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日裡程星月去的是專供研究員的一個小餐廳, 一來人少安靜，二來也符合她的口味，最重要的是離實驗室很近。但是小餐廳的飯菜比較單一, 所以很多研究員喜歡去大餐廳。大餐廳各色菜系齊全, 還有適合小聚的包廂提供。

大餐廳的大堂是各種八卦的集散地。程星月去過幾次, 但是她身份尷尬容易引人非議, 且她也嫌大餐廳嘈雜, 便很少去。但是要論打探消息，那還真是個不錯的去處。

程星月挑了個不引人注意又方便聽到旁人說話的桌子坐下，點了吃起來最耗時間的淡水魚等菜式, 便豎起耳朵聽旁人說話。

大餐廳裡面什麼人都有，主要是克萊德家族麾下生意的僱員, 多數是從事與太空巡警相關的工作。很快坐在她不遠處的一桌四人就開始了她最感興趣的話題。

“聽說又要徵兵了, 近三年退役的人優先考慮, 這次開出來的條件不錯，你們有沒有興趣？”路人甲開了個頭。

“我拖家帶口的, 家裡人不會肯讓我上戰場的。再說我也退役七八年了，恐怕不符合條件。小王你倒是可以去試試，得了戰功總比在這鬼地方慢慢熬要強。”看上去雖然年輕，但心態已經老了的路人乙道。

“我倒是想去試試，可我父母不讓, 說這次局勢非常緊張, 他們情願我一輩子沒出息也不願意我戰死在太空, 連屍骨都不一定能帶回來。聽說前線死了不少人, 所以纔有這麼一次非常規徵兵。”路人小王道。

“怎麼回事, 正規軍打不過烏合之衆是怎麼搞的？聽說政府軍這邊是個沒什麼名氣的將領在指揮，不知道上層是怎麼想的, 竟然讓這種無能之輩上位，這世道真是！”路人丙道。

“你說的是姜毅光，他來頭可不小，他原來是咱太空巡警的人，後來不知道通過什麼路子去了部隊。這個人還是有些能力的，我曾經與他共事過，是個做事的人。”路人甲道。

“那怎麼打不過那羣烏合之衆？我聽說對方就是個星盜啊，竟然能折騰出這麼大的場面來。要不是站在對立面，老實說，我是挺佩服對方的。”路人丙道。

“對方的來頭也不小！郎耀，原來被道上的人稱爲‘笑面狼’的，我跟他打過幾次交道，說實話，是個人才，也是個狠人，不過真沒看出來有這麼大的能量，而且還敢直接叫板政府軍，當初可真沒看出來啊！”路人乙道。

“聽說這郎耀在這吃了個大虧，”路人甲指指頭頂，“誓要報復回來呢。不過也奇了怪了，他怎麼還會有這麼大的能量呢，我聽我老婆的大姨的女婿的兄弟說，他手上的資源被那誰佔了十之八九去，便是東山再起也難呢，誰知竟然像開了掛一般直接挑戰政府軍了。”

“全息網上的消息你們沒看？聽說長孫家在支持他呢。”路人小王貢獻了一個消息。

“就之前那個說要被併購的長孫家嗎？他家實力這麼橫？”路人甲好奇地問。

“那個長孫家我知道，前一陣被上面點名批了，然後你懂的，江河日下差點被收購了。後來不知搭上了哪條線，突然又活過來了。不過長孫家最多也就算個二流家族吧，竟然這樣明晃晃地跟政府軍對抗？那他家的生意怎麼辦？”路人丙道。

“那長孫家不就是做的軍火生意。所謂奇貨可居，不過郎耀究竟有啥能讓他們這般支持呢？真是想不通。”路人甲道。

“你別說，最近幾次戰鬥不都是政府軍輸了。要我說，這政府軍多年不上戰場，都被養廢了，可惜了我們納稅人的錢啊！”

“算了，傷亡不少，這話也別說了。不過輸了這麼多場，是不是也該換換將領啦？”

“就是呀，軍隊和警察到底還是不一樣的，怎麼能讓新人來當將領呢，難道我聯盟部隊已經沒人了嗎？”

“別說部隊，光說這太空巡警，工作這麼久，難道你還沒看出來什麼最重要？上面沒人，你就安安生生混日子吧。誰讓你沒有娶個克萊德家的小姐呢，哪怕是有個跟克萊德家族沾邊的遠方親戚也好啊。我跟你們說，就上次被提拔的那個李貴，你知道他走的什麼路數……”

接下來四人開始了瘋狂吐槽模式，吐槽的主要對象就是克萊德家族任人唯親。程星月默默地吃著，聽著，在心裡咀嚼著。

大餐廳的嘈雜充分證明了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以及男人跟女人一樣八卦。隔壁桌的四位吐槽好手吃得很快，不過他們纔剛走，又來了一桌同樣八卦的。程星月慢吞吞地吃著魚，一邊吃一邊吐著骨頭，倒也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這一個中午坐下來，她整理了一番收集到的八卦，得出了幾個結論：

一、何仁藉著自己在網絡上的優勢在幫郎耀打這場仗。這倒也符合他唯恐天下不亂的個性。但是他竟直接出手幫助郎耀，不是說好了主人是她嗎？怎麼隨隨便便就聽別人的了，真是沒節操啊。

二、之前的幾場戰役政府軍死了不少人，包括很多老將。姜毅光在幾次戰鬥中大難不死，還立了不少戰功，所以才能坐上政府軍前線戰場指揮員的位子。論實戰能力，姜毅光確實算得上人中翹楚，對此程星月也一點不奇怪。

三、郎耀藉助了長孫家的力量，暫時能與政府軍抗衡，不過隨著政府軍的集結支援，後期恐怕很難抵抗。所以郎耀方據說也在招兵買馬，收攏現有的星盜隊伍，也佔據了幾個資源星。程星月估計他可能打算來幾場閃電戰，控制住局勢，慢慢再求發展。

但是程星月始終不能理解的是，郎耀爲什麼會跟政府軍對抗，這太不符合他一向以來表現出來的個性了。他是個成功的生意人，最講究的就是以和爲貴，如今卻用戰爭這樣極端的方式來表達訴求，這太令她費解了。

但是她如今也無計可施，被禁錮在這個研發中心，連接入全息網的權限都沒有給她，便是她想跟什麼人聯繫，也是毫無辦法。只是，她的研究進度得加快了，不然只怕就算她想盡辦法逃了出去，外面也無立錐之地。

在心中盤算一番後，程星月主動讓護衛聯繫了喬爾，催促做實驗的死刑犯儘快到位。她已經迫不及待地想要在真人身上做實驗了，時間不等人，只有在人體上實現“言靈術”，她纔有未來可言。

喬爾在這方面非常配合，第二天就把五名死刑犯送了過來，同時一起來的還有雙倍數量的警衛，美其名曰“保護研究員們的安全”。

程星月並不在意這些，但凡能實現“高級言靈術”，這幾名警衛都不是她離開的威脅。

然而在人體上實現基因語庫的移植不是那麼簡單的。譚海韻的研究筆記中只有一個簡單的設想，在這些死囚送來前，程星月根據譚海韻的設想自己開發了一個複雜版的基因語庫，可到真正實驗的時候，才發現錯漏百出，不是那麼容易的。

好在這些都在程星月的意料之中，她並沒有因此就灰心喪氣，而是淡定地更改語庫基因和實驗流程。如果科技研發是一蹴而就的事，那麼這世上的科學家就不會這麼少了。

雖然程星月專注於實驗中，但是戰爭的消息還是不可避免地在她身邊蔓延開來，只因爲戰場的激烈程度超出了預計，而徵兵工作也如火如荼地開展起來。哪怕程星月已經被限制登入全息網，但身邊人對此的討論卻是無法避免的，所以雖然慢了點，程星月還是知道了郎耀一路勢如破竹，連續佔領了好幾個星域，就快要打到本源星來了。而詭異的是，在一場場失敗的戰鬥中，姜毅光卻一步步升上了高位，竟然已經到了少將的級別。

某一天，程星月突然發現自己的安保等級又提高了，除了在實驗室和自己的房間，走到哪裡都有四五名護衛跟隨。便是在實驗室和自己的房間，門口也是重重護衛。而且實驗室裡面的助手也突然從這一天開始，再也不提及這場戰爭的任何事情了。

程星月立刻敏感地意識到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她要求見喬爾，卻被擋回來了。喬爾的助手親自來見了她，告訴她喬爾上了前線，短期內不會回來，如果實驗室有什麼需要可以直接提，喬爾走之前交代了要保證實驗所需。

程星月讓他解釋爲何安保再次升級，得到的是官方回覆說因爲戰事緊張，以防萬一。

程星月心知問不出什麼來了，也不再糾纏。如今她的眼耳都已經被遮蔽，與其糾纏這些，不如加緊技術研發。這研發中心的地形和哨崗已經被小金探索出來，現在還缺的只是人手，而這，就必須靠她自己了。