚,被白曉月以眼神阻止。他看向身邊的玉傾顏,恰見玉傾顏擡起眼皮子俏皮地朝裴葉凱眨了眨眼睛??匆娕崛~凱瞬間僵硬了身體,一臉震驚過度,白曉月和玉傾顏又重新低垂臉龐。白曉月緩緩鬆開指尖捏住裴葉凱的脈門,顫聲道:“多謝大爺!”
“呃……”
裴葉凱緩過神來。雖然他不知道白曉月和玉傾顏究竟在搞什麼鬼,但既然他們這樣做了,必然有他們的用意。他答道:“不必客氣!大叔,大嫂,進來吧!”
白曉月哆嗦腳步,一步三顫,拖拽著玉傾顏,在裴葉凱的摻扶下走進錢府大門。錢三少隨後跟上,他狠瞪守門小廝一眼。小廝嚇得忍不住打個哆嗦,連忙緊鎖大門,將裡外徹底隔絕成兩個獨立的空間。
剛進錢府大院,鳳喻離突然止住腳步,轉身看著身形佝髏的白曉月,語帶調侃,“現在,可以說真話了嗎?月,即使不用變幻之術,你的易容術依然天下無雙。”
白曉月微笑,鬆開玉傾顏,緩緩直起身子。他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將垂落肩膀的髮絲撥到身後,神色優雅帶著幾分喜悅,“喻離,你錯了!我並未易容!”
“喻離!”
玉傾顏歡呼,撲上前緊緊摟住鳳喻離的脖子,孩子似地掛在鳳喻離身上,歡喜地說:“喻離,你好厲害喲!連錢三少和葉凱都沒有認出我們,你只瞧了一眼,就認出來了!你好厲害喲!你是怎麼認出來的?”
鳳喻離揉揉玉傾顏沾滿草屑的烏黑秀髮,溫柔地撿起她髮絲間的草屑。他含笑答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月身上的寒梅冷香如此明顯,未至門口便已經聞見,若想隱瞞,先將他身上的寒梅冷香除去吧!”
“咦?那可不行耶!月可是梅樹精靈轉生,他天生體香,梅香入骨,根本就沒有辦法除去。”
玉傾顏挽住鳳喻離的手臂,腦袋磨噌著鳳喻離的胸膛,心底濃濃的思念如潮水洶涌澎湃,捨不得就這樣放開。
“月!傾顏!”
錢三少很意外,他完全沒有料到錢府門前的那兩個蓬頭垢面的乞丐就白曉月和玉傾顏。他驚訝問道:“你們爲何淪落至此?”
鳳喻離揉揉玉傾顏的頭髮,目光清亮直視白曉月,眸光流轉之間早已將對方的心思盡入眼底。他告訴錢三少,“並非他們不幸淪落至此,而是月刻意爲之。”
“刻意爲之?”
錢三少不解,“爲何?”
玉傾顏鞋子底在青石地面噌了噌,噌掉鞋子上的污泥。她回答錢三少,“月說,扮成乞丐可以探聽到有用的消息?!?
“哦?”鳳喻離饒有趣味地問,“你們探聽到什麼有用的消息?”
“哎!先不說這個!”玉傾顏拎起裙襬左瞧瞧,右看看,嫌惡地皺起眉頭,咕噥道,“滿身污泥髒死了!我要去洗澡!”
“好!你們先去洗漱!”鳳喻離摸了摸玉傾顏的頭髮,轉身對裴葉凱說,“葉凱,去通知君柳、如霜他們回來!”
“好!”裴葉凱應聲,轉身離去。
錢三少對白曉月和玉傾顏說:“我領你們去客房!”
白曉月拱手相謝,“多謝錢三少!”
……
洗涮涮,洗涮涮,洗去滿身污泥,玉傾顏心情舒暢換上侍女送來的新衣服,披著溼漉漉的頭髮走出房間,發現鳳喻離正坐在房間裡等她。
“傾顏,洗好了?”
看見玉傾顏,鳳喻離起身迎上前。看見玉傾顏一頭溼漉漉的髮絲未及拭擦,滴落的斗大水珠打溼了衣裳。他不由得皺起眉頭,語帶埋怨,“大冬天的,怎麼不把頭髮擦乾就出來!也不怕著涼!”
說罷,他拿起掛在水盆架子上的毛巾,走到玉傾顏身後,掬起她的溼發,幫她擦拭。
玉傾顏坐在凳子上,享受鳳喻離的服侍。她舒舒服服地閉著眼睛,一臉享受。她問:“喻離,你好像並不驚訝我和月會來?”
鳳喻離專注地幫玉傾顏擦拭頭髮,含笑反問:“你又怎知我不驚訝?”
玉傾顏嘟起小嘴,反駁道:“因爲你的表情平靜如常,根本沒有一絲半點的驚訝。”
鳳喻離將玉傾顏濃密的長髮分成一縷一縷,慢慢擦乾。他靜笑回答:“剛剛聞到寒梅冷香,看見你們的身影,我確實驚訝。轉念間,又忽然明白了。京城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你們不可能放心!月不會安心留在百花鎮,勢必要來。而你不放心月,一定會跟來。所以,看見你們我又覺得這是件理所當然的事情了,不需要驚訝?!?
玉傾顏臉色微紅,她咕噥道:“月不放心你們,堅持要來!可是月現在這樣的情況……我又怎麼可能放心讓他一個人來這樣的危機四伏之地呢?雖然……我知道……月的心智謀略遠在我之上,可是,他沒有武功,根本保護不了自己。……”
“傾顏,你不必解釋,我都懂!”
知妻莫若夫,她的心思,他如何能夠不懂!
玉傾顏握住鳳喻離的手,擔憂地說:“喻離,一路行來,所見所聞皆讓我們震驚?,F在,京城的情況真的這麼糟糕嗎?”
鳳喻離眉頭緊擰,沉聲答道:“傾顏,京城的情況可能比你們想象的還要糟糕。你們此行,真不知道是福是禍啊……”
“怎麼會……”
話音未落,門外傳來白曉月的聲音,似乎正在跟某人說話,“瞧你星急火燎的緊張勁兒!我又不會跑,你這麼著急做什麼?”
“人家這不是見著你高興嘛!”
嘰嘰喳喳的聲音,伴隨著蹦蹦跳跳的腳步,生怕別人聽不見似地扯高嗓門,很明顯就是藍翎羽那廝。
“月,你爲何會來?”
清淡如霜的聲音,三分歡喜,七分憂慮,她聽見白如霜略帶擔憂地問,“你的身體怎麼樣了?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如霜,你太緊張了?!?
白曉月話音未落,響起和煦如風的清雅嗓音,語調平緩,氣度從容,那是獨屬於綠君柳的。
“月,家裡可好?孃親可好?寶寶們可好?”
“都好!我來之前,紅夫人特意叮囑我,見著你和綠先生,務必向你們問個平安?!?
同樣清雅的嗓音,只是更加沉穩,更加低緩。她聽見綠博淵回答:“有勞月費心了!我們父子均安!”
“月!”
冷硬的聲音,只吐出一個音符,便再沒有下文。他的聲音就如同他的性格一般冷硬剛強,卻又脆弱得讓人心疼。
裴葉凱說:“大家都好,安然無恙!月,你和傾顏突然來此,莫不是爲了……”
話音未落,錢三少的聲音遠遠傳來,“飯菜已經備好,請各位偏廳用膳?!?
“好!就好!”
白曉月應聲,緩步走上臺階,停在玉傾顏的房門前,輕輕敲響,“傾顏,好了嗎?出來用膳了!”
“唔!就來!”
玉傾顏應聲,回頭仰望鳳喻離。鳳喻離擦乾淨最後一縷頭髮,拿開毛巾,微笑對玉傾顏說:“走吧!去用餐吧!”
“嗯!”
……
宴席很豐盛,玉傾顏很歡喜,尤其聽說這餐飯是錢三少親自下廚,她更加迫不及待地要試一試錢三少的手藝。
都是自家人,也沒有什麼講究和需要客套的。夜未央給白曉月斟滿酒杯,綠君柳溫柔地爲玉傾顏佈菜,白如霜關心白曉月的身體健康問長問短,綠博淵則關心紅豔豔的身體狀況。
酒過三巡,白曉月問:“這一路上我和傾顏所見所聞,皆聳人聽聞,不知道具體真相究竟如何?”
“也差不了多少。”
鳳喻離夾起菜放進玉傾顏碗裡,看見她快樂地夾起來歡喜地吃著,他滿足地笑了。他轉向白曉月,答道:“月,你們肯定聽說了瘟疫之災?!?
“我們就是因爲瘟疫之災纔回來的?!?
玉傾顏含著菜,嘴裡咕咕噥噥地嘟嚷著。
這句話乍眼聽入耳朵裡很有歧義,白曉月解釋道:“我們擔心京城的瘟疫災情,故而前來。冬天並非瘟疫流行的時節,此時突發災情,疑點重重,實在叫人放心不下。如霜,你擅長醫術,對此有何見解?”
白如霜回答道:“月,你說的不錯!冬季並非瘟疫流行的時節,此事不同尋常。而且,這些所謂的瘟疫,不像普通的瘟疫,一般治療預防瘟疫的藥物根本沒有用。”
鳳喻離說:“月,不知道你可有見過患了瘟疫的病人?”
白曉月搖頭,答道:“未及細訪。倒是遇到過幾個擡著屍體的官差,他們行色匆匆,似乎說……鳳無殤府中有預防瘟病的良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