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屏驚懼地睜大雙目,一絲厲色從眼裡一閃而過,“惠嬪娘娘不喜陌生的宮人伺候,奴婢還要伺候娘娘。懇請殿下、大將軍開恩,讓奴婢盡心盡力伺候娘娘,將功折罪。”
其他的宮人紛紛害怕地磕頭求饒,都不想遭罪。
凌疏影道:“惠嬪娘娘的確不喜不熟的宮人伺候,就讓她將功折罪吧。”
燕南錚語聲清逸,卻是不容置疑,“凌大人莫不以爲宮裡只有她一個宮人?既然劉惠嬪只讓熟悉的下人伺候,那就從劉家挑個得力的婢女進宮來伺候她。大將軍,這件事就交給你了。”
劉嵐徹欣然應允,“挑個婢女還不容易嗎?”
蘭卿曉看見翠屏咬著下脣,眼神閃爍,好像正在思索什麼。
“拖下去。”燕南錚冷冷道。
“殿下開恩,大將軍開恩……”那些宮人七嘴八舌地求饒,不過還是被侍衛(wèi)強行拖出去。
“且慢。”他忽然道。
侍衛(wèi)們都停手,靜候下文。
蘭卿曉心裡詫異,他究竟想做什麼?
劉嵐徹也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燕南錚淡漠道:“劉惠嬪是太后娘娘外家的女兒,又是天子嬪妃,貴不可言,青鸞殿的宮人伺候不力,理當杖斃。”
凌疏影蹙眉道:“殿下,這樣會不會過於……”
劉嵐徹打斷她的話,忽然有點明白燕王的深意,厲聲道:“我劉家的女兒豈能讓這些卑賤的宮人坑害?統(tǒng)統(tǒng)拖出去杖斃!”
那些侍衛(wèi)得令,不由分說地把所有宮人拖出去。
太監(jiān)宮女們哭天喊地地求開恩、喊冤枉,獨獨翠屏不言不語,那雙眼眸卻似古井般深水無波。
他們被拖出殿外,蘭卿曉想不明白,爲什麼燕王忽然改變主意?究竟有什麼用意?
就在這時,翠屏忽然奮力掙脫侍衛(wèi)的鉗制,拼命往前飛奔。
“她跑了,抓住她!”
一個侍衛(wèi)大聲喊道,幾個侍衛(wèi)趕忙去追。
這事太過突然,不過她的腳力如何及得上侍衛(wèi)?很快,兩個侍衛(wèi)抓住她,把她押回來。
蘭卿曉眉心緊顰,翠屏不想死,所以跑?
再卑微的奴才奴婢,也不想死,可是翠屏伺候劉惠嬪妃十餘年,不應該覺悟這麼低纔對。
莫非…… Wшw? ttκan? C〇
翠屏被押著跪在地上,還在憤憤地掙扎,好似很不甘心被抓回來。
凌疏影若有所思,不出聲。
“你在劉家伺候這麼多年,難道不知你的生死由主子說了算嗎?”劉嵐徹不悅地瞇眼。
“……”翠屏倔強地昂起頭,流露出幾分不屈。
“喲,還挺有骨氣的。”他目光如炬地盯著她,“可惜呀,蠢就是蠢,你以爲拼命跑就能保住一命嗎?”
“翠屏,你怨恨你家主子,恨不得劉惠嬪早點死,是不是?”燕南錚語聲娓娓,不帶一絲溫度。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驚了。
劉嵐徹俊眸微瞪,凌疏影震驚不已,而蘭卿曉勾脣一笑,好似早已猜中。
其他人皆是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尤其是當事人翠屏,心事被戳中,面上閃過一抹震驚,接著慌張地低頭。
劉嵐徹大怒,拍案而起,怒指著她,“你最好一五一十地招了,否則本將軍把你大卸八塊!”
她冷靜道:“奴婢什麼都沒做過,大將軍莫要誣陷奴婢。”
他氣得險些衝過去踹倒她,不過他一貫的作風是不打婦孺,即使他氣得牙癢癢,也沒對她怎麼樣。
燕南錚犀利的目光好似洞悉了一切,“你不想在宮裡伺候劉惠嬪,不過劉惠嬪不讓你離開皇宮,非要你伺候,因此你心生怨懟。”
“好啊,你竟敢心生怨懟!”劉嵐徹氣得暴跳如雷,“再不如實招來,本將軍誅你九族!”
“未免連累你的家人和親朋,你還是如實招供吧。”蘭卿曉勸道。
“是!奴婢賣身給劉家,六歲起就伺候小姐。”翠屏悲憤道,心裡翻騰的痛恨一股腦兒地傾瀉出來,“奴婢恪盡職守伺候小姐,只希望小姐出嫁後準許奴婢爲自己贖身。之前小姐也答應了,可是小姐要進宮成爲天子妃嬪,改變了主意。”
“宮裡衣食無憂,蕓兒待你也不錯,你爲什麼非要出宮?”劉嵐徹怒道。
“奴婢與表哥早已訂下娃娃親,奴婢想著小姐嫁人後便爲自己贖身,回鄉(xiāng)下與表哥成親。然而,小姐要嫁進皇宮,一定要奴婢伺候,不要別的婢女伺候,不讓奴婢贖身。”她咬牙切齒地說道,因爲極度的憤恨而面容扭曲,格外的猙獰,“表哥還在鄉(xiāng)下等奴婢,若奴婢不回去,表哥就會另娶他人。小姐答應過奴婢的,怎麼可以反悔?”
“即使惠嬪娘娘答應過你,也不表示一定要放你離開。”凌疏影道,“奴婢就是奴婢,再者你是賣身的奴婢,沒有資格要求主子怎麼做。”
“你心生怨恨,便謀害蕓兒是不是?”劉嵐徹厲聲喝問。
“蘇繡司送來兩身新衣,翠屏在其中一身新衣做手腳,用木槿花粉和糯米粉害劉惠嬪,以此發(fā)泄私憤。”燕南錚道。
“是!是奴婢做的!”翠屏爽快地承認,睚眥欲裂道,“奴婢就是要小姐遭罪!”
蘭卿曉朝葉落音、拂衣微微一笑,太好了,翠屏認罪了,落音就沒事了。
凌疏影冷酷地下令:“來人,將她拖去暴室,所有般酷刑輪一遍!”
翠屏被侍衛(wèi)押出去,卻梗著脖子,昂首挺胸,眉目佈滿了怨恨、不甘的戾氣。
蘭卿曉深深地佩服燕王,她也大致猜到或許劉惠嬪被身邊的宮人加害,但無法確定,也想不到辦法逼宮人招供,而燕王一招杖斃所有宮人就讓真正的兇手自動現(xiàn)形,實在是高!
或許,燕王早已猜到誰是真正的兇手。
這等頭腦,碾壓所有人。
劉嵐徹想起那個捱了二十杖的繡娘,道:“至於繡娘葉落音,此事跟你無關。墨九,你送她回針工局,去太醫(yī)院請個太醫(yī)給她醫(yī)治。”
葉落音依然昏昏沉沉,聽見這話,好似清醒了點,“謝大將軍,謝燕王殿下還奴婢清白。”
墨九領命,和拂衣架著她離去,蘭卿曉也跟著告退離開。
劉嵐徹右邊的劍眉冷冷地挑起,故意道:“凌大人,你尚未查清就急著處死人,辦事這般糊塗,太后娘娘可知曉?”
凌疏影無言以對,畢竟這件事她的確存了私心。
她的確不知道是什麼人謀害劉惠嬪,但查到葉落音極有可能是兇手,便想著將那賤婢的姐妹治罪,那賤婢不會眼睜睜看著姐妹去死,必定會做些什麼。如此一來,她就可以看著那賤婢難受焦慮,甚至可以從中抓住那賤婢的狐貍尾巴。
“凌大人是太后娘娘最信任的女官,貴人事忙,太后娘娘交代的事繁多,難免有疏漏之處,也算情有可原。”燕南錚站起身,謙謙有禮地說道,“此事該由凌大人主理纔是,本王僭越,還望凌大人不要見怪。”
“怎麼會呢?殿下幫下官查出真兇,下官感激還來不及呢。殿下的偵辦本事無人能及,下官會如實向太后娘娘稟奏。”凌疏影打揖客氣道。
“打官腔,裝腔作勢。”劉嵐徹不屑地翻白眼。
出了青鸞殿,凌疏影自然回寧壽宮覆命,告辭離去。
臨行前她一回眸,看向心儀的男子,目光深深,無奈又幽怨。
劉嵐徹知道她在看自己,故意轉(zhuǎn)頭看向別處,待她走了,這才往針工局走。
燕南錚淡漠地問:“大將軍去哪裡?”
“你管得著嗎?”劉嵐徹邪魅地斜他一眼,“若你變成一個大美人,本將軍一定告訴你。”
“本王有事與大將軍說,去存墨閣。”燕南錚徑自前行,步履飄然。
“大將軍,請吧。”鬼見愁走過去,攬著劉嵐徹的肩膀,強硬地“挾持人質(zhì)”。
“喂,速速放手!兩個大男人勾肩搭背的成何體統(tǒng)?會讓人誤會的。”劉嵐徹一路叫嚷,但也沒有真的推開鬼見愁,否則以他的武功,讓鬼見愁鬆手並非難事,“還不放手?本將軍如花似玉、風度翩翩,豈能被你這麼一個粗漢脅迫……”
來到存墨閣,他一屁股坐在案幾上,招呼宮人來扇風,不羈道:“熱死了。燕王,來兩碟冰鎮(zhèn)瓜果。”
燕南錚示意宮人去準備,不多時,宮人奉上兩碗酸梅湯。
劉嵐徹端起來,一飲而盡,還咂摸兩下,格外的豪爽,“這冰鎮(zhèn)的酸梅湯不錯,再來兩碗。燕王,你不是有話跟本將軍說嗎?有屁快放!”
燕南錚慢條斯理地喝著酸梅湯,那暗紅色的酸梅湯襯著他雪砌的容顏,格外的白而透,那脣薄薄紅紅,沾染了汁水,更加滋潤、豔紅,宛若海棠的嬌豔花瓣,令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你知道卿卿爲什麼不喜歡你嗎?”
劉嵐徹心裡鬱卒,但盡力不表現(xiàn)在面上,“你到底想說什麼?”
燕南錚從懷裡取出一支玉簪,遞給他,“你不會不認得這支玉簪吧。”
劉嵐徹怎麼可能不認得?這是他送給卿卿的梅花玉簪!
“怎麼在你這裡?”他咬牙道,心裡明白對方這舉動的用意,殺人誅心,最惡毒的一招。
“卿卿讓本王轉(zhuǎn)交還給你。”燕南錚雲(yún)淡風輕道,堅持把梅花玉簪遞給他。
“要還也是她自己還給本將軍!”劉嵐徹盯著他拿著梅花玉簪的那隻手,恨不得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