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按照大鄴的婚俗習慣,皇室子嗣成婚,根本不必像尋常百姓一般的接親拜堂。
皇嗣成婚的習俗氣勢非常的簡單,只需要欽天監擇個良辰吉日。納完彩後,然後皇上再下道聖旨,最後在大婚當日由男方派人到對方家裡將新娘擡進府裡,即算禮成。
但趙沉爲了給李扶月一個盛大又難忘的婚禮,竟然願意打破規矩,親自去府上迎親。
對此李扶月心裡很感動,而李父更是爲她嫁了一個好夫婿感到欣慰,李家的兩個兄長對趙沉的印象則更加的讚賞。
這一天的亓王府熱鬧不已,衆人紛紛來府上道賀,順便討杯喜酒喝喝。
往常一些與趙沉不太親近的人,也都藉著這個難得的機會,來走動走動,與其說是來祝賀的,倒不如說是來到趙沉面前晃個臉熟。
蘇毓今天更是早早的便過來了,那副美滋滋的模樣,一臉的春風得意,不知道的人還以爲今天是他的大喜之日呢。
今天雖是趙沉的大婚之日,但他並沒有出去迎客,而是一個人在書房裡……下棋。
蘇毓進來時,正看到他一手拿著棋子,一手揉著額頭,整個人看上去有些……不安?
風流的毓小王爺看著趙沉一身的大紅色喜服,湊上前仔細端詳了半晌,覺得自己剛剛可能是看錯了,不安這種情緒怎麼可能出現在無所不能的趙沉身上?
輕咳一聲,打趣道,“我說叢嘉啊,你說今兒個我怎麼就跟做夢似得呢?這若是換做以前,打死小爺我也想不到,你竟然也會有今天。”
聞聲兒,趙沉微微側目,涼涼的剜了他一眼,回嗆道,“難道我就不能成婚?”
“嘶,倒不是說你不能成婚……”蘇毓自然的坐到趙沉的右側,拿起棋罐中的白子自顧自的下了起來,“只是感覺有些……呃……怪異,對,就是怪異。”
“……”瞥了他一眼,趙沉沒出聲,黑子落地,輕鬆的便吃掉了他的幾顆白子。
蘇毓看著因爲他一顆棋子便拉開了差距的棋盤,頻頻蹙眉,想了想繼續道,“以前吧,我覺得你就算是納了王妃,也無非也就是派幾個人將新娘子擡進來而已,真沒想到,你竟然會親自去迎親,嘖嘖嘖……這簡直太難想象了。”
微斂著眉頭,趙沉心中一動,但面色卻如常,臉上不動聲色的吐出兩個字。
“分人。”
心裡默了默,蘇毓覺得他這小舅舅簡直沒救了,嗤笑一聲道,“意思說,今日若是換做其他女子的話,你就不會這般隆重的親自去迎親?”
眉心一擰,趙沉側目睨著他,微微的思忖了片刻,幽幽的開口,“若是換做其他女子,我也不會娶。”
毓小王爺無語望天,長長的舒了口氣感嘆道,“我說你可真夠肉麻的,還真是一副非卿不娶的架勢啊!”
“……”
趙沉輕笑一聲,沒有反駁他的話,但他那舒展的眉頭,深入眼底的笑意,都說明此時他的好心情。微微的側了側身子,斜靠在軟椅上,單手拄著額頭,一下一下的按壓著。他想,如果對方不是她的話,他也許真的不會娶吧……
蘇毓看著他頻頻的揉額頭,臉色一沉問,“可是頭疾又犯了?”
“恩?”趙沉微愣了一下,嘴角抿成一條直線,半晌後搖頭道,“並
無。”
蘇毓略有些擔憂的看著他,沉吟片刻又問道,“既然不是頭疾犯了,那你爲何頻頻皺眉揉額?”
趙沉撩了下眼皮,瞥了眼他卻沒說話。
指尖捏著棋子把玩,心中卻想,他的頭疾確實沒犯,只是從剛剛他的心裡就隱隱有些不安,但他有不知道這不安來自何處,總之這種坐立難安的情緒很糟糕。
不打算再繼續這個話題,趙沉聽著外面熱鬧的賓客,喟嘆一聲,心中有些感慨的勸慰道,“你也不年輕了,遇到喜歡的,也定下來吧。”
蘇毓的風流成性是出了名的,府中更是姬妾成羣,但卻一直沒有娶正妻,他的母親也就是趙沉的大皇姐純怡公主,爲此沒少發愁。
純怡公主想抱孫子想的不得了,但府中姬妾的地位又太低。
她自是不願意蘇毓的長子,是這些身份卑微的女人所生的,但他又遲遲不肯娶妻,真是極壞了她這個盼孫心切的母親。
蘇毓聞聲兒,一副見了鬼的模樣死死的盯著他,好半晌纔回過神來,“我說叢嘉呀,你……你該不會是今兒個娶親樂傻了吧?”
他倆大小在一起,趙沉什麼樣的性格,他最是瞭解的。他可從來不是多管閒事的主兒,今日竟然開口勸自己成婚,這完全不像他會說出來的!
“……”趙沉臉一沉,沒再說話。
蘇毓訕笑一聲,往外面看了幾眼,皺著眉頭道,“今日可是你的大喜日子,你說懷宗這小子怎麼還沒來?”
輕唔了聲,趙沉將手中的棋子丟回棋罐裡,“你有多久沒見過他了?”
蘇毓擰眉想了想到,“算算也真是有段時間了,這小子也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可即使再忙,你大婚,他不出現也說不過去啊!”
趙沉眸色忽地一暗,幽深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異樣,聲音微沉道,“得空時候,你去尋尋他。”
蘇毓看著他微涼的臉色,也頓時收斂起笑意,點點頭“恩”了聲。
之後兩人便各自沉浸在各自的思緒裡,書房瞬間陷入一片沉靜中。
忽地,外面鞭炮聲陣陣傳來,整個府裡瞬間的沸騰起來。
伴隨著隆隆的鞭炮聲,李重新推開了書房的門,抖著一身的肉彪子踩著碎花小步,顛顛的朝著他們走來。
蘇毓本就是能說會道的,看到李重新更是忍不住打趣,“呦,李公公,你這嘴巴咧的,都快扯到耳朵後去了,這不知道的還以爲今兒個是你娶親呢,瞧把你給美的。”
“呵呵……奴才見過毓小王爺。”李重新抖了抖手中的拂塵,呵呵呵的一陣傻笑,圓圓胖胖的臉,都笑開了花,拈著蘭花指扯著嗓子道,“奴才都不算是個男人,哪能娶親呢,您可千萬別拿奴才開涮。”
蘇毓聽到李重新說自己不算個男人時,嘴角一抽,“公公,你……可真是樂觀吶。”
李重新尷尬的笑了笑,轉頭對趙沉道,“爺,都已經準備好了,吉時快到,咱們該準備出發了。”
趙沉看了看時辰,站起身來習慣性的撣了撣衣袖,“走,出發!”
“唉,好嘞!”
亓王府裡迎親的隊伍浩浩蕩蕩的出來,敲鑼打鼓的朝著武安侯府出發。相較於四王爺趙巡那邊的冷清低調,今兒個亓王府真是大出風頭。
趙沉一身
大紅色的喜服,胸前戴著一朵紅色的大花,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引來衆多路人紛紛停駐側目。
雖說成婚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但對於京師的百姓來說,這還是第一次見識到皇嗣成婚的場面。
更是有好信的人,大老遠的從家裡跑出來,堵在武安侯府的門前,就爲了一睹新郎官的風采。
凡是亓王府迎親隊伍經過的地方,老百姓們都自發的跪成一片,口中高呼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場面極其的壯觀。
武安侯府。
做完李扶月吩咐的事的小梅子,歡快的朝著明月苑跑去,嘰嘰喳喳的像只歡快的鸚鵡,恨不能長兩隻翅膀飛起來。
“小姐小姐,王府的人已經出發了,馬上就要到了。”
殊不知真正的李扶月已經被人劫走了,而此時一身喜服的女子則是伊恩假扮的。
伊恩面無表情的瞥了眼梅子,淡淡的“恩”了聲後,拿過一旁的蓋頭蓋在了頭上。
梅子覺得她家小姐,好像哪裡有些不對勁,遂上前詢問道,“小姐,你是哪裡不舒服嗎?”
“閉嘴。”伊恩捏著嗓子,學著李扶月的聲音,冷冷一呵斥。
“……”
梅子嘴巴“嘎巴”一下閉上了,頓時傻眼了,她說錯什麼了,她家小姐要兇她?
伊恩身旁的喜娘,一副花枝招展的裝扮,像極了妓院裡的老鴰。
喜娘扭著腰胯忙上前幾步,拉著梅子的手帶到了一旁,打圓場道,“姑娘,郡主是因爲馬上就要出嫁了所以心裡緊張,你先不要去煩她了,來來來,過來幫我檢查一下東西有沒有落下的……”
梅子被喜娘拉著走,但還是下意識的回頭看了眼那靜坐的人,心裡隱隱覺得有些不安。
等待的時間是最漫長的,靜坐在一旁的伊恩心裡更是焦急難安。
大約半刻鐘後,先前一直陪著馮氏的白玉也回來了。白玉掃了眼哀怨的梅子後,走到一身喜服的伊恩身前道,“主子,爺他們馬上就到了。”
紅蓋頭下伊恩心忽地一陣揪緊,淒涼的雙眸微微一瞇。袖子裡的拳頭死死的握著,聽到白玉的話,只是微微的點點頭,表示她知道了。
雖然她的易容術足以騙過所有人,但聲音卻很難不露出馬腳來,所以她必須儘量少開口。
在解決掉那個男人之前,她絕對不能被人識破。她知道,不管成功與否,最後她都活不成了。
但若是此時被識破的話,她只怕會死的更慘。若是她真的可以手刃了趙沉,她可以自我了斷,還能少受些罪。
伊恩揪著一顆心坐在一旁,聽著外面的鑼鼓聲漸漸的靠近,竟莫名的開始緊張起來。
沒一會,一陣震耳欲聾的鞭炮聲響起,迎親的隊伍到了。
她的頭蒙在蓋頭底下,所以除了自己的腳尖,她看不到外面的情況,只得由著大家攙扶著上了花轎。
隨著一聲高亢的“起轎”,鑼鼓聲又起。一行人又浩浩蕩蕩的擇另外一條路返回亓王府。
伊恩擡手掀開了蓋頭,偷偷的撩開轎幃的一角。
大致的瞭解了下週圍的情況,心中微微有些酸楚,從這迎親隊伍便可以看出新郎對新娘子的情誼。
但是可惜了,今天他就要成爲她的刀下亡魂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