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鐘後, THOMAS雙腳踏著他的電動車將王冊兒送到了她所住的小區門口。他的電動車開到半路的時候,電瓶裡的電便耗盡了,只能換成腳踏。王冊兒對此感到很過意不去, 如果不是爲了送她, THOMAS電瓶裡的電是足夠他騎回他自己家的, 而電動車換成腳踏後, 比一般的自行車要難騎很多。
王冊兒下車後對THOMAS感謝連連, THOMAS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骨碌碌轉了幾圈,說道:“還好你不是SARAH,不然我真的要把你丟在半路上了。”
SARAH是培訓班裡的另一位女學員, 體形肥胖。王冊兒被THOMAS的幽默逗笑了,心情也開朗了許多, “謝謝你, MR.THOMAS, GOOD NIGHT!”
王冊兒一邊撐著傘,一邊揮手跟THOMAS告別。正在這時, 一輛黑色的跑車與THOMAS擦身而過,濺起高高的水花,直灑在THOMAS的雨衣上,而王冊兒也未能倖免地被濺了一身的水。她的身上本來就沒幾處乾的地方,再被這水一濺可算是全身溼透了。
“什麼人啊!開個跑車就了不起嗎?”王冊兒望著那輛車的車尾狠狠的罵了兩聲, 那輛車的主人卻像是聽見了王冊兒的罵聲似的, 突然將車停了下來。
王冊兒有些驚訝, 但轉念一想, 本來就是那開車的不對在先, 她沒追上去罵他已經算是她脾氣好了,如果那輛車的主人敢厚顏無恥地來找她的麻煩, 那她一定毫不客氣地罵得他乖乖認錯!一想到這裡,王冊兒立刻擡頭挺胸,將傘舉得高高的,以免被傘遮住了自己的視線,令她看不清“敵人”的嘴臉。
車門打開了,濛濛細雨中,一個頎長的身影漸漸朝王冊兒走來。藉著路燈那朦朧的燈光,王冊兒看清了來人的模樣:一雙泛著寒光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樑,涼薄的脣角勾起一抹陰冷的笑。王冊兒的心跳在突然停了三秒過後便呯呯地狂跳起來。是他!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賀敬堯一步一步地走到王冊兒面前,雨水淋溼了他的發,一小股雨滴順著他右邊的鬢角劃落在他俊朗的臉上,卻又很快地被他伸手拭去。
他冷哼了一聲,挑眉看向王冊兒,“沒錯,確實比騎電動車的窮小子要了不起!”
他口中的窮小子指的是THOMAS,雖然THOMAS的經濟條件跟他比起來並不是一個等級,但也並不像他所說的那麼窮,在崇吉這種一線城市,一個外教的薪水並不低。
“你……”王冊兒很反感賀敬堯這狂傲的模樣,如果換做以前,她早就跟賀敬堯槓上了,可是現在,她張著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佔據她思想的,並不是該如何與他鬥嘴,而是種種苦澀滋味。她的心還是會痛,還是痛的那麼劇烈,那麼令她窒息。
這個妖孽般的男人,爲什麼總是在她剛剛築起心防打算忘記他的時候出現在她的視線裡,擾亂她的心神,打破她得來不易的寧靜?
王冊兒輕輕嘆了口氣,最終還是一個字也沒說。她垂下眸子,轉過身,默默地朝自己住的那棟樓走去。
賀敬堯看著那個撐著傘的背影,清瘦而倔強,他的心就像被針刺一般。
這兩個多月裡,他每夜都在對她的思念與痛恨中度過。在得知她拿著他給的那張三十萬的支票高調地辭職後,他就派人暗中監視著她。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要這麼做,當初跟郝相思分手時,他也曾因自己的真心換來愛人的背叛而憤怒,但卻沒有半點留念,即使是溫如水,如果當年沒有那場車禍,他也不可能再愛她,因爲他要的是一份沒有雜質的愛情,他要的是一個全身心投入去愛他的女人,他容不得一絲背叛。
王冊兒卻是一個令他反常的女人。他無法原諒她身體的背叛,卻又抹不去他心中那個嬌小的身影。他知道她剪了發,搬了家,找了一份離堯舜集團很遠的工作,也知道她正在努力開始新的生活,一切安好。他很矛盾,一方面爲她的安好而欣慰,另一方面,他又很嫉妒她還能過得那麼心安理得。他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變成這樣,他不應該對一個背叛了他的女人有所眷戀,但他卻害怕王冊兒就此忘了他。
賀敬堯幾步衝上去,擋在王冊兒身前,“你當初不是很抗拒坐陌生人的車嗎,怎麼今天不怕了?還是說今天沒有性價比供你選擇,所以你就棄了‘價’,選了‘性’?你是覺得那小子身材夠壯夠威猛吧?”
王冊兒感覺心像被刀尖劃過一樣痛。雖然她跟賀敬堯剛認識的時候沒少拌過嘴,可他從沒對自己說過這麼難聽的話。她知道他還在記恨她跟黎凱的事情,她也沒再指望他能夠原諒她,但他真要把她當成仇人看待嗎?
王冊兒把臉捌向一邊,壓低了傘,偷偷地流下了淚,“賀先生,麻煩你讓一讓路。”
賀敬堯一把抓起王冊兒的手,王冊兒猝不及防,手一鬆,傘便掉在了地上。
王冊兒擡頭,對上了那雙陰鷙的眼睛。
“回答我!”賀敬堯冷聲說。
王冊兒用力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但是賀敬堯的力氣太大,她越是用力,賀敬堯就抓的越緊,她的手腕被他捏得生疼,一瞬間,王冊兒的心像崩塌了一樣,所有的情緒都涌了上來,委屈,憤怒,羞辱,怨恨……她瞪著賀敬堯,臉上的淚水和雨水混做一片。
“賀敬堯,我們已經分手了,是你不要我的,我選擇什麼放棄什麼又跟你有什麼關係?”王冊兒歇斯底里地吼道。
賀敬堯突然愣住了,他表情僵硬地看著王冊兒,“你就這麼急著要再找個男人嗎?”
“THOMAS是我的外教,他只是好心送我回來,我們之間並沒什麼!”王冊兒一邊哭一邊抽著自己的手,突然又笑了起來,“我爲什麼要跟你解釋,就算我要再找個男人,又關你什麼事呢?難道只許你找別的女人嗎?”
賀敬堯鬆了手,心裡也因王冊兒那句“我們之間並沒什麼”而鬆了口氣。剛纔THOMAS送王冊兒回來的時候,他看到她對THOMAS笑了,而且笑的那麼甜,心裡沒來由的就是一陣怒火,所以他才故意將車從他們身邊開過去,濺了他二人一身水花。他知道王冊兒是個防備心很強的女人,她能夠對THOMAS露出那種笑容,說明她對THOMAS已經放下了防備,這令賀敬堯很不痛快。
賀敬堯嘲諷地笑了笑,“雖然不關我的事,但是我不允許跟過我的女人的下一個男人比我差太多,那樣會讓我感到蒙羞。”
王冊兒趁機抽回自己的手,覺得賀敬堯的這個觀點可笑致極,“你真可笑,難道說張德帥跟你差不了多少,所以你才批準郝相思跟過你後再去跟他?”
“王冊兒!”賀敬堯咬牙切齒地瞪著眼前正彎腰撿傘的小女人,他的拳頭緊緊地握了起來。他跟溫如水和郝相思的那兩段戀情,一直是他的禁忌,就連王敏圖都很少再跟他提起,因爲那是他一生的恥辱,可現在卻被王冊兒這麼輕易地說出來,並且還被她當成反擊他的武器。
王冊兒感受到賀敬堯身上散發出的殺氣,她知道自己剛纔那麼說會惹怒他,卻沒想到他會這麼生氣。她撿起傘,頭也不回地跑向公寓大樓,生怕賀敬堯再追上來收拾她,就連不小心崴了腳,還要一瘸一拐地不停地接著跑。
賀敬堯並沒有再追上去,他雙手的骨骼被捏得“咯咯”做響,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那如受了驚的小獸般的身影漸漸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人生總有很多事情是難以理解的,就像王冊兒很難理解爲什麼朱總之在懇求她留在風華時還那麼悲狀地對她說,“風華是我一手創建的,我希望他能夠壯大下去”可現在卻又來討好她,請她去跟卓赫談談,讓卓赫再加高一成價格來收購風華。
沒錯,就在王冊兒還有十天就可以正式離職的時候,朱總突然宣佈風華將要被卓氏收購。這個消息在風華上下引起了不小的騷動,一時間,幾十個人的大辦公室頓時沸騰了。很多人都疑惑,前不久朱總才說王冊兒已經跟卓氏取得了業務上的合作,怎麼合作還沒落實,風華就要被收購了?於是大家對王冊兒議論紛紛,之前對她眼紅的人挖苦她只是個花瓶,根本就沒什麼本事,還有的人說她跟卓赫勾搭上了,所以就出賣了風華。
王冊兒辦公室裡,朱總正一臉諂媚地看著她,眨巴著那雙豆眼說道:“小王啊,雖然卓少開的價格也還算合理,但是風華畢竟是我多年來的心血,我實在是捨不得就這麼把它給賣了,你看看外面這些同事們,他們也跟著我幹了很多年,我只是想爲他們多爭取一些利益,所以你就幫幫忙,去跟卓少談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