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寶珠攬著劉世珩的胳膊來到大堂,正在排隊的病人們看到劉世珩頓時騷動起來,劉世珩忙道歉道:“實在對不住各位,老夫家裡有些事耽誤了。就依照我徒弟的話,待會診費都會給各位少一些。”
劉世珩坐到了往常給病人診脈的位置,捲起袖子,露出一雙瘦骨嶙峋的手,李寶珠見了心中莫名覺得有些酸楚。想到師傅孤單一人生活在鄉(xiāng)下,卻常年見不到子孫,享不到平常人家的天倫之樂也就罷了,偏生兒子兒媳還是對吸血蟲,惹了麻煩纔想到回來求助。
一開口就是八千兩銀子,把這間藥鋪賣了也值不了這麼多銀子啊!李寶珠盤算了半天,想著自己那裡攢了有一千五百兩銀子了,就算全部拿出來也還差了許多。若是把沈老太太給的那套頭面也算上……
姑奶奶憑什麼給那個不孝子還錢?猛然醒悟過來的李寶珠想到那對夫妻的嘴臉,心裡頓時一陣犯惡心。不落井下石就不錯了,還幫他們?
呸!
李寶珠看了看一旁認真診脈的師傅,心想不能再讓那倆人繼續(xù)禍害師傅了,師傅活了大半輩子盡心盡力的救人治病,結(jié)果到頭來連個好名聲都沒有。作爲劉世珩親徒弟的李寶珠決不答應!
此時劉世珩診斷後開完藥方的病人陸陸續(xù)續(xù)開始在櫃檯前排隊抓藥,李寶珠忙淨了手過去幫忙,經(jīng)過上次郝利那件事後,李寶珠抓藥時更加認真仔細,稱重的時候多一錢少一錢都不行。
聽說那郝利現(xiàn)在還在吃牢房,他家人正在想法子把他撈出來,不過這不在李寶珠的關(guān)心範圍內(nèi)。估計他出來後那個敬事堂的諸葛大夫也不會再收一個坐過牢的人當徒弟。
說到栽贓陷害濟世藥鋪的諸葛大夫,李寶珠就氣得牙癢癢,只恨她一時找不到法子對付他。若是用諸葛大夫那種傷害病人的下三濫法子,別說李寶珠做不出來,就是劉世珩也絕不會允許她那麼做。
劉世珩經(jīng)常說,醫(yī)者父母心,若是拿病人的生命開玩笑,那就根本不配做一個大夫。
等忙完這一波病人後,晌午早就過去了。今天負責做飯的是和莫陽搭檔煎藥的夥計王歡歡。濟世店鋪裡的夥計都是輪流做飯,原本李寶珠也應該輪值,不過她第一次做飯的口味就徹底震到了大家。再加上她很少留在藥鋪裡吃飯,從那以後李寶珠就自然的被忽略在了做飯的行列外。
用莫陽的話來說就是,從沒見過哪個姑娘家做飯比李師妹還難吃的……
把大堂粗略收拾了一下,衆(zhòng)人就圍在了後院堂屋裡的桌子上吃飯,桌子上只是普通的米飯和幾道家常菜。衆(zhòng)人卻仍然吃的很香,現(xiàn)在雖然是天下太平的年代,許多地方還是有餓死人的事情發(fā)生,夥計們能有這香噴噴的米飯吃就已經(jīng)很滿足了。
就在大傢伙正一邊吃飯一邊聊的熱火朝天時,劉世珩的兒子兒媳忽然從房裡走了出來。其中有認識他們的夥計招呼道:“東來兄弟,弟妹,來一起吃點吧?”
劉東來的媳婦捏著帕子顛著小腳走過來,瞟了一眼桌子上的飯菜,皺眉道:“中午就吃這些?比我們府裡養(yǎng)的狗吃的還不如,而且還要跟這麼多人一起吃?”邊說邊把帕子捂住了鼻子,看向了劉東來,一副十分嫌棄的表情。
劉世珩臉色難看,把碗朝桌子上一頓,發(fā)出一聲巨響。他怒道:“陳氏你怎麼說話的?東來,你媳婦不願意在這裡吃就帶她走!”
劉東來見劉世珩發(fā)怒,忙上前拽了拽陳氏的衣服,低聲道:“咱們出去吃吧。”
陳氏毫不在意劉世珩的表情,跟著劉東來向外走,邊走邊嬌笑道:“那人家要吃鼎元樓的清蒸鱖魚……”
兩口子拉拉扯扯的出了門,劉世珩重重的哼了一聲,把碗一推,“你們先吃,我去大堂裡看看。”
衆(zhòng)夥計面面相覷,一時也都失了說話的興致,沉默著低頭扒飯。
這兩個混賬東西!李寶珠轉(zhuǎn)了轉(zhuǎn)眼睛,想著有沒有什麼法子治治他們纔好,便聽見劉世珩在大堂裡叫自己,“寶珠你過來一下。”
李寶珠忙扔下碗筷,來到大堂裡,見劉世珩正一臉愁容的坐在長凳上,便走上前問道:“師傅,您喊我什麼事?”
“寶珠啊,過來坐,”劉世珩指了指面前的凳子,“師傅有件事跟你商量商量。”
李寶珠直覺師傅要說的事情一定和劉東來夫妻倆有關(guān),她面上絲毫沒顯露出來,微笑道:“師傅有什麼事吩咐就是,還說什麼商量呢?”
“是這樣,我想問問你那木棚裡的碧玉草和香草,還有幾株靈芝人蔘都長的怎麼樣了?”
李寶珠想了想,如實答道:“碧玉草和香草隨時都可以採摘了,不過靈芝和人蔘還沒長好,師傅您知道的,這種藥材年頭越久越好,反正也沒什麼急用的地方,就讓它們在地裡長著。師傅問這個做什麼?”
劉世珩沉吟一會,“既是這樣,明兒你把碧玉草都採下來給我,我一次性都收了。”
“都收了?”李寶珠吃驚道,“我不是才弄了一些來嗎?咱藥鋪裡也用不到這麼多碧玉草啊。”
劉世珩面色有些尷尬的笑道:“爲師最近手頭有些緊,打算把這些碧玉草賣給揚州的幾間店鋪,想必他們願意高價收購的。”他絲毫沒跟徒弟隱瞞想要低價回收高價出售的意思。
果然是跟劉東來有關(guān),李寶珠心中嘆氣。劉世珩嘴裡說的嚴厲,心裡到底還是無法看著兒子一家不管,否則他也不會這麼多年一直供養(yǎng)著他們在京城的花費。只是劉世珩畢竟是她的長輩,李寶珠也不好當面把這些話攤開來講,便站起身道:“師傅要的話我就去都採來。那我這就回去吧,趁著日頭把碧玉草摘下來,等天晚了看不清說不定會採壞了藥草。”對於把碧玉草都採下來交給師傅去揚州售賣,李寶珠一點意見都沒有。劉世珩一直都對她不錯,她也願意孝敬他些東西。但她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師傅被劉東來那敗家子榨乾,她必須先回去想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